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幻阵
再次向前走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之后，刚才遥望到的那座大门终于出现在了凌霄的面前。 这是一座异常高大的石墙，仿佛有着连通天地的气势，大门之上剖出一道数十丈来宽的人形大门，上面刻着一条凌霄从未见过的怪兽，像是一只独角的蛟龙，但身上却光滑无比，而且没有常见的那些龙鳞，只瞪着两颗妖异的血红眼珠，冷浸浸地看着他，像是要钻进他的心窝深处去。 被那怪兽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凌霄觉得身上有些发毛，但环顾四周又没有别的路口，只好硬着头皮从龙首之下走了进去。 刚进那道门还没走上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异响，不禁让凌霄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这一看顿时亡魂直冒，一张小脸骇得惨白，脚下一蹬，噌的一声拔腿就跑。 身后刚才那些宛如天宫玉树般的景致，突然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荒原大地，而且此时正从天边滚动起一条铺天盖地的狂暴黑线！ 这竟然是一场堪比天灾规模的沙尘暴！ 凌霄只恨不能多生两条腿才好，他亡命飞奔，却跑不过风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地向他逼近。很快，他的鼻中便闻到一股非常强烈的土腥气，同时脸上感到阵阵劲风扑面，像一把锋利的钢刀刮过！ 突然，脚下的地面蓦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他百忙之中向下一看，一颗心差点没骇得跳了出来。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地面，赫然出现了一道两丈来宽的深深的裂缝，似乎地底一只怪兽正狞笑着对他张开了獠牙。 “妈|的，老子这是霉运爆棚啊，一来就遇上百年难遇的地龙翻身！”凌霄往肚子里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猛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大喝一声，从那裂缝之上跳了过去。 这一下真是人品爆发，他平时一跃，最多不过一丈多远，这一下，竟然跳过了两丈多的距离，险而又险地抵达了裂缝的另外一边。 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突然又是蓬的一声爆响，后方的一座山顶之上，竟然冲出来一股呛人的灰色浓烟！ “老天爷，我只想当一名初阶的灵修士罢了，你犯不着这么玩我吧，又是地龙又是火山的，难道是上辈子欠你的钱没还清吗？”凌霄心中哭笑不得地哀叹道。 仿佛为了响应他的话似的，第一声爆响的余波还未消失，马上又是蓬蓬两声，火山的山顶再次喷出一股带着火光的浓烟，紧接着，吞吐的火舌和上方的火星向着四面八方飞散而下，三股浓烟汇聚成一道直径数十丈宽的乌黑色烟柱，升上高空，形成了一个异常庞大的蘑菇！ 紧接着，一连串的爆炸声不断响起，道路两边的那些青苔和藤蔓也随之发出蓬蓬蓬的声响，一起烧了起来！ 早在踏上云桥之前，凌霄便在心里完成了对自我意识的深度动员，可是此时目睹这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自然之威，还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身后的温度越来越是炽热，烫得凌霄身上的肌肤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一声闷哼，突然不知道又从哪里多出来了一股子力气，竟然又加快了一分速度，宛如离弦之箭一般地向前冲去！ 天空上的火焰更亮了，云层反射出来的光线照得满天通红，终于，沸腾的熔浆冲天而起，像洪流一般漫山遍野地盖了过来，所到之处，一切尽皆熔化成一片飞灰，整个世界刹那间化作了一座硕大无朋的天地熔炉！ 正在凌霄被这股天地异象骇得肝胆欲裂之际，一个异常飘渺而冷漠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畔响起：“凌霄，你现在可以选择放弃，由学院从这里将你救出去。” “不，不……”凌霄下意识地拒绝道。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灵修，你真的甘心把自己葬送在这里？再问你一遍，你放不放弃！”那声音冰冷地问道。 放弃现在，就等于放弃了一辈子！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像狗一样被人任意欺凌，像狗一样被人追得只能抱头鼠窜！要是那样的话，我现在死跟以后死又有什么两样！ “妈|的，拼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死在这里，好歹还有个说头！”电光石火之间，凌霄已经咬牙切齿地打定了主意，厉声大吼道：“不，绝不！” 话刚出口，身后的那片熔浆已经追了上来，瞬间凌霄便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酷热毫不留情地席卷了过来。