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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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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石公主,阿娇急急匆匆准备赶去宣室殿。【】

    临走前,长乐宫的宦官问馆陶翁主陶瓮怎么办?是不是送到薄皇后那儿?要不要将新得的鱼儿舀出,直接与西厢原有的鲤鱼合瓮?

    娇娇翁主一双明眸在新颖美观的浅色陶瓮上徘徊徘徊,立刻有了主意——两种做法都不合适;还是等她从未央宫回来再说。

    “噢,寺人……”手掌贴一贴鲤鱼瓮的外壁,馆陶翁主又想起什么,皱着眉头下令:“此瓮……置之于东厢之内廊。”

    长信宫连接东厢西厢的内廊是全封闭的,只留上方一溜儿排窗透光。长廊隔十多步就设一只火盆供暖。鱼瓮先在其中放一段时间,先适应适应室内的温度;也免得骤冷骤热,鱼儿吃不消——锦鲤是美丽而脆弱的生灵,超级难养,不能不小心些。

    “唯唯。”宦官躬身,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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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回家的时辰。

    厢式的六人步辇停到殿门口。

    窗栓一响,

    窗棂动,

    厚厚的织锦帘掀起……阿娇从车窗向外望了望。

    随行的端木女官走近前来,劝娇娇翁主先别忙着下辇:“翁主,天寒……”

    还没等馆陶翁主回应,一只胖胖的脑袋突然从少年贵女腋下探出,扒在裹了厚绸的步辇窗台上,黑眼转转,长耳朵摇摇。

    “胡亥!”阿娇翁主发出一声惊叫,继而绽出朵无奈的笑,冲窗外的端木女官随意地挥挥手。

    端木女官会意,指挥众人拆掉步辇的前后横栏,打开机关,然后将整个轿厢连同里面的贵女还有宠物兔一齐扛起,抬进二门。

    连人带厢进到第二道殿门后的穿堂,宦官们退下,馆陶翁主这才在女官宫女们的服侍下出了轿厢。

    将胖兔子交给鲁女官抱着,馆陶翁主无意中回眸,一眼瞥见侍从群中有些陌生面孔。些人面部无须,行动阴柔,也内侍打扮,可服饰细节却与汉皇宫中的略有区别。

    ‘奇怪,这些人……打哪儿来的?’见周太医的孙子从偏殿后转出来,阿娇停步,招手:“周瑞,周瑞!”

    小周御医听到,颠颠地赶过来,深深行礼:“翁主,叫小臣……不知有何吩咐?”

    阿娇指指那几个面生的,问小周太医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跟着谁来的?

    “哦,阙门太后之侍者也。”见馆陶翁主若有所思,年轻御医赶忙进一步解释:“楚王太后阙门氏入宫,拜谒皇太后。”

    ‘原来是彭城楚王宫的内侍。’阿娇恍然大悟,随即突然想到:“咦?阙门从母入京耶?”

    小周连连点头。

    娇娇翁主顿感惊诧。

    楚国的王都彭城与帝都长安之间关山阻隔,路途遥远。这个时月抵京,楚王太后得何日启程才做到?弄不好刚过完年就出发了——说不准,连节都没能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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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侍女们帮着褪去最外面的裘皮大氅和长绒锦深衣,换上室内穿的燕居轻便曲裾,娇娇翁主稍事梳洗整理,走进祖母日常起居的长信殿东厢。

    “大母,大母!”如一只投巢的乳燕,阿娇飞进窦太后怀里,靠在老祖母胸口蹭啊蹭。

    那股子亲昵劲儿啊,好象娇娇翁主离开了不是两个时辰,而是足足‘二十’年。

    窦皇太后也有趣,搂着孙女这通嘘寒问暖,从吃的喝的一路问到文具玩具,仿佛宝贝阿娇才去的不是大汉帝国的中枢宣室殿,而是人迹罕至、要什么没什么的西域沙漠。

    阙门氏不以为意,笑眯眯旁观。

    亲昵许久,皇太后总算想起了殿宇中另一位,拍拍阿娇的后背,笑呵呵骂小孙女没规矩——有远客到访,还不去问好?

