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还愿
“义父，孩儿回来了……” 三日过后，站在白石村的后山上，一座青草茵茵的坟茔之前，凌霄打开那瓶带来的周家老烧，缓缓地将酒倒在了墓前。【】 离开此地七八年，但这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坟头青草间，不知何时生出的几簇不知名的野花，告诉着凌霄似水流年的荏苒之外，墓旁的两排青松，依旧那么苍翠挺拔，而空中拂过的微风，仿佛是招福欣慰的叹息。 凝视着自己当年亲手做的那个简陋的墓碑，以及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的六个大字“义父招福之墓”，凌霄心底的记忆有如喷泉一般地涌了出来。 清矍削瘦、对自己视若己出的义父，神农堂昏暗灯光下的背书写字，在义父指导下分辨每一种草药，义父看着自己骑着小木马时那慈爱的眼神，还有义父一针一线给自己缝补衣服上的破洞……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全部打开，往事历历在目地出现在了凌霄眼前，依然那么清晰，那么让他怀念。 他就这样在墓前呆呆地坐着，满脸的追忆之色，口中轻声地喃喃自语，对着墓碑叙说着这些来自己的遭遇，丝毫不顾时间的静静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倾诉方才渐渐地停了下来。突然，他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自己脑袋，一跃而起，向着树林奔了进去。 不一会儿，人影一晃，只见凌霄手里拿着一块石板，从树林间又走了回来。 只见他的手上渐渐放出淡淡的白光，将手掌放在石上不住地摩挲起来，而随着他的动作，手下的石板之上也不时腾起一阵阵的烟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整个石面变得平整光滑起来。接着，凌霄又伸出右手食指，在石上书写起来。手指到处，石屑竟然纷纷跌落，石上显出一个个有如刀刻斧凿般清晰工整的字迹：慈父招公福大人之墓，孝男凌霄敬立。 最后，他拔出原先那块简陋的墓碑，将这块新墓碑重新安置下去，又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他站起身来，像一缕风似的，在林间消失了。 …… 十五日后，凌霄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一座宁静的小山村。 这是他此行的最后一站-白水镇。在卓君王留给他的那本暗夜之梅的最后，卓君王提到，希望得到他传承的人，在有条件的时候，能够去到他的家乡，替他看望一下他的后人。也因为这样，促成了凌霄本次的白水一行。 按照白水四杰提供的地图，凌霄按图索骥，很容易便找到了这里。只是，在刚刚见识过徐家的破落之后，眼前这个在白水四杰口中也“衰败”了的卓家，却让凌霄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因为卓家的境况跟徐家一比，简直就是天上人间了。大院瓦房，平整的青石路面，就连门口的门房看上去也是举止有度……这也叫家道中落？怎么看怎么像是告老还乡的官宦之家啊。 凌霄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找错了地方，可是在连续问了几个乡民之后方才知道，原来卓家长房的小儿子，历经十年寒窗过后，竟于三年之前考中了探花，现已成为朝廷的大官，原本破落的卓家因此一下子又青云直上起来。 “要是卓君王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感到欣慰了吧。”凌霄不曾想竟会遇到这样的情形，不禁哑然失笑。他站在卓家的门口，沉吟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去探访一下卓君王的后人，以尽一尽自己这个隔世弟子的心意。 走上前去，在跟门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凌霄被其带来的一名接客模样的仆人，领进了院子居中的一个大屋之内。 “贵客请稍待，我们老爷马上就来。”卓家的仆人恭谨地献上一杯茶，然后静候一旁，垂首不语了。 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苍老的人生急吼吼地道：“那人在哪里？切不可怠慢了人家！” 一个粗豪的声音满不在乎地道：“祖爷爷这都没音讯快八十年了，哪里会有这么巧，突然就冒出来一个知情人……哼，我看，没准是个招摇撞骗之徒也难说！” “住口！”老头子的声音训斥道：“你要是不乐意来，那就马上回去，一会儿不准胡乱张嘴，得罪了贵客！” 又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三弟，你要再敢惹爷爷生气，大哥一会儿可不饶你！”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爷爷您别气坏了身子骨儿！”