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化为一道轻烟，凌霄不禁发出一声不甘的嚎叫，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他的身子忽然一轻，耳边风声呼呼，竟然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地飞了起来，迎面劲风扑面，竟然无法睁开双眼。 突然间，扑通一声大响，凌霄浑身感到一阵冰寒，不由自主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跌入了一道水潭之中。 虽只有一瞬间，但凌霄的感觉却仿佛过了千年万年！ 他从高处下冲的力道相当猛烈，这一下笔直地坠将下去，也不知沉入水中多深，突然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一个水洞。待要凝神再看，水中陡然产生一股强劲的拉扯之力，令得他的头脑一昏，眼前陡然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清冷的山风将昏沉沉的凌霄吹醒了过来。他一下子想起陈果说过的十二个时辰的约定，不禁急得跳了起来，纵声大呼：“这是哪里，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 空寂的山谷传来回声：“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却始终寂寂无人。 一种难以形容的孤独感瞬时浮上凌霄心头，难道自己的理想、奋斗还未开始，就要在此处化为泡影？ 一轮明月冉冉升上了天空，柔晖撒在了他的身上。他颓然地坐了下来，发现自己是处在一面烟波浩淼的镜湖之畔，拂面的微风送来点点的湿意，身下是洁白的细沙。 他试着伸出右手向地上探去，抓起一把沙子，然后慢慢分开五指，看那白沙缓缓从自己的手间滑落。那松软而带有一丝凉意的真实手感，告诉着自己这一切并非幻觉。 举目望向远方，只见湖面上萦绕着缥缈淡薄的水雾，宛如一缕缕的轻纱。身前身后都是一片空阔，看不到任何人、任何活物，自己这究竟是到了哪里？还能回得到过去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划水声。循声望去，只见一艘金色的小舟从飘渺的雾气之中，静静地驶了出来。湖面如镜，小舟平稳而自如地滑行，好像行驶在天空之上。 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凝目看去，没有看错，一艘金色的小舟已经驶抵了岸边，船上站着一个长须白发的老人，神态安详，正在微笑着看着他。 “老伯，老伯……”他惊喜地跳了起来：“你能不能送我出去？” 那老人点头微笑道：“凌霄，你与我有一段缘，此次老夫特意赶来，正是要渡你一程。” “渡我一程？”凌霄莫名其妙：“老伯，你认得我……” “上来再说。”老人对着凌霄一指，顿时面前空间一阵变幻，下一刻凌霄便已经置身船上。 他惊奇地张大了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老人袍袖一拂，那平镜也似的湖面便一阵波光荡漾，显出一幅画面。然后，老者便对他微微一扬首，示意道：“你看看吧……” 凌霄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幅长轴画卷，十一年的人生幕幕重现： 他看见自己从一个女人的身体里钻出来，对着世界大声哭泣；他看见自己慢慢站立，蹒跚地走路，咿呀学语；他看见自己被一个人抱了出去，弃于荒野；他看见那个女人抱着他玩过的玩具绝望痛哭；他看见背着药篓子的义父捡到自己，高兴得像个疯子似的大叫大跳；他看见义父含辛茹苦地抚养自己，直到溘然长逝；接着，他又看见了白石村后山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凌霄，人生并不是不能选择的！其实，你义父并没有把那些身外之物放在心上，你也无需将之变为你身上的一副沉重负担。”老者微笑着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为此责怪自己，但是那真的没有必要，放下吧，你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这么说，老伯也是来劝我放弃灵修的，对吗？”凌霄的两道剑眉渐渐拧作了一处。 那老者微笑着道：“不是放弃，而是放下！你青春正盛，年华大好，大可不必如此自苦。人道天伦，软红十丈，世间多的是美妙留恋之事，哪一样不比这枯燥的灵修更加有趣？你何必非要自讨苦吃？你难道……咦，你要干嘛？” 凌霄竖起手掌，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一字字地道：“不必了，我的答复还是那句，不，绝不！” 话音刚落，眼前的景物蓦然全部消失，头顶的天空突然光芒大放，一道金光穿云而出，笔直地照射在凌霄身上，一个异常平静的声音道：“心如铁石，坚刚不能夺其志，本次测试通过，无条件获得登顶资格！” 哗的一声巨响，凌霄所处的湖面陡然升起一道滔天巨浪，恶狠狠地向他扑来。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他脚下的小船，瞬间便被这道巨浪轻松地劈成了两半，他的脚底顿时一空，一声惊叫刚刚发出，人便已被巨浪一卷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