    “唯唯,大母,”

    娇娇翁主听话地起身,冲坐在祖母左手边的楚国王太后深施一礼:“王太后……”

    “吾儿,免礼,免礼!”礼只行到一半,馆陶翁主给扶住,转眼间已被楚王太后拽到怀里,又是搓又是揉。

    楚王太后姓阙门,母亲是窦太后的堂姐;所以,论起来算馆陶长公主的第二代表姐妹。当初还在京中居住的时候,阙门氏就是长乐宫的常客,与阿娇这个表侄女自然是熟惯的。

    这位王太后打从随丈夫刘礼赴楚国继位就没回过京都。时隔数载重逢,阙门氏似乎是要将这些年积压的生疏感一次性弥合过来,问长问短,倍加亲热,好话说得连窦皇太后都不好意思听了。

    “蔓奴,蔓奴,莫夸矣!”窦太后叫着楚王太后的乳名,含笑数落。

    楚王太后却公然抗旨,犹自赞个不停,说着说着眼圈突然红了:“从母,蔓奴身居彭城,每念及阿娇受惊无语,皆忧心如焚。”

    “数月前,知吾阿娇复言如初,蔓奴内心之惊喜,不能言表。”讲到后来,楚王太后都开始拜天:“万幸,万幸……祖宗保佑啊!”

    阿娇乖乖巧巧地正坐,一声不吭。

    窦太后十分平静,时不时点个头。

    扯着侄女的手,看了又看夸了又夸,突然想起什么,楚王太后大声叫贴身侍女把东西拿上来。

    “唯,太后。”跟王太后进皇宫的楚国宫人抬过个如普通箱子般大小的朱漆盒。六边形,朱漆地,彩绘烫金,足足有一尺半高。

    打开饕餮环扣上的铜锁,众人才发现这是个大套盒,里面包含各种形状太小的漆盒,足有十多个。

    楚国宫女小心地将一只只内盒取出,打开,呈放到窦太后驾前。每开一盒,就报出其内盛放饰物的名称和材质:

    “黄玉地升鸾佩一,应龙佩一,琥二。”

    “桃红玉镯,成双。”

    “镶杂宝金簪,三副。”

    “黄玉地祥云同心环,一。”

    “翡玉地蛟龙簪,二。”

    “周唐国黄金龙环,六;茜红珠项饰,二。”

    “西域红玉髓约指,二。”

    ……听了几样,窦太后就打断了宫女的唱名,询问道:“蔓奴,汝此……何意?”

    阿娇同样疑惑地看着这位表姨母。

    虽然不象珠宝商那样能说个头头是道,但凭借自幼在宫中宝物堆滚大的经验,馆陶翁主还是能轻易凭直觉判断出这些首饰非但品相好、名贵非凡,有许多甚至是传世的奇珍。

    相比于窦太后祖孙的郑重,阙门氏却是轻轻巧巧,以一种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告诉皇太后姨母:这些啊,都出自楚王宫府库;算几代楚王积累珍藏的一部分。她看这些珠宝颜色鲜嫩,样式花俏,正适合阿娇这个年纪的青春少女佩戴,就收拢收拢,趁入京的机会给带过来了。

    “不妥……不妥!”窦太后想了想,缓缓摇头,连道既然是楚王室的家传,还是留给楚国的王宫女眷为好——阿娇不是楚人,戴之不妥啊!

    “何……不宜?从母?”楚王太后一挑眉,不管不顾地拿起桃红色镯子,强套在阿娇手腕,有取过黄玉云纹同心环,往表侄女腰间系……

    祖母都反对了,娇娇翁主当然不能接受,忙侧身回避:“王太后,从母,不可呀……”

    王太后姨母却虎起脸,大声责怪:“阿娇?岂不闻‘长者赐,不敢辞;礼也。’”

    这下,阿娇不敢反抗了,只能任由表姨母用一件件珍饰将她装扮得珠光宝气。

    楚王太后还一边忙活,一边不服气地哼哼——她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她凭什么不能这样做?现在,她是楚王宫的女主人了,王宫所藏所有,她乐意给谁就给谁!

