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你肯不肯
这一声久违的称谓,叫秦晟裼握住短刀的长指蓦然收紧,继而无力的垂下,短刀落地声后,生生踉跄的退了几步,那衣裾摆荡的厉害,他捂住心口似止不住的开始剧烈咳嗽。【】 彼时,小桃子已贴近秦无色,欲将手中的手帕往她嘴里塞,她侧过脸闪避,抬起脚在空中一阵踹。 小桃子难免被踹了好几脚,咬牙忍着疼,再度贴上去时,身后秦晟裼一掌将他推开,双手倏地攥住秦无色的肩头,一双幽冷的墨蓝魅眸,死死的凝着她,她就离他这么近,眼神却偏偏那么远,像是落在另外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霍然抽气,“你” 就在这短短的动作间,她双手动作如穿花引蝶,一缕细而韧的银丝绞上了他的脖颈,空濛的凤眸一眯,“带本王出去。” “殿下”小桃子尖叫出声,一张清隽白净的面容唰的惨白,“王王爷别伤着殿下” “送本王回去,否则他脑袋不保”秦无色手指拢着银丝,似指尖泛着银芒流光,即使没有内力,玄冰寒铁的坚韧锋利也足以致命。 “呵呵呵那你杀啊。”只一霎的怔神后,秦晟裼喉咙溢出一阵诡异的笑,被血浸过的红唇勾着似妖娆似凄楚又似鬼魅的弧度。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波澜,如一泓亘古无波的死水,“不要逼本王。” “殿” “出去”他近乎癫狂的低喝一声,吓的小桃子赶紧夺门而出,却又不敢走远,只躲在门外,一时踌躇不定。 她微微凝眉的动作,清晰的影在他眸底,他一手轻扶上脖颈上沁凉的银丝,呵呵一笑,“怎么,为何还不动手” 她眸光没有焦距的涣着,他是重伤不错,但对付眼下的她绰绰有余,除非如方才那般出其不意的一举绞杀,否则绝无机会。 而她显然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他禁锢华莲伤他容颜,两次透露秦晟煜的下落,甚至想至她于死地剖骨剔鳞,是该死 但从前他曾是那般温润内敛的一名少年,也曾隐瞒下她带走秦晟煜的事实,昨夜的重伤更未透露过是何人主使 是以,心中是极其矛盾的,甚至未动过吹响手指上那只银戒的念头。 “你不该如此。”她长睫低垂,似游移不定的叹息。 “不该如何”他未动,由着她将银丝搭在他致命的位置,瞳眸愈发深邃近乎不见底,如席卷人心的黑洞,笑容却诡谲阴冷,挑起漂亮的眉,“不该拿回属于本皇子的东西,不该恨霸占本皇子东西的人么” “人不是东西,何况,本王并不属于” “那就让你属于我”他生生将她的话打断,发出魑魅一般阴沉的冷笑,“杀啊,让本皇子看看你此刻身手有多快,若晚了,以本皇子眼下的身子亦能制住你,猜猜本皇子给你备什么药了” “不要作愚蠢的事,这样的你跟云清别无二致,打着喜欢的旗号,就能粉饰你们所做的一切伤害么”她面色无澜,徐徐平淡叙述。 未关上的雕花木门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秋凉的风撩起他缕缕青丝,俊容痛苦的扭曲,笑如走火入魔,抬手攥住她的手腕一用力,“你说的极对,动手杀了我,你便可得清净了。” “你要疯到什么时候”手上的力道让她皱眉,他带着她手腕再往后拽,紧绞的银丝带出血渍一路顺着蜿蜒而下,温热的沁染了她的指尖,她想抽离手腕,却被他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既然如此恨我,为何不杀了我”他双眸爬上猩红的血丝,如鬼似魅。 “我不恨你。” 