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僵局

    听说建州老奴（对满清的贬称）又意欲再次寇边，崇祯皇帝已经改变了初衷，一日三次行文，催促自己赶紧督师追随卢象升入京勤王了，其实崇祯不是一个蠢材，他在大明朝历代帝王中算得上是一位勤劳的皇帝，比起几十年不上朝的爹、玩物丧志的木匠哥哥来说，崇祯皇帝朱由检堪称明朝十大杰出皇帝了，虽然算不得旰食宵衣，却也是个勤劳俭朴的皇帝。

    今天晚上，北京城的月光格外的皎洁，一年里尽可能节衣缩食的大明朝普通京城人家，按照旧历习俗，正月初三一件新衣、一顿美食还是可以指望的。不过在自家屋檐下面存身的难民一直在疯传，刚刚由后金改元为大清的小辫子即将再次入寇，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小辫子再次入寇的消息闹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

    从崇祯登极的近十年以来，清兵已经三次入寇，两次直接逼近到北京城下，这对一向自诩尧舜禹汤的崇祯皇帝来说简直是打脸。由此，刚愎、自负、多疑好猜忌的年轻皇帝，亲手砍下的督师、总兵们的人头。以及那些畏罪自戕的统帅人头，加起来估计比砍掉的后金兵还要多。

    不过往往前面刚刚砍掉了袁督师的人头，后面就发现砍错了，可是人头是按装不回去了，林林总总的故事，不断地发生在自诩为一代明君的崇祯皇帝治下，这就不由得大明王朝的官员、将军有了各自的盘算，甚至一向死认钱的晋商都在为自己寻找退路，频频向小辫子暗送秋波。

    这刚愎、多疑成性，要换成是后世的食品安全委主任，说不得是一件好事。可是换成三百年前一言九鼎，具有时代导向性的皇帝来说……

    此刻紫禁城的主宰者，不到二十七岁的青年皇帝朱由检，正在承乾宫中，同他最宠爱田妃一起用膳。他现在的心理活动很复杂，既定的攘外必先安内这是总纲，开始在总纲之属的安内是需要真金白银滴，无论是安民还是养兵、征剿、购置兵器马匹，都离不开衣、食、粮、饷四个字，但是自己之下的大明，无论是官仓还是自己的内库，早已经空得可以跑耗子了。

    简朴的崇祯，此时正往自己嘴里捻了一颗茴香豆，一边咀嚼一边畅想：如今的大明王朝中，不喝兵血，不吃空饷的将领；不贪污腐化的官员，多乎哉不多已！

    各地长久以来当猪养的皇亲国戚，亲王诸藩已经啃得大明江山摇摇欲倒、千疮百孔了，多地奏报藩王近似疯狂的兼并、侵占良田，变态的持强凌弱、欺男霸女，连大明朝士绅大族的土地都成了他们下手的对象，如此火烧眉毛的事情，都已经不是年轻的皇帝朱由检，目前考虑的最急迫、最主要的社会主要问题了。

    妄想使大明朝极其腐朽的政权能够避免灭亡，崇祯甚至还妄想过能够有个划时代的崇祯中兴，他自己会成为“中兴之主”，因此他拼命挣扎，由此心情忧郁，不知道是不是患了抑郁症，使得原来白皙的两颊，如今在几盏宫灯下显得苍白而憔悴，年轻人的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仿佛纵欲过度似的灰暗。

    最让崇祯郁闷的是，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快速后退的时代快车道上逆行，往往一个好政策，却常常惹来民怨沸腾，他自诩是个明君，朱由检自衬他老朱家对官绅不薄。明朝实行官员、举人有不纳税的权利，所以只要一中举更不用说，就有大量的人投献土地，获得免税权，所以他的大明朝的可征税额是越来越少，到现在几乎财政破产。

    一般地主豪绅通过豪夺巧取，大量兼并田地；郑廉曾在《豫变纪略》中有过记载：“求田问舍而无所底止”。江南的缙绅富室占田少者数百亩，多者数千亩，乃至万亩。河南的缙绅富室，占田少者五、七万亩，多者至十余万亩。

    王公勋戚和地主豪绅同样疯狂地兼并土地，大多数的农民相继失掉土地。在四川，一个普通的地主就占有几十家佃户。在浙江和福建，有田的占十分之一，为人佃作食力的占十分之九。北京、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湖广等地的绝大部分的腴田，都被王公勋戚和地主豪绅侵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