    再说了,她膝下没亲生女儿。

    这些奇珍异宝不给可爱的阿娇,难道还便宜了刘礼的那些庶女?或是晁错的女儿?

    “晁错之女?楚王后?”阿娇想起来了。这位表姨母的长子,娶的正是先御史大夫晁错的女儿。

    晁错其人在吴楚之乱中被皇帝舅舅腰斩了,晁氏家族备受牵连,倒了大霉。

    不过按华夏的传统,嫁出去的女儿算夫家之人,所以晁姑娘逃过一劫;更是在公公平陆侯刘礼被提拔成楚王之后,鸡犬升天地成了王太子妃。楚文王薨逝,又因着丈夫继承王位做了楚国王后——令多少有女儿的京都贵门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窦太后闻言,好笑地连连摇头:“蔓奴,蔓奴……”

    阿娇知道的仅限于浮表,窦皇太后却深知内情。

    当年,还是平陆侯夫人的楚王太后原本早打算好了给长子刘道聘meimei家的姨甥女做儿媳,来个亲上加亲。没想到平陆侯刘礼却属意晁错的帝师地位和仕途前程,坚持搞政治联姻。

    对晁氏这个儿媳妇,楚王太后可以说是从来没喜欢过——晁错亡命后,更是连最起码的面子情都不愿维系了。

    以窦太后的立场,对晁错的女儿当然不会有多少好感;现在听阙门侄女执意如此,也就不坚持了,同意孙女收下馈赠。

    阿娇向王太后表姨母拜谢。

    既然涉及了当今楚王室的内务,窦太后沉吟许久,幽幽地评价一句:“楚王道……之秉性,仁‘义’也。”

    在华夏族的文化传统中,说一个人‘仁义’是极高的赞誉。按理说,儿子被高度赞美了,做母亲的阙门王太后应该万分高兴才是。

    然而,阿娇翁主却相当惊讶地发现,面对大汉皇太后毫不吝啬的夸奖,楚王太后脸上却闪过一丝烦恼,一丝纠结,一丝不甘……

    “大母,大母?何因……”阿娇捏捏祖母的手,偷偷打听——现在的情形,让人感觉好费解啊!

    窦太后才想告诉孙女回头给她详解,却听到外边报‘胶东王来了’。

    胶东王刘彻头戴镶红蓝宝石的束发小冠,织锦王袍上沾着些风尘,快步流星地走进来,首先冲向祖母一礼到地:“大母……”

    窦太后伸手虚扶一下。

    阙门太后是宗室女眷,本不该与年轻的皇家子弟碰面。但阙门氏自诩是与窦太后有血缘关系的亲近侄女,又是大汉历史最悠久的楚王室太后的尊贵身份,就自说自话留下了。

    此刻看窦太后和胶东王相见完毕,就在席位上欠了欠身,很有长辈范儿地和胶东王攀谈起来:“大王,多年不见呀……妾随先夫之国之日,大王尚未离宫……”

    刘彻在外头的时候,已从值班宦官那儿知道了祖母今天的访客;

    加上早几年也是打过交道的,所以对楚王太后的拿大一点不感到意外,依旧保持着相当的客气:“楚文王才华卓越,执政有方,堪称吾辈之楷模……”

    “太后之子王楚,文武双全,颇有贤名……”

    嘴里敷衍着,刘彻两只眼睛和探照灯似的,一个劲往祖母身后踅摸——此时的阿娇正坐在窦太后侧方的座榻上;因为有皇太后及两个宫女横在中间,从大汉胶东王的角度只能看见表妹的一角罗裙。

    杏黄色的绮罗,用浅蓝和银灰丝线精工钩针的信期绣。生机勃勃的花纹,似乎传递着春将归来的消息。

    刘彻一心两用地笑了,笑容比前头脸上的表情多了三分真诚,少了四分做作。

    窦太后打断了侄女和孙子之间的对话,问王美人生的这个皇孙此时到长乐宫来有什么事?

