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初雪(二)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远了,有些人打着打着就近了,或许这才是人生,总有聚散。 接下来的三天,李墨言闭门不出,可耳边关于书呆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断过。 第一天殿试,他受陛下青眼有加,封了新科状元。 第二天宫宴,他再展风华,被赐婚与宰相之女共结连理。 第三天相府,他官袍加身,亲自携至宝下聘。 听着他的名字,听着那些传言,她忘了反应,因为太遥远,因为太陌生,因为太害怕。 窗外,雪花依然纷飞,这场初雪竟接连下了三日。 悄然间,兆城披上了银装,刺眼夺目,所以她的眼睛只是因为被刺得疼才会流泪。 “莫言。” 看着望着窗外怔怔出神的李墨言,司马俊易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其中的心疼不言而喻,这三天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寡言、沉寂,对于他带回来的消息也是不闻不问,反而是自己的meimei司马翠茹,气得火冒三丈,若不是他阻拦,怕是已经闹到了宫里。 李墨言没有回应,只是捏在手里的鸳鸯喜帕皱成了一团。 离开禹州城时,金凤说过的话仍在耳边回旋,那时候的自己信誓旦旦,怎么也听不进去她的提醒,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告诉她人心有时候是这世上最善变的东西。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愿意相信书呆,相信两人之间的羁绊。 “你去哪!” 情急之下,司马俊易已经顾不得男女之别,拽住了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的李墨言。 “去相府赴三日之约。”李墨言仰起头,不去看司马俊易担忧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虽然含着泪,但却恢复了一抹往日的光彩。 司马俊易愣了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张越来越惊艳的脸道:“我与你同去。” 李墨言回过头,迎上他目光的同时忍不住蹙了眉头,刚要张口拒绝,又听他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真诚总是不忍让人拒绝,李墨言没有再坚持,撇开脸,算是默许。 司马俊易这才松了她的手腕,又回头从衣柜里取了一件领口镶了白色皮草的织锦斗篷披在她身上。 “我自己来。” 李墨言身形一侧,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亲近,司马俊易面色微僵,讪讪然垂下手,嘴边笑意不减,“走吧。” 还有七天就满三月了,李墨言脸上暗沉和刀疤几乎快要消尽,若非有厚重的刘海遮掩,怕是又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墨言偷偷叹了口气,将帽檐压得更低,只给众人隐约留下一个模糊侧脸。 这次没有坐马车,两人并肩而行,漫步踩雪,一个风雅秀都,一个垂眸不语,所幸街上行人稀少,李墨言顾自沉浸于思绪之中,或猜想,或编排,或许她始终都不愿意承认这三人成局的场面。 半个时辰后,李墨言站定在相府外。 衣袂翻飞,她仰头而望,漂亮的黑眸却被一层暗淡所掩,那种悲伤就连冬日的阳光都无法抹去。 司马俊易静静地看着身旁的人,心中有一种强烈想带她离去的冲动,只是他终究没有那么做。 他懂她的执着,也懂她的骄傲。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司马俊易浅笑道,话语里有着无尽温柔。 李墨言不敢回应,也不会回应,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看他一眼。 因为,不恰当的感动有时候偏偏会成为最致命的毒药。 今日的相府诡异般安静,李墨言跟着前来相迎的尧希木然前行,脸上的淡薄恰似这隆冬的雪,冰冷刺骨。 “请姑娘稍等,容尧希前去禀……” “不必了。” 不等尧希把话说完,李墨言抢先迈进了隐梅苑。 步履轻踩,她悄然无声地穿过了竹林,竹林后的一池白荷争相绽放,李墨言视若无睹,只是淡淡凝望着玲珑水榭里那人,直到那人被眼中的水雾模糊,她才肯垂下眼眸。 十年不见,原来那人早已变了模样。 雪花簌簌飘落,玲珑水榭里的两人最终相拥在了一起。 一个蓝衣映雪,自有一派书气风华,一个白裙翻飞,眼中尽是温柔缱绻之意。 李墨言闭了闭眼,任由泪水划破伪装。 纵使她知道眼前的一切很有可能是小姿自导自演的局,可她阻止不了书呆入局,也说服不了自己去争,去抢,去撕破五人的情谊,去伤害珍视了十年的人。 而书呆和她太像了…… “就看他最后一眼吧。”李墨言默默跟自己说,可泪水始终不断。 “你会不会怨我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你?” 她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任由鲜红放肆染红了指缝,眼睁睁地看着小姿在他怀里笑靥如花,眼睁睁看着书呆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里,而最后荡漾在她耳边的是司马俊易愧疚的声音,“对不起。” 司马俊易食言了,他放心不下这个侠义心肠的傻姑娘。 明知道是局,却还要来,明知道会受伤,却不忍心揭穿。 情之一字果然最伤人。 抱起昏睡过去的李墨言,他不再做丝毫留念,傅姿幽的自作聪明总有一天会报在自己身上,而林梓轩…… 虽然无辜,但又关他何事! 是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傅姿幽精心布置的局,利用谣言,利用人心,利用十年情谊,以为骗过了所有人,然而最终只是骗了自己。 她得不到林梓轩的心,也抢不了别人的爱情。 李墨言被司马俊易带回了凌波阁,司马翠茹闻讯而来,看着床上一脸惨白的人是怒不可遏。 “真是没出息,竟被一个小小庶女耍得团团转。” 话虽冲,但难掩心中担忧,否则也不会拉着陈太医急急忙忙赶来了。 “如何?” 司马翠茹的脸色很不好,陈太医不敢隐瞒,“气血逆行,伤了心脾,需要好好静养,近日绝不能动武,否则只怕会重伤心脉。” “这么严重?” 司马翠茹眉头紧皱,将目光转向了自家哥哥,看懂他眼中的担忧和心疼,她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沉思片刻后,终于拉着他来到了窗户旁,“哥哥,你是不是喜欢莫言?” 虽然是问句,但却蕴含七分肯定。 司马俊易微微一震,看了眼一脸认真的meimei后又朝床上的人儿瞥了去。 喜欢吗? 答案似乎毋庸置疑,可是又远远不够。 看着哥哥的举动,司马翠茹眸光一沉,哥哥果然喜欢莫言,可是莫言她…… “翠茹勿忧,我和莫言最后不会走到那种局面。” 司马翠茹张了张口,终是垂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