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机关
御雪深吸了口气,手下一用力,惹的秦无色咬牙忍着痛楚出声,尔后他手一收,佯装平静的说:“胸骨断了三根,肋骨两根,接是接好了,不过要马上行动怕是困难……” “无碍,只需给我半个时辰。”秦无色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余疼未消,声线也少了几分气势。 他挑了挑眉,半个时辰,她真以为她不是血rou之躯,却懒得跟她辩驳,只起身,浑身还有几分莫名燥热,他觑了一眼深处,道:“那里面似乎有路,我先去瞧瞧。” “莫动!”她蹙眉,出声阻止道,又言:“你武功稀烂,不要四处乱走动,呆半个时辰,我开路。” “……”御雪被呛的说不上话来,她的伤也是因为他,其实不难想,以她功夫岂会成为垫背,这么一想,他眸光又沉了下来:“难不成在这儿干等你半个时辰么?” 他话虽如此说,却真就未再动,她皱着眉有些不耐的说道:“你好歹…。帮我把衣裳穿好,是要冻死我么?” 她不说他都险些忘了,帮她接好骨头后匆忙的就想逃,忘记这一茬了,他伸手在自己脖间将大氅的系带缓缓解开,随手将雪白的大氅往她身上一扔:“将就着。” 要让他再一次去帮她整理衣物,他做不到了,好不容易现在心神平静了些,倘若再看,他也受不了! 身上搭了一层大氅,秦无色终是感觉不太冷了,这儿海拔高,又身在洞xue之中,阴冷刺骨,内功再好都坚持不了许久,不想这么坐以待毙许久,她闭眼,安心的运气好加快恢复,听着窸窣声响,才掀开眸子斜睨了角落那人一眼。 他倒像是怕她的很,离的有几丈远的距离,一头银发在夜色中漂亮的扎眼,大约是见过羽七音后,就没注意过他有多好看,抑或是他的性子,让她不可能安安静静的这样看他。 他沉默的样子极是漂亮,脸部所有的线条都缓和了,下巴的尖削线条有几分媚气,却不过火,将将好衬出他的纤细俊美来,他睫毛好长,尤其侧面看去,浓长纤细又卷翘,颤一下都直叫人心肝儿跳,只是他此刻,修长双手捂在唇上,似在呵气的动作…… “冷?”她挑眉,出声问道。 “也不是……很冷……”他连说话都有丝冻的发抖,要不是这儿安静,怕都听不清他的话。 “过来。”她再次出声。 他一怔,她这个人,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命令似的,他不喜欢被人命令,可次次又不得不照她的做,不止是她那股不容忤逆的气势,实则她每次说的,细想来也有一定道理。 “让你过来没听着么?”她略显得不耐烦了,口吻加重了几分。 御雪微有迟疑,踌躇了半晌,才缓缓走了过来,漫不经心斜她一眼:“做什么,我在那儿也不是听不到你说话……” “我的大氅圧在身下了,你帮我取一下,你的自己拿去。”她睨一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袍,这仲夏天儿,他根本不知道是要上玄清山来,毫无准备,只靠着玄飏备的两件氅。 “不必了……”他不是不想要那件氅,而是一旦要帮她取出圧在她身下的大氅,他怕又会有意无意的有所接触……若是他作死的起了什么反应,还如何有脸跟她斗嘴,以前纵使也有过,那也是被她玩出来的,而非自己…… “让你拿就拿,废什么话,你冷的直哆嗦我想静静养伤都聚不了神!”她冷声开口道,她不需要别人这样为她,秦晟煜就是贸贸然救她才落得如此,她至多是觉着冷,保不齐眼前这个人这么弱,会冻坏。 “你凶什么,我冷不冷是我自己的事儿!”他实在是被她吼够了,天天只知道吼他凶他,还反过来说是他性子不好! “我……。怕你冻坏了。”她出声后,一阵诡异的静谧,总觉得氛围不自在,她又补充道:“毕竟,你内功那么差……” “……”他微微拧了一下眉,须臾,他沉着声线说:“你最好半个时辰真能活动自如,不就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你再还我,先借你……” “我是怕你半个时辰都撑不过去。”她将心里的想法径直说出。 他一愣,继而低吼道:“秦无色你少瞧不起人,半个时辰罢了,能冻死我不成!” 他生气的时候,俊脸都微微发红,她低低一笑:“你要一直如此激动,估计就不冷了。” 他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未走开,只是气恼了一阵,隐约可见他气的匈口微微起伏不定,稍微缓和后,他才声若蚊鸣的说:“你披着罢,你受了伤……” 她怔楞了一下,这话温柔的都不像他说的,要不是还能觑到他气的不轻的动静,她险些以为他是流沄,细细一想,流沄也就是他,流沄的温柔也都是他不是么……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秦无色试着坐起身,胸口还隐隐作痛,她蹙眉,动作略显迟缓的将衣物理好,才将身上那件大氅扔给他:“拿去。” 他接过后赶紧拢上,并觑她一眼,颇惊愕道:“你……真能动?” 