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只是太迟
树林中,秦宣接过苏红琴递来的羊皮水囊将喝了一口,便被那阵嘈杂扰的一蹙眉,视线落在不远处莫名聚集的守卫身上,“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一侧伫立的狂爷闻言便提步而去,人群中有人见着他来,赶紧互相使着眼色,一时噤声,很快所有人都已目不斜视地站得笔直,狂爷的目光落在被围在正中央之人身上,那人亦无意地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霎时,清风眸光微震,而狂爷几步便走近她,掩在面具下的暗红双眸似要将她打量个彻底仔细。 清风不禁微微拧眉,来人个头极其高大,而他那张有些骇人的面具上,繁刻流纹,十分眼熟,像是 狂爷的眸光凝在她皙白耳珠上缀的一双蝴蝶流苏耳坠上,色泽一只幽蓝如深海,一只滢绿似翡翠,随着光线流动着璀璨的光泽,那流光深深的影在他眸底,一挑眉,“你是何人” 清风蓦地垂下长睫,似有些说不出的慌乱,声线却依旧是柔缓温和的,“奴家清风。” “清风”他低声重复呢喃了一句,像是陷入某种忖度,片刻才复又冷声问,“你为何来此” “我”清风眸光闪躲着,迟疑不知如何作答,恰在此时,身后的马车下来一人,一袭素白的绸缎衣袍,明眸皓齿。 “她是本王带来的人。”秦无色一手将清风拉在自个儿身后护着,扬起下颔便对上了狂爷的视线,“不得无礼。” 她本睡得昏沉,外面的动静却扰人至极,她一掀开车帘见的就是狂爷与清风对峙而立,四周还围着无数侍卫的场景,以狂爷的性子,多半会吓到清风。 她这身衣裳虽不如从前的料子,也是矜贵的上好锦绸,剪裁合身愈发显得她修长如玉,端一副翩翩贵美公子模样,恍如昨夜他看到的一切不过是眼花,而她正紧紧的握着清风的手,反观清风,依旧垂着浓长如蝶的睫,一副纤细柔弱到快被风吹散般的美貌。 他眸光遽沉下去,声线亦沉着,“你知道她是谁么” 秦无色回眸望了清风一眼,她将好抬眸,一双秋水般的美眸似写着数不尽的惊怕,让秦无色的心狠狠的被攥了一下般,疼。 “本王自然知道她是谁,她的事不需要你过问,做好你分内之事。”她斜乜向狂爷,摆了几分身份姿态。 “呵”狂爷冷嗤出声,他倒不是有兴趣多管闲事,但瞥着两人依旧相握的双手,双眸黯着,口吻带几分胁迫味道,“你是什么人我不会再问,不过,你最好莫忘了这是何处。” 秦无色感到握着的那只修长葇荑细微的颤了一下,便更紧的握住,似一种安抚,“不必怕,他性子一向如此不讨喜。” 面具下的长眉一蹙,周遭围着的侍卫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如今哪个不知狂爷对小王爷那点儿心思,可眼下看来完全没戏,那美得夺人呼吸的女子跟小王爷俨然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呀。 “还都杵在这儿做什么,想在林子里过夜不成” 这声线让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苏红琴已轻提着赭色的裙裾缓步而至,眸光四下一扫便明白过来是何人被围观了,这要再不消停,秦宣怕是要亲自来问。 这几日的路途虽没有城镇可落脚,但接二连三的事件让众人深知找个相对安全的过夜处怠慢不得,这片茂密的林子显然并不符合。 苏红琴抬手屏开一众人,却察觉狂爷依旧不动,当即怒从心生,“你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休息好了就准备上路,傻杵着作甚” 这个人极易惹她动怒,尤其是看着他竟站在秦无色眼前,这话落,那人却依旧恍若未闻,苏红琴有气难发,眼下却懒得再理他,将清风从秦无色手中带了过来,“你没事儿就别出来,王爷若见了你,必定是要轰你走的。” 从前秦宣不知秦无色是女子也不可能容得下这样身份的一个女子,何况如今秦无色的身份已明朗,再看到清风足以怒不可遏。 “奴家只是想给王爷送些吃的来。”清风一手捧起食盒,递到秦无色眼前,轻声徐来,“早上在客栈里做的,方才生火回了一遍,虽不新鲜了,应是比干粮要好入口些。” 秦无色沉吟半晌,才微微吐出一口气,伸手接过食盒,“既然想跟着,就听话些不要随处走动,我饿不着。” “好。”她温顺的轻应了一声,又对苏红琴拘了个福,一转身又对上狂爷的面具,她怔了一下,才款款离开。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苏红琴觑着秦无色目送人离开的模样,又忆起今早秦无色的话,情绪不可谓不复杂。 “是个男人就会想看她,就连狂爷不也盯着人看了许久”秦无色这才转过脸,声线懒洋洋的,似如往常无二的风流恣意。 这话让狂爷的眉心绞得更紧,他觑着她那张过分精致的容颜,昨夜之后他有些疑惑扰得难以入睡,片刻,他才意味不明的开口,“你离她远些好。” 这话虽未完全挑明,秦无色亦深知他指的是谁,清风的出现是蹊跷不错,但她下意识的就不想任何他人质问她,“本王自有分寸。” “你真有分寸”面具下,他眼眸倏地半眯起,她有分寸,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清风的手;她有分寸,就不该阻挠他继续追问清风的来意。 