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差不多
苏欣怡垂眸思索了一阵,以她的意思,也觉解铃还须系铃人,可又担心华青衣那执拗性子说不通,尤其在收到秦无色那封信,再三追问下,华莲所说的…… 这事她压根不敢透露给华青衣半点,若是他知她是女子,还不立马就想不开了? 思前想后,她终是颔首道:“好,不过王爷还是不要待的太久,若是老爷不肯听劝,王爷也就别再久留,阿莲还在厅子里等您……。舒睍莼璩” 她仍是担心一旦华青衣不听劝告,再多说反倒误事,秦无色跟随她身后,御雪与羽七音紧跟其后,其实心中不免猜疑,这样一个商贾竟然不亲自来迎,但想想,华莲跟秦无色的关系已算亲密或无所谓,华青衣又是个带伤的老头,不亲自迎接也情有可原。 萧家大院着实是皇城的大户人家,这修葺,与秦晟煜的府邸可比华丽,比起秦宣在皇城那处老宅子,更是大气太多。 这院落从装砌一眼便能认出是主宅无疑,苏欣怡顿下步子,扭头看了一眼御雪二人,颇为难道:“我家老爷本不喜见生人,二位公子见谅。” 御雪挑了挑眉,不屑轻哼一声,继而双手抱在胸前侧身过去,羽七音只点了点头,退到了院中。 “老爷,王爷来了。”苏欣怡心中忐忑的唤了一声。 屋内,并无一丝回应,苏欣怡不得不再次喊道:“老爷,您在房中么?” “老爷,您不应声,我可进来了。”苏欣怡说着,顺手推开房门。 房中摆设虽华贵,比起华青衣在云苍的住所却浮而不实了,苏欣怡视线担忧的在房中扫了一圈,觑到床榻上微微的突起后,才安下心来。 她侧过脸压低声线对秦无色说:“他最近身子差的很,以前不会这么毫无意识的。” 秦无色跟着她一同靠近,床榻上,他着青碧色长衫,那青纱依旧从他的头顶一直包覆住面容,只露出一对斜飞修眉、紧阖双眸及眉心那一点赤红朱砂。 他大概明白自己近来没什么力气,身上的衣袍连睡着也是一丝不苟的穿着,半点不见不雅姿态。 秦无色淡淡扫他一眼,目光落他眉心间片刻,这朱砂……她眼角微微一抖,该不会是他的守宫砂,这位置真是…… “华老爷。”她亦唤一声,床榻上之人,仍是如睡死了般毫无动静。 她这才半蹲下来,与之平视,他这浓密细长的睫毛,就算只露一双眼,怎会有人相信他是个老人,不过华莲生的漂亮,作为他爹,年纪不过四十上下这样倒也无可厚非。 她还想唤他一声,他却像是察觉到太过于靠近的气息,缓缓掀开了眼,他那美眸还带着迷蒙般,许久才定了焦距,一见着她,他眉心微微的皱了下,尔后转过脸,颇为虚弱的说:“苏奶娘,你怎么随便带人来。” 他虚软的口吻,听起来软绵绵的好说话极了,可即使是秦无色,也能听出,他若身子好些,这话该是多么严厉的措辞。 “我……王爷说给您送药,我就……”比起怕,苏欣怡更多的是担心。 “苏奶娘你先出去罢,我跟你家老爷说几句。”秦无色打断她,关于怎么说服一个人不要过分守旧,她还真没什么把握,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人愿意在人多的时候提起这些。 “这……”苏欣怡难免瞥华青衣几眼,忧心她允秦无色来开导到底是真的应了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愈发惹恼了华青衣。 “不必……” “你觉得,就算我说不服你家老爷,我还没点办法保他周全么?”秦无色权当没听见华青衣那低低的一句。 苏欣怡犹疑了片刻,偷偷瞥一眼华青衣,他此刻眼神已是紧盯着她,俨然一种警告眼色,她却一面小步的后退,一面告罪道:“老爷……。王爷她是一片好意,还特意给您带了药来,您就听听劝……” 退到门处时,她加快速度的越过门槛,匆忙的将门合上,秦无色斜了一眼他,他眼神还停在门上,对离开的苏欣怡似有满肚子的不快。 “华老爷,我特意问朋友给你带了些药来,说是对内伤很有助益。”她将御雪给的药从腰间掏出,想递给他,手不过将将抬起便又放下。 