第四节 崇祯十年

    此刻在补之先生的洞天福地里，李赤心无悲无喜，自己的身体与那温润的油脂如同融合了一般，只有那个浑厚的声音依然在响“吾不甘……吾不甘……”。身在其中他现在已经无惧无恐，只是感觉身子里面不停歇的融入了什么，而四肢百骸却无一处不舒服。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曾经被滋养得犹如小鲜rou般的身子，突然有如冰冻，却又很奇怪地不感觉寒冷，千头万绪融进自己识海，一旦恢复了意识，李赤心想问许多问题：比如属于“吾不甘”这个声音的主人补之是谁？又不甘什么？这些个补之找来的群众演员又是一群什么人？可惜的是，他再一次张不开嘴，身不能动，发不出任何声响了，不过渐渐清晰的识海里，汇入了如同淘淘江海般的意识渐渐地和自己融为了一体。

    …………………………

    崇祯十年正月初三日，这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在陕西东部洛南县北。荒凉的的群山绵延百里，连绵不断的大山中有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头山，不高的小山前是一棵合抱粗细、高大的松树，虬结百曲地耸立在几块大石中间，这个地方不远，就是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路的岔股。

    现在这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上，却有一队服装褴褛的人骑在马上，寂静无声的伫立着，这一小股神情彪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又仿佛是石雕神像般的骑兵约有二百多人。这支人马的最前面有十来个人，他们中间有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豹头环眼、生着连鬓络腮胡子的年轻骑兵，好像是耸立在墓道两侧很久的石翁仲，细若牛毛的雪花已经在他的虬髯是结成了白色的霜华。近看此人仿佛就是传说中的天王力士，神情庄严，拧紧的眉头和紧闭的嘴唇更显得他威风凛凛。

    “天王力士”身旁的这十几个骑兵，每个人的马镫上威武铃旁，都挂着一颗或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滴血的人头随着烦躁的战马而不住的摆动。这个年轻的骑兵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用一只白皙的大手牵着乌骓马的缰绳，这是他与这些脸庞和手一样粗糙的骑兵唯一不同的地方，而他的另一只手，却用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粗布吊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