这话让苏红琴耳朵不舒坦了,她下颔倨傲的一扬,冷笑道,“她有没有分寸不需要你来提醒,她到底是你的主子,你才莫要僭越本分,王爷若是知晓你是如何对待少主,你就等着被轰出平南王府罢” “你不喜欢”狂爷沉着声线,直接无视了苏红琴的话,直问秦无色,他很是不懂,她说的条件他都符合,为何不喜欢 苏红琴赶紧挡在秦无色身前,怒道,“废话,你什么人整个府里有人不知么,壮得跟头野牛似的,还戴张面具躲躲藏藏,胆子倒是不小” 她怒极反笑,抬手扣了扣他死沉的鎏金流纹面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还真是做到淋漓尽致了,就冲你这见不得人的脸,毫不收敛的性子,你就是自宫了我家色儿也不会喜欢,清风才是她喜欢的那一种,你瞅瞅你从头到脚哪点儿跟人有相似之” “你喜欢她”狂爷陡然打断了苏红琴的话,那人被苏红琴护在身后,也不回应,他径直略过苏红琴警告的眼神,“你不能喜欢她,她” “她怎么了”秦无色一挑眉,听起来狂爷似乎对清风颇为了解一般,却又会比自己了解的更多么 显然不太可能,她十五岁认识清风,十六岁与清风同床共枕耳语厮磨,自个儿虽因苏红琴的鬼话不能与她发生什么,可清风嘴里的滋味,身上的幽香,她都再清楚不过,难以忘却。 或是他昨夜瞧着她的女装扮相了,才来提醒她不该对一个女子动心 只是,太迟。 “平南王府是请你来管束主子的么色儿,我们走”苏红琴拉着她不由分说的往马车那处走。 秦无色一看是要上自己的那辆马车,脸色微变,挣着苏红琴的手,讪笑道“母妃,坐太久了我想透会儿气” “休息的还不够久么,先前你做什么去了”苏红琴横了她一眼,看她又嬉皮笑脸的德行,肃色道“我只是看不惯他目无尊卑还敢欺负了你去,他的话却没什么错,这事儿虽归根究底怪我,但你若能将清风忘了最好不过。” 秦无色继续忙着挣脱她的手,低垂的浓密睫毛将她眼底的情绪掩着,“嗯。” 苏红琴忍不住一声轻喟叹,颇不自在的伸手温和的挵了一下她鬓角的碎发,“我知道,这事说来容易却难以做到,可前几个月你不都好好的么,她这一出现你又这样,她不过是喜欢男子的你” “她知道了。”秦无色总算是将手挣了出来,见苏红琴脚步也不再往马车靠近才暗松了口气,马车里那个被她看到,才真如火上浇油。 苏红琴瞠目结舌的望着她,没心思去责怪她将身份随便跟人坦白,反是讶异的问,“那她还跟着你做什么” 她一时缄默,苏红琴却心思百转,从前爱慕的情郎一朝变成一个谎言,正常人都会接受不了的离开才是,尤其这几日本就不太平,“她这都愿意继续跟着,该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或许罢,不过母妃也知道,忘了她,只是说来容易。” 她眸光凝着手中的食盒,是随人马带着的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楠木食盒,打开来,盒中的菜色一道道整齐的拼着,虽不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菜式却足见用心,尤其一只枣泥蝴蝶酥让她忆起什么,眼眶微涩。 见她似准备要吃的动作,苏红琴赶紧再次扼住她的手腕,“别动” “你不说我还不曾细想这事儿,她身在川县之遥平白无故的追来,得知你是女子也不肯走,这什么心思谁也说不准,又突然送个食盒来” 秦无色却慢条斯理的以另只手去捻那只精致的糕点,在苏红琴紧绞的视线上咬了一口,声线有些晦涩,“母妃,我终是不愿去信她有别的心思” 苏红琴叹了口气,见她吃了也没什么异样才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拍了拍她的背,这话于她也是不习惯的,有些支吾的难以开口,“好了,一时忘不了就慢慢来,我这脑子有时是会顾虑不周,可哪个当娘的忍心见自己孩子难受,只要你喜欢,连晟煜我也允你带走,哪天你真说要娶清风,觉得这样不难受,我也” “别酸了。”秦无色抬起眼睫,她突然这么一煽情,弄得自个儿觉着眼眶更酸涩了,勾唇一笑,“我怕娶了她吃不着更难受,你酸够了就赶紧回父王那边准备上路,他等久了又该发火了。” 苏红琴回以她一记眼刀,这孩子,从前为秦晟煜而表现出的脆弱也不过一霎,她应该相信她能自己处理好一切,只是这一次,除了忍痛割爱,其他的路,比摒弃世俗带走秦晟煜更难。 只因,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难道那些男人们的情绪也能一点不顾么,苏红琴不禁沉吟出声,“那晚我还跟羽七音他们说,你没让他们连女子也防着已够贴心了来着,哎” 她这话中深意秦无色再清楚不过,即使苏红琴说得出如今早那般惊世骇俗的话,内心还是更偏向希望自己能将清风和过去荒谬的十七年忘了 很快人马再次上路,其实休息的时间不算短,只是秦无色睡过去了一大半,才觉得有些仓促,而回到马车中时,南风吟不知何时已不见人影。 马车一路在力求平稳中尽快赶着,终在夜幕初降时找到了一片小小平原,只寥寥几棵树木的环境不利于任何事物的隐藏,极易发觉周遭异样也不易引来野兽。 这会儿,帐篷支起,篝火燃着,苏红琴扫了一眼四下的侍卫,那几个男人是安排过暂时尽量不要出现在人前,清风不来也是情理之中,可有一人找不到就情理不合,她挑眉问,“郡王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