那年轻人急忙转口道。 “哼，算你知趣！”那威严的声音道。 “行了，你们两个都别说了，别让人说咱们卓家不懂礼数……”老头子的声音说道。 下一刻，一虬髯壮汉，一文雅儒生，居中一名清矍老者，三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一见三人，那名接客立刻趋前一步，躬身道：“老爷，这位凌小哥自称有咱们老祖的消息。凌小哥，这几位分别是……” 见凌霄如此年轻，三人的神情齐是一愣，就连原本一脸急切的老者，此时也变得有些犹豫起来。他挥手打断接客的话，端详了凌霄片刻，方才沉吟着道：“这位小哥，你说是家祖让你来的我们卓家，请问你可有什么凭证？” 一听这话，凌霄不禁神情一滞。对啊，自己光顾着来完成卓君王的心愿，却怎么把这个最重要的环节忘记了。 但是，仔细回想，卓君王却并没有交代过什么特别的遗言，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跟卓家接头的信物……这可如何是好？自己本来是一番好意，但现在却连自己的身份也证明不了，又何谈是代表卓君王来探视卓家的呢？ 见他眉头微皱，半晌无语，摸着下巴围着凌霄已经走上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的虬髯壮汉，突然一声冷笑：“小子，明人不做暗事，你可是短了盘缠，到我家打秋风来了吧？可恶，当我卓家还像从前那般好欺吗？” 说到这里，壮汉须发皆张地大吼一声，右拳一握，竟然一个“冲天锤”就对着凌霄凿了过来，口中兀自大喝道：“小骗子，吃我一拳！” 声到拳到，一股惊人的拳劲兜头对着凌霄压了下来。 那书生喝道：“三弟，休得鲁莽！”脚下却是一动不动。 凌霄眉头一皱，头也不抬地向上一拂袍袖。 呼的一声，壮汉一声厉叫，整个人有如被弹石车发出的石弹一般，迅疾无伦地倒飞而出。接着，众人便听见“砰”的一声大响，只见壮汉的背脊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撞得房梁一阵咔咔直响。 “三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儒生虽然不习武艺，但也见识明白，眼见自己这个平时在卓家这一代中也算一个高手的三弟，一个照面就被人击飞，心中也不禁暗自骇异，急忙出言询问。 “大哥，我没事。此人身手惊人，远胜于我，不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恶意。”壮汉站起身来，气息流转全身，发现自己体内并无任何异样，连忙小声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是卓家的什么人，刚才那一下是看在卓君王的面上，小惩你一下。如果你下次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鲁莽行事，我就替卓师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凌霄盯着气息不稳的壮汉，森严地说道。 一听这话，大汉的脸上顿时一阵红白交替。不过，亲身感受过凌霄惊人实力的他，却也不敢还口，只是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 “这位小哥，在下卓一凡，乃是卓家现任族长，这两位分别是我大孙和三孙……”老者神色丝毫不乱地先是对自己三人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又接着道： “小哥肯定也知道，家祖离开我们卓家之时，老夫也才像你这般年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家祖一直下落不明，现在你突然声称受托而来，却又拿不出任何凭证，这难免有点……咳咳，有点那个……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相逢即是有缘，小哥如果真是手头不便，要多少只管开口便是……” 老者口气闪烁地说了一番上面的话，态度显得异常恭谨。他见识过凌霄的身手之后，就打定主意绝不能得罪眼前的这个少年。卓家才过上好日子没两天，可不能因为一时不慎，让家族重新卷入无妄之灾，实在不行，那就破财免灾吧。 “没想到这老头儿也把我当成是剪径的强人了。”听了他的话，凌霄一阵啼笑皆非。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谁叫自己遇上这么一个大条的“师父”，交待的任务也是不清不楚的呢？ 叹了一口气，凌霄忽然抬起手来，冲着不远处的一张椅子招了招手。 只见一团白光一起，柔柔地托着那张椅子，慢慢悠悠地对着凌霄飘了过来，然后在凌霄的一指之下，缓慢而沉稳地落到了老者的面前。 “啊，你……你是灵修士？”看到凌霄露的这一手，屋子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下子全都目瞪口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