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寻找
梁历给里加的号码的主人叫亚孜。大概是维吾尔族人。他告诉里加，从预知季风出意外到他失联已经七天。现在他们分三路寻找，情况不太乐观。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七天？ 她从昆明到库尔勒两天。梁历一直跟季风有联系的吧？ 七天？ 足以让世界颠覆的时间。 梁历有跟季风最后一次通话的GPS定位。但是季风他们在移动，亚孜也只能在GPS定位的地点为中心，由内向外撒网。季风本来就不是个规规矩矩的人，他身边几个，一个比一个邪乎，也没一个老实的。亚孜除了搜索，根本没头绪。 他们现在正在塔河道班休整。 赫进大漠会做什么？里加不知道。季风会怎样去找他？里加也不知道。 十万个不知道，惹来里加反笑。自己真的是天字号的大白痴！ 多里库听她说要上塔河道班，吃惊地问，“你自己？” 里加点头。 多里库没再问下去。里加让他带自己去找酒店休息。多里库送里加去酒店安顿好，又帮她把座椅安装好，并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虽然知道也许此生都不会接到里加的电话，但还是愿意留下号码。之后，他去车站坐车回自己单位。 空旷的沙漠公里一望无垠，也渺无人烟。里加体验了一把飚速200是什么感觉。当然，只是一脚油门的短暂时间。即便无人，这里也有区间测速呢。她还没那胆子把自己埋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边上。 用自己的手机跟亚孜连接了实时位置共享。本来导航上说要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她没多久就到了。 亚孜是个标准的新疆汉子。中欧的面部轮廓，异国风情的卷发。个子不是太高，大概175以上，180以下。不胖，结实。古铜的肤色，长睫让里加好生羡慕了一把。 虽然注意到里加是自己开车来的，但亚孜可没怜香惜玉。明显的嫌弃的眼神被里加无视了。简单的跟里加讲了讲搜救情况。意外的是他没看见这个瘦小的女人哭泣的眼泪和悲伤的情绪。 他的概念好像……错了！ 里加安安静静听他说完。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并没有激动，也没有问什么愚蠢的问题。 “我需要做什么？”她问。 他反而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什么都不需要。”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等消息？”她问。 他点头，“大漠里面情况太复杂。我听梁历说你还怀孕了？女人就该在家里乖乖带着，怀着孕还乱跑简直就是胡闹！”这话说得有点重了。 里加幽幽地看他。而后起身。 亚孜对她的沉默甚是不满：“你什么意思？沉默抗议？” “我该说点什么？”丢下一句，里加扒扒额前的碎发，双手揣兜。亚孜被她的话堵住，他也不知道她该说点什么。或者哭一场满足他的变态心理？ 里加离开。 抗议？她没那么幼稚。 第二天，里加起床倚在窗台向下看。楼下本来停放着好几辆漆色亮眼又一致的车已经不见。她笑了笑。不紧不慢洗澡，刷牙，穿衣服。昨天送去干洗的衣服打前台电话送来房间，一并收拾进背包。 下楼。 打开直板手机GPS追踪。看着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的红点，她戴上了帽子。 出门，在街上开车溜达了一圈，她找到了公安局。进去把手机拿给警察叔叔看，问警察叔叔这个地方大概是在什么位置？好几个警察叔叔仔细瞧了瞧，后来叫来食堂的一个大叔，对照地图，确认是沙漠腹地。 警察叔叔问她找这个地方做什么？她说丈夫最后跟朋友通话的地点就在那里，搜救队已经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 警察叔叔恍然大悟，原来失踪的那是你丈夫啊？ 食堂大叔好心帮她介绍了一个向导。是他自家的亲侄子，土生土长本地人，以前跟国家地质队还进过大漠，对大漠的环境比较熟悉。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里加千恩万谢。在派出所等向导来了之后，上路。 向导叫马然江·艾合买提。这已经是简化过的名字，里加还是差点咬了舌头。在警察叔叔的哄笑下，里加只好万分歉意的把向导的名字简化成小马。 上了车，小马红着脸说，“大姐，我不会开车……” 很意外，向导不会开车的很少。