她有些费力的站起身来,沉声道:“我要再这么躺着,凭你能出的了这鬼地方么?” “秦无色,你不要张口闭口都触我!”他愠怒道,他眼下不是还没惹她么! “好了,过来扶我一下。”她伸出手,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指使道。 “麻烦!”他一面抱怨,却还是凑近过来,伸手将她的手肘搀扶住。 即使隔着衣料,秦无色仍旧被冻的颤了一下,他指尖冷的像是冰柱,她侧目看他,他那本浅嫩色的唇畔冷到有些发青了,她不动声色的任由他搀扶着,指了指暗处:“扶我去看看。” 他搀着她,缓缓的走近洞xue深处,远看犹如死角的地方,近看其上却刻有繁复而诡谲的花纹,相视一眼,她问:“你猜这儿是用来做什么的?” “应该……不是用来单纯捕猎的……吧……”他不确定的开口,斜了一眼那石壁,上面有字,却一字看不懂,他蹙眉,低语道:“似乎是胡文……” “玄飏的地方。”她淡淡开口,玄飏来自西域,自然是懂胡文的。 御雪探出手,试着在石壁上敲打,秦无色瞳眸一缩,喝止道:“不要乱动!” 当他指尖摁到形似兽类的眼球处,那地方蓦然被摁进几寸,霎时整座石壁轰隆作响,秦无色低声斥道:“连是什么都没弄清楚,你乱动什么,万一是什么机关,你……” “你说的时候我已经摁下去了,你又不早点说,吼什么,就你嗓门儿大么!”御雪不甘示弱的回吼道。 那石壁摇晃的厉害,连带着脚下的地面也轻微的撼动起来,那石壁突如石门般轰然大开,还来不及反应,石壁中便涌出汹涌的洪水,将两人卷入其中! 秦无色即刻屏息,反手将御雪紧紧攥住,她不知她说那一声让他屏息他听到了没,但两人已被浑浊的大水包围,一股股汹涌的水劲儿,冲击的她本就未痊愈的胸口生疼,浊水中睁不开眼,即便睁开了,怕也是看不清任何物事,那柔韧不可抗拒的水力,哪怕再深厚的内力也只能随波逐流,指望能在她无法继续屏息前将两人冲上岸。 然而她此刻最为担心的却是御雪的功力,以他功力,要屏息如此久绝非易事,虽说口口声声讨厌他那犟脾气,但也并非……那么讨厌,他为她做了许多,哪怕是为秦晟煜续命这一件,已值她感激。 她只能紧紧攥着手中的衣袂,看不清,她更怕她攥着的只是他的衣物,她又不敢放松力道去试探他到底在不在,只能紧紧握着。 终是在快坚持不下时,那洪水之势冲入另一个偌大的洞xue中,渐渐退去,即使秦无色,也不免呛了几口水,猛咳嗽了一阵,抬眸四下扫一圈,初初看去平淡无奇的洞xue,究竟有些什么她来不及细看,便转眼去瞧手中攥着的物事。 她这才松一口气,他还在,这一阵洪水,若非内力足够支撑不过来,她俯身,伸手拍两下御雪的侧脸,他未醒,似乎是呛了太多水,作死! 她根本不懂医,只凭着一些道听途说的记忆,两手叠在他月匈口使劲儿挤圧,直至他吐出一肚子浊水来,才咳嗽着转醒。 御雪掀着虚弱的眸四下看了看,气若游丝的问:“在哪儿?” 他现下力气,连多余的字儿也吐不出,可见他能说话,她才松了口气,继而斥责道:“不是说了不要乱碰不明来历的东西,你不是学医的么,防范人用毒也该懂些不是!” 他敛下长睫,抿着薄唇,出奇的安静不反驳,像是知错了般,见他如此,秦无色倒也不好再责怪他了,她长长叹息一声,她也不是爱发火之人,对着脾气好的像是流沄那样,她半点火气都提不起来,她这么爱吼他,他不也该怪怪自己什么德行么? 她双手还交叠在他月匈前,感觉到他的颤抖,她怔了怔,这才问:“很冷?” 许是虚弱让他有棱角的脾气都收敛了,他不言语,只轻轻点了下头,本就湿冷的地方,身上的衣物又被浸透,不冷才是奇怪。 她蹙了下眉,莫说他了,连她都已经吃不消,身上没一件干着的衣物,披着大氅不仅不暖,反而更冷,她索性将身上湿透的大氅解下,再伸手将系在他脖间的氅也解开,微微将他一提,伸手将他环抱住。 这动作突如其来,他诧异着不敢动,隔着濡湿的衣物,她的体温一点点的传过来,只听她在他耳边低声说:“坚持一下,我马上找出口。” 她着实怕他死了,性命真不是她想的那般强韧,有时真的很脆弱,脆弱到淬一点毒都会丧命,自从因自己的疏忽害得秦晟煜昏迷数日后,她真不想再面临这样的事儿,只要还在她眼皮底下活蹦乱跳的人,她不想他死的人,谁都不能夺他性命! 哪怕是洪水,哪怕是天气,哪怕是天! 她方才在水中一直在担忧,生怕他这么弱会窒息而死了,活着就好,活着才能让她欺负着。 “我……没事……”他声音还虚弱,显然的气息不足又冻的发抖,好在她抱着,有一丝丝的暖,才缓过一口气说几个字来,若是方才她敢这么抱他,他一定……骂她不知廉耻,可此刻,她不过为他取暖,她是没乱想,可他……好像有些心猿意马。 这也许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她并不是那么厌恶他,至少她不想他死,难得有这样不争吵的时候,他可以将这一刻的平静都归结为是他此刻太虚弱无力跟她嚷嚷,不用怕她乱以为他不讨厌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