她阖上双眸,是愠怒过他的所作所为,但扪心深问,却没有到恨的地步。 “呵呵呵” 他唇角的笑愈发浓郁,纤长睫尖缀着迷离的宫灯辉泽,那眸底却有莫名的酸楚流光辗转着,微微泛红,“你是想说,无爱便无恨么,呵呵是呢既无爱,何来恨” “松手”她低斥一声,他再不松手,这银丝就要绞入他的脖子,要他的命了 他却依旧死死拽着她的手,甚至更用力的带起她的动作,她急斥,“你是一朝皇子,更甚许是将来坐拥天下之人,天下美人如星河密布任你挑选,为了儿女情长断送自己,你疯了” “天下又如何,权势又如何,我宁愿像秦晟裼那般作个郡王,在你来皇城时将府邸腾出来给你住着,天天见着”他声线微弱了下去,心口一片血渍如红莲绽放在月白华裳上,脖颈更是已被银丝绞出一道深深血痕。 她屈膝一抬,撞上他的小腹,一声虚羸无力的痛哼后,他几乎是全无重量般的往后仰,未曾放开的手却将她一同带落。 她无法控制重重的跌落在他身上,又压着了他的伤口,他一哼,嘴角干涸的血也掩不住惨白的唇色。 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见他的容颜如何苍白,却能听着那无力至极的痛楚哼唧和随即而来的猛烈咳嗽,手稍微一动,察觉依旧被他紧紧扣着,声线放柔透着无奈,“松手,我不想你死。” 他眸光一怔,手稍有松动之势,她逮着机会便费力抽出一只手撑在地面稍微离开他一些,并非是她在这种时候突来什么三贞九烈的情cao,而是怕加重他的伤势。 他只握着她右手手腕,轻轻一带将她拉得近了些,他鼻尖来回温柔蹭过她的发丝,她虽身染污秽的酒臭,乌黑的发却依旧散发着好闻的木槿昙香,不浓重,却醉人。 “为何不想我死,嗯”他说着,唇瓣贴上她的额头,动作浅尝而止的啄了一下,“咳这么多年,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他说一句,便吻她一遍,却只流连在她的脸上,始终不敢去碰她的唇,隐有种害怕,害怕她突然惊醒拒绝 她默不作声的任他这么吻遍了她的脸,直到他解开她束发的火凤翎冠,终是有些忍不住打断,“秦晟裼。” 他滞住动作,眸底闪过一丝痛楚,很快敛去,冷漠的看着秦无色,等她之后的话。 “罢了,”这突然的静谧,她长喟一声,像是认命,“你继续。” 他浓长的睫毛一颤,不知第几次低低笑开,五年,他以他的方式追随她的脚步,在她再回皇城时,恨不得掏出一颗心给她看看 他曾也如影子一般紧跟她左右,默默的纵容她在宫中胡闹,因成为和她离得最近的那个而欢喜,不知何时,他已深知不能独占她,得不到她的回眸一瞥,甚至沦丧到想要用药物与她有那么一丝丝联系 然而,她给他什么,这不过是施舍 心口的伤再度裂开的痛楚,泊泊溢出的鲜血让他神智迷离,眸光也有些虚迷朦胧了,悠悠似笑,如天边而来那般飘渺,“哈你不若挖了我的心出来看看,除了你还能有什么” “秦晟裼” 他根本不理会她的呼唤,浑身冰凉彻骨,温热的血涌在喉咙,他一手虚弱的覆上心口,“五年前有个人将我这里夺走了能还给我么” 秦无色眉心拧着,他的话汇集成一把似未开刃的剑,抵在心脏钝涩的痛楚,从前那个温润如雨水洗过般干净漂亮的少年,拉着她躲开宫中的侍卫,烤锦鲤、摘果子 年少已出落得绝色美貌的他,浅浅笑卧在桃花树上,修长手指翻覆如舞地编织头环,墨蓝色的瞳眸温柔的不像话,像是能包容她的一切。 她扔石子儿砸了嫔妃的脸,一路狂奔不小心摔得痛了,他会握着她的手,温柔的吹着,笑靥桃花,声温如玉,“色儿不疼,我给你唱曲儿好不好” 一幕幕,模糊的,清晰的如走马灯放映在脑海中,她伸手抱住他,他身上有很浓的药味,刺得她眼眶酸涩,有什么鲠在喉咙,连发声都很困难,只安静的抱着。 “那时你喜欢这个,每每给你都愿意唤我一声夫君你记得么你定忘了罢”他迷蒙的视线中,她一袭红衣,长发如水倾泻他满身,重合在他的想象中,无尽痴望么,他绝望的阖上眼,太乏了 如水的墨发垂落在他身侧,红唇凝血,他似安静睡着的模样绝十分美艳,手却紧紧攥着心口的位置,依旧有源源不断的血迹涌出沁着他指尖的皮肤。 “如果只能做其中一个夫君,你肯不肯跟我”她看不到已经昏迷过去的他,终是晦涩嗤笑着问了一声。 或许内心深处,始终是喜欢着他的,才会原谅他过激的举动,才会在他想要她命的那一刻及时出手免他被狂爷和华莲要了性命。 她勾唇不明意味的一笑,可她这种风流德行,不止喜欢他一个,很多值得她喜欢、守护的,且还有个最最疼的,在流年数番洗刷后,那个武功不济,也不知道到底哪点好,却会想也不想为她挡剑的那一抹碧衣绝色,只一想起他,她的心就会砰砰的难以控制 她抱着的人久未回应,浑身很凉,甚至只微弱的呼吸着,像是陷入一种平静的沉思,她不禁叹了口气,依稀记得他似乎曾跟自己讲过许多故事,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贪妄个什么劲儿 她给不起,时间错过了,心性定了,她昨日就对他说过,她只有娶妻一说,而他这种几乎癫狂的占有根本不能如他人一般适应吧。 听不到回应,她亦不再开口多说一个字,她再没原则,也没到强迫人那一步,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窸窣的人声交织后,小桃子仓惶无措道“殿下,宫中正四处搜寻王爷下落,已有一行人朝朔阳殿来了。” 秦无色慌忙站起身,来不及去管秦晟裼为何依旧没有动作,她若再不出现在人前,这副衣衫发丝尽凌乱的模样又被搜到在他寝宫 黑暗中跌跌撞撞的一路碰撞过无数物事,她伸出手,“带本王出去,否则你家殿下会招惹麻烦上身。” 小桃子无暇细想,听着殿下会有麻烦几字便六神无主,忙不迭去扶住秦无色,将她带出宫外。 夜色中,一抹朱红身影从人群中率先掠了过来,不理行礼的小桃子,她皱眉打量一眼秦无色的模样,“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好在是我们先找到了你。” “我有些醉了。”听着苏红琴的声线,她漫不经心的笑笑。 苏红琴狐疑的扫了她一眼,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将她拉了过来,切齿道“你醉的倒好,衣裳怎么乱成这样,啧背上都破了你说哎,你的发冠又去哪儿了,你这模样怎么回宴席里去” “有些醉意,今日眼睛又不好使,就这样了。”她不以为意的撩了撩袖袂,扑出一股酸臭的酒气。 这味儿醺得苏红琴捂着鼻子直皱眉,秦无色这么一说,倒叫她又心虚起来,口吻讪讪,“我让人送你先回别院去,你这模样不能再回宴席了,你父王见了必定火大,我给你绉个缘由” 她见秦无色不反应,两根手指捻着她看起来似乎稍微干净一点儿的袖袂拉了拉,“你以为那个什么狂的一大早不见踪迹我会不察么,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别作这要死不活的表情了行么,他要是有这个本事敌过守在郡王府外的层层守卫,你也将好安安心心回梁城了。” “很多守卫”秦无色不禁挑起眉。 “还成,禁军两百人,司徒相府派去的五十精兵,秦旭年派去的五十侍卫,我说那司徒小姐到底是想嫁晟煜想得疯了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