里加微笑，“没事，你给我指路就行。” 小马先带着她去修理厂做汽车维护。修理厂的老板对这辆车赞不绝口。接着去添置东西。从一些小细节上，里加发现小马这孩子挺实在。不管是砍价还是对东西求精的品质都跟给自己买东西似的。里加在一旁看着都笑了。 “姐，这条路啊，我跟你说……”小马是个很活跃的年轻人。他会多国语言，会烤rou做馕，会很多很多东西。当然，除了不会开车。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跟车就是无缘。一上车就成逗比，哪个是刹车，哪个是油门都分不清。 晚上扎营。都是小马在劳作。他麻利也很勤快。他告诉里加，如果是9，10月份来，可以看见漫天的星星。现在是冬天，这几天还可能会下雪。虽然大漠的雪景别有一番滋味，但跟夏天的星空比，还是差了一段距离。 里加问他：“这么冷的天，你扎营不会冷吗？” 小马笑，一口白牙，让里加想起了阿金。“姐，我们有睡袋啊。” “我还是睡车里算了。”里加不敢随便乱来。 “行啊。不过要进睡袋啊。晚上太冷。”小马叮嘱。她点头。 生火，烤热了馕跟rou，里加很努力的吃东西。孩子超级听话的，知道娘亲出来找亲爹，这几天她的妊娠反应都几乎没了。摸摸肚子，笑中带暖。 里加考虑过沙尘暴呀，流沙呀，海市蜃楼这一系列的因素，也问过小马。小马乐不可支地告诉她：“那些的确是沙漠里的危险因素，不过并不是跟每天都能看见蓝天上有白云一样。况且现在是冬天。而且，现在的沙漠一路上除了无人区，有许多营地和驻站。当然，如果你不熟悉沙漠，在沙漠里横冲直撞，也很危险。”小马自豪又骄傲的笑，“姐，你放一百个心。有我在，你什么危险都不会有！” 小马虽然不会开车，他却对车了如指掌。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该测什么，他看起来轻松自在，其实却是时刻的高度紧张。里加了然于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都像小白一样给他机会去处理。 暮色初上，四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改变着它的光影。远处的景象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沉淀。看过这些景色，才明白佛经中佛主所谓的生是什么，所谓的死是什么。 这一刻，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姐。这一片，你慢点开。我在前面引路，你在后面跟着。”小马下车。手机地图上，这里已经接近了季风的所在。 小马在前面领路，探过一段之后站在远处招手，里加再把车开过去。她不明白这一段他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翼翼。但依然听话的按照他的安排做。因为她赌不起。 时间拖得越久，季风的危险度就越高。迫切的同时也需要镇定的心思。里加这种矛盾中煎熬，就像小马，明明担心着周围的状况，却哄她说完全没问题。 停车休息，吃东西的时候，小马忽然说。 “姐，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里加笑着问他。 他搓搓手，“我身边没什么同龄的女孩子。所以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找谁问。” “怎么？有喜欢的女孩子了？”里加一语道破。 小马激动的击掌，“就是这么回事！” “想告白还是想求婚啊？”里加戏谑地打趣。 “求婚？我还没告白呢。”小马通红的脸。 里加问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她跟朋友一起来沙漠探险，我给她做向导……”小马害羞的同时也鼓起了勇气。 里加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无奈了。“小马，这姑娘呢，我没接触过，不好评价。我只能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们也聊过天，聊得很愉快。那么，你可以试着告白一次。即便不同意，也算了自己一桩心事，圆自己一个梦想。如果成了，当然是皆大欢喜。任何情况，都有可能！” 小马犹豫。 “鼓起勇气！就像我怀着孕，还来沙漠找我老公一样。生命只有一次，但不留遗憾！” 里加的话如醍醐灌顶击透小马灵台。 “姐，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