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口是心非
山路颠簸,玄清山山势堪称天险,奇异绚丽,竟似非凡尘山川,即使马车已行的极慢,也难免觉得胸闷难受,御雪一手捂着胸口一阵阵闷,一面不时觑一眼秦无色,她此刻搂着秦晟煜,生怕颠着他了似的,显得小心翼翼。【】 而他身旁,坐着那个光是身形就能让人呼吸一窒的男子,他也是安静,应是也察觉到了秦无色这难得显现的温柔举动,不敢打扰。 可御雪却偏不是个知情识趣之人,他转过身伸出一只漂亮长手,将窗帘掀开,呼吸着清新空气缓解不适的同时,亦发觉了这条路并不是回他居住之所的路径,这灵空芝山,看着倒是几分眼熟。 他眉心一拧,侧目剜了秦无色一眼,冷声问:“这不是玄清山么,怎么来这儿?” “不是说了,见你师傅么?”秦无色依旧垂眸觑着秦晟煜一张睡颜,对御雪,当真不需要太客气。 “秦无色,你玩我呢,我师傅他老人家……。” “你师傅不是叫南风么?”一侧,羽七音打断他的话,问道。 御雪没料到他会突然出声,怔楞片刻后,皱皱眉:“是又如何?” “国师也姓南风。”羽七音不时的瞄秦无色,他待秦晟煜好是细心,虽说两人是血亲,亲近些也不足为奇,可他心里就是莫名的不舒服,眼下看她也没心情跟御雪絮叨。 “他……”御雪眸底掠过一抹错愕之色,继而掀了掀眼睫,嗤道:“国师大人姓南风又怎么了,南风是苗疆的大姓罢,有关系?” 羽七音也微微一滞,单凭一个姓氏,确实不足以说明任何事儿,他又瞟秦无色一眼,她还是不见有想回应的意思,他这才开口说:“有没有关系,你问玄飏,问我有什么意思。” 御雪冷冷嗤哼了一声,面上虽无异色,心底却难免起了几分猜忌…… 就在马车行到半山腰的时候,秦无色才坐直了身子,稍稍将秦晟煜拢的更靠里些,唇一启:“御雪,我本也不想麻烦你……” “那就别说。”他眼神一撇,漫不经心的将她的话堵死。 秦无色嘴角微微抖了一下,这人,改不掉的让人发火的性子,她却并未因他这句话而选择沉默,恍若未闻般继续道:“但是我着实不想轻易的就去见玄飏,所以……” “不是让你别说?”御雪挑了挑眉,他现在心里也乱成一团,突然说玄飏就是他师傅,又是荒诞可笑,又是让他思绪紊杂。 “所以要劳烦你先去玄清观一趟,先试探玄飏能不能出手救治秦晟煜,如若不然……” “秦无色,你噤声!”他近乎低吼了,口吻有明显的不耐烦。 “如若不然,我再同羽七音上玄清观去……。” “秦……” “闭嘴!”在他再度吼出声之前,秦无色抢先将他吼了回去,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 若是单靠御雪一人之力就能请动玄飏出手,她自然不必送上门去面对未知的结果,她此一来绝非是想就这么一股脑的冲上去,事情总要做好两手准备。 御雪被她这么一吼,呆了半晌,回神过来才睁大美眸,似笑似愠的说:“你吼我,秦无色……。到底是谁有求于谁……你现在敢吼……” “吼了怎么着!”她斜他一眼,本来这尚有丝希冀的心情说不清是喜是忧,倒好,在他面前,什么情绪都一片空白! 御雪蹭的站起身,身形过高险些撞上车厢顶部,径直凑近她,一手攥起她衣领将她微微一提:“不怎么着,就是你说的那些废话,我没兴趣参与,叫车夫调头,我要回去!” 他这一举动,让羽七音也稍微绷紧了神经,可御雪的功夫么……根本拿秦无色没招,何况……他们之间……。一这么想,他又平和下来,安安静静的看着。 秦无色浑身颤了一下,不是被他的动作吓到,而是他骨节分明的美好指尖,那么不经意的擦过她的锁骨,一想到他的手,她就……。抑制不住的背脊一阵阵发麻。 “聋了?”他见她不回应,挑了眉,索性冲车外吼道:“停,不许再往前了!” 听他这么说,秦无色皱眉命令道:“不许停,继续走,赶时间。” “秦无色你莫要欺人太甚!我不想去难不成你还逼我?”他狠狠眯着眸子觑她,已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玄飏的事情感到思维紊乱,还是真被她气昏了头。 “要走可以,跳下去么……”她说的风轻云淡,伸出一只手来,想拨开他,手又顿在半空中,似乎踌躇片刻后,她避开他的手指,只将自个儿的衣领从他手中往外拽。 “你以为我不敢跳?”他冷笑一声,他最拿手的就是轻功,就算此刻马车行的再急,对他来说也是小事一桩。 “跳啊,跳下去。”她怂恿道,说的还是不紧不慢。 御雪拧了拧好看的眉,不是不敢,是不能,他怎么可能那么听话的说跳就跳,他声音一沉,再次轻喝:“外面赶马车儿的,我让你停你是没听见么!” “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内本王要到山顶!”她亦再次命令道,这一次,她加重了身份,显然,外面人听了这一句,才如得到了真正的指令。 “秦无色,莫说我没有义务帮你,就冲你用我师傅将我哄骗出来,我……。呃……”不待御雪说完,这骤然加快速度的马车,让他猝不及防的未站稳身子,直直的向她倒去。 