按照他目前的样子,定是不会接她这些药,她又若无其事般道:“听说,你这么多年都未掀开过面纱,我当日确实也是无心之过,虽说你那什么楼兰规矩奇怪些,不过就面纱这么一件小事,你何必耿耿于怀到现在,我又并非是对你……怎样了。” “苏奶娘倒真什么都愿意对王爷讲,连楼兰也告诉王爷了,我这一家之主反倒是没什么威信可言……”他语调仍旧低柔无力的,自嘲意味却是溢满他的字里行间。 她皱了皱眉,他似乎是不打算回答她的话了,于她来说,她实在想不出看他一眼就让要以死殉节这么严重,想想哪怕是更为封建的前朝,也要有肌肤接触才算失节不是…… 思及此,她脸色一变,肌肤接触这范围可大可小,算起来,那晚她或许也在无意间…… “我看过王爷的信函了。”他语气淡淡的开口。 她一怔,没想此刻反而是他先打破了僵局,他眼眸极其虚弱的阖了几下,两排浓密卷翘的睫忽合忽散,说:“虽说我不太能理解你们这……” 他顿了一下不说下去,只道:“但莲儿说他愿意佯装女儿身嫁入王府,我也不好阻扰,毕竟你们已经……能让他活着,确也比让他死要好。” 他虚弱到,连说一句完整的话后,都要沉默下来缓一会儿气息,他似乎是累的睁不开眼,紧紧阖着双眸,长睫微微有些发颤:“若是王爷能在将来照顾好他,我也便放心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他话,他才掀开眼,侧看过去,她已在桌前拿茶壶斟水,愣了愣,他出声问:“你这……。” “给你送药的水。”她端起白瓷茶杯往他走来,一手将药瓶中的药丸倾倒出,说:“我知你观念根深蒂固,我说什么也都是徒劳,不过就看在苏奶娘与华莲份上,你真舍得弃她们?” 他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也是委婉的拒绝了吃药,说:“待华莲嫁入你王府,多个奶娘做陪嫁,王爷也不会介意罢……” “把他们都扔给我,你自己去阴曹地府会你的老情人去?”她觑着他的动作,明显不悦的挑眉。 “我……。”他垂下长睫,眉心那一点朱砂能看到隐约的皱褶。 “你怎么了,说白了,你心里早就想追随她一同死,又碍于承诺不得不将华莲带着,心思又不在,将华莲带的也是典型缺乏父爱母爱的模样,这一找到个借口,马上就要借故去死,半点不想他们,我说的,还有错么?”她咄咄相逼道。 “够了,”他蹙眉,或许是想低低吼一声,却依旧是软绵的一声低语,他说:“我怎还有脸见她,我……” 她神情滞了一下,脑中极快的琢磨着他话中之意,他如此在意这面纱,莫过于因为他爹说过那是只给他妻子看的东西,而他如此耿耿于怀她掀了他面纱一事,估摸……那楼兰女皇也不曾看过他真容,她说:“是啊,你面容被我瞧了,她是一朝之尊,还怎么看得上你这样红杏出墙的角色,你最好不要总想着寻死,女皇你见不了,就是你爹你也面对不了……” 他的身子,如同风下杨柳般柔弱的,渐渐的往下蜷缩,一直将半张脸也捂在被褥中,他的肩微抖着,似在啜泣:“爹,我对不起……。” 秦无色有些洋洋自得,她竟然能想到这一招激将法,地府那么多他不能面对的人,他还怎么能寻死,可慢慢的她就察觉了不对劲,斜睨了华青衣一眼,似乎只是在很细微的啜泣也没什么不妥,可她突地意识到不对,慌忙将他的被褥撩开! 他面上覆的青纱,沁出一片小小的红,她惊的一指点他xue道,他居然用到咬舌自尽! 不能动弹的他,只得以眼神愤愤的睨她,好在发现的早,估摸将咬破一点舌头,并无性命之虞,她蹙眉,愠怒道:“不是说了你这个样子死了也没人待见么,你……” 她猛的顿下来,激他根本就是反效果,她再这么说,他估计还要偏激些,她又妥下口吻,凑近他些,好脾气道:“来,先吃药,有什么,吃完药再说……” 他瞥她一眼,空濛的眼珠子一转,索性不理会她,她挑眉,毫不介意他这反应,换谁在这种时候被这么点着,也会闹点情绪不是。 她一手钩起他的下巴,稍微有些犹豫,明知道是做做样子还是佯装询问道:“吃药就不能带面纱了,不然在你面纱上剪个洞不成……” 他慌的眼珠一转 ,狠狠瞪着她以示警告般的意味,她竟被盯的莫名背脊隐隐发凉,清咳两声后,道:“看什么看,解开你xue你会自己好好吃药么,何况,我又不是没看过,两次一次不也都差不多,介意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