这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同秦晟煜此刻身上带着的那种苦涩的药味不同,他身上,涩中带着一丝清凉的甜腻,沁人心脾,她几乎是无意识的眯上眼,凑上鼻尖嗅了一下,银白晃眼的发丝倾泻下来,缠她满身,夹杂着他泛暖体温的药香,晕出一种馥郁的味道。 他先是蹙眉哼了一声,可这样圧下去,并无预想的痛楚,他心口处紧贴着的位置,阮绵绵的,与他生冷的线条不同,那是一种窈窕有致的弧度,虽然被束缚,如此紧贴中也难忽视。 他蓦然就想起那日,他鬼使神差的抱她那一下,不仅如此,所有的记忆都一起袭了上来,她莫名其妙的强吻他,玩弄他那个象征着浴望与罪恶的东西,还有她……。她……。自个儿上药的动作…… 他呼吸变得炽热而凌乱,虽在极力隐忍,薄唇也不免溢出一两声极低的喘息,气息不轻不重的扑到她的侧脸,使她没来由的觉得半张侧脸温度升高…… “别这么快,险些晃到王爷知道么!”羽七音突地出声,尔后伸手将御雪衣袂轻轻一拉,轻巧的将他拉回了身侧坐好,半露出的一对眸子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御雪没恼亦没追究,身子只有些僵硬的侧了过去朝着车厢内,不再搭理任何人。 “有病。”秦无色也坐直了些,理了理被御雪圧的微微发皱的衣袂,又垂眸检视秦晟煜是否有事,她这么些个动作,却被羽七音看在眼中,他不是没发觉,如她这样的女子,此刻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脸红! 若说是天气燥热,这已到半山腰上,温度比起山下要凉的多,他垂下眸子,有些不悦,虽说他一直就觉得他们之间有些有的没的,可她还一直反驳呢! 当御雪只身伫在玄清观几十米开外时,不免蹙眉腹诽了一番,他哪次不是嘴上拒绝了千万次,到最后还是按她的意思做了,一想到这儿,他就恼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都给撕烂了! 而秦无色等三人,也同在玄清山顶之上,她像是早有准备,车上备了吃的喝的,找了地方就能扎驻,净使唤他来了! 说到底,他为何非要听她的话不可!他越想越恼,可抬眸瞥了一眼远远雾气缭绕犹如仙境的府邸,那是大秦最神圣的道观,巍峨的如同一座绝世独立的宫殿。 那里边住着的,是不可妄自揣测之人,他只半年前来过一次求教玄飏,那也是因师傅的一句遗言,说要了一心愿,非得求助于玄飏不可。 师傅当真是换了两个身份将他戏弄在鼓掌间么,他难道不知,他的死,于他御雪来说,是多大的一种悲痛! 他不过是想求个明白罢了,绝非是顺从秦无色的意愿,这么一想,他稍微好受些,这才提步向玄清观靠近。 那巍峨渺渺的殿堂之外,白墙青瓦,隔尘世而清幽飘渺,门处只立着一左一右两名白衣少年,看上去也都是清隽秀气,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两名白衣少年很快就注意到了靠近的御雪,这人在半年前就出现过,玄清山除却皇室中来清修之人,就连皇上也只能送行到半山腰上,是以,这样一个人很容易被记住,尤其他银发绯衣,相貌还是极端的好看。 “御公子,您找师尊么?”稍微矮一截的白衣少年率先迎了上来,玄飏肯单独会见之人,必有不凡之处,自当以礼相待。 御雪睨他一眼,他跟少年不同,时过境迁,他早就不记得和他有见过面,轻声嗯了一声,那少年便拘礼道:“烦御公子稍事片刻,我这就去通报师尊。” 那少年身形如离弦之箭影,快不见虚影,御雪也不免侧目一番,这轻功路数……如今看来,甚眼熟。 “御公子毋需着急,师尊听了是您来了,必定叫南陵跑着赶着来接御公子进殿的。”另一名白衣少年见他始终盯着南陵消失处,以为他是有些急了。 御雪淡淡瞥了他一眼,被人尊称一番倒是叫他反而不自在的很,眼前这少年,实则约莫也就与他差不多年纪,他静下心来等待,换做素日,他定没有这个耐性,可此刻,他会想起半年前,他不分昼夜的赶到玄清山上,求见玄飏的那一日。 那一日,是师父过世将将七日,忆不起当时那种死水般的心境了,或许那时他也着实什么都没想,只觉孑然一身无所去向罢了。 不过须臾,那唤作南陵的少年再次出现在了殿门外,玄清观不可谓不壮观大气,以他身手这须臾时分也是不容小觑,他笑着冲御雪道:“御公子,师尊让您快快进去,师尊在在弥灭众罗经阁中,您应该找的到罢?” 上一次,与玄飏晤面,也是在弥灭众罗中,他大概…。还记得罢,微微颔首,他才提了脚步往殿内走,入了殿门,其中是偌大如cao练场般的广场,和那时一样,所有人着白色衣衫,在场中潜心修行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术数,最靠北边,是一方祭台,那是玄飏每年庄严祭天祈福的地方。 而南边,则是挂着“南风世家”斗大漆金字体牌匾的主殿,那儿并无人居住,西北方向,就是玄飏所说的弥灭众罗阁,那是他藏书之所,包揽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