    刘彻马上殷殷切切地禀报他这两天去上林苑打猎,虽说猎获不多,但碰巧弄到两只今年生的獐子;想起此物幼兽rou质最是鲜美,于是不敢独享,专程送来长信殿为敬爱的祖母加餐。

    阙门氏立刻表态:“皇太后,胶东王孝心可嘉呀!”

    窦太后也无可无不可地夸上两句,命中官将猎物送去给庖厨。

    刘彻谦虚地听着,摆足了孝子贤孙的模样;手指点点楚王太后面前的杯子,向祖母身旁的宫女挤挤眼,意思是别光坐着啦,我渴了,给我弄杯喝的去?

    宫女意会,起身出去准备饮料。

    少了三分之一障碍物,阿娇翁主立刻就显了出来——玉肤,朱唇,凤目顾盼,环佩叮当……

    胶东王两眼一亮,

    虚晃两枪,终于从两位长辈前成功撤退,凑到阿娇表妹身旁坐下,小声问meimei这两天可好,为何将他送的房契退了回来?莫非是嫌礼物太轻?

    ‘太轻?五进的宅子……当我贪心鬼啊??!’

    阿娇翁主古怪地瞅瞅表兄,凉凉地回复她哪里敢嫌弃胶东王表兄的礼物?不过是无功不受禄罢了——无缘无故的,当不起大王如此厚赠。

    刘彻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刚想解释两句,就听到后面楚国王太后拔高了音量,长吁短叹地抱怨长子不听话,完全不明白做母亲的苦心。

    窦太后则温和地规劝侄女,说儿女都那么长大了,必有不如父母之意的时候;晁氏不管怎么说,都生下了长房长孙刘注;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大面上不错,不要过于干涉,否则一旦真伤到母子之情,就不好了。

    胶东王听得莫名其妙,偷偷问表妹怎么啦?之前,没听说现在的楚王室有母子纠纷啊!

    阿娇翁主茫然地摇头,示意刘彻别多话,尽管先听下去。

    窦太后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尖得很。

    半转过身,窦太后很无所谓地为孙儿孙女解说她前面夸奖现任楚王的原因:当今的楚王后——也就是晁错的女儿——非但姿色一般般,才华品行也是一般般;成亲之后,与丈夫刘道的感情也谈不上多恩爱。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平陆侯太子会遵从母命驱逐晁氏时,刘道却做出了令人惊诧的决定——非但坚决不肯休妻,还对失去娘家依靠的妻子百般回护,甚至不惜为此与亲生母亲发生正面冲突。

    要知道晁错惨死后,晁氏家族土崩瓦解,晁家嫁出的女郎被夫家休弃的不是一个两个。而且,由于晁错是当今皇帝钦定腰斩的,社会舆论对抛弃晁氏女的行为均表示理解,没有多少谴责——也就是说,休掉妻子,做丈夫的不会有任何道德压力。

    ‘楚王道……真是品行高洁,不落俗套啊!’阿娇暂时忘记了胶东王表兄给自己带来的不快,为楚王的情深意重大为感动。可看看亲爱的阙门姨母,娇娇翁主还是将几乎冲口而出的评语吞了回去。

    刘彻挑高眉毛,眼珠转转,一脸不置可否。

    皇太后劝了一阵,吩咐孙女去安排晚上的接风宴。

    阙门侄女有年头没来了,长信殿的庖厨早换过几批,新厨子不知道这位楚国王太后的口味。馆陶长公主又凑巧不在,只有让阿娇跑一趟了。

    “遵命,大母。”

    娇娇翁主脆生生地应着,起身,抱起兔子就往殿外走——看都没看表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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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娇!”

    “阿娇,阿娇!”

    出珠帘,

    过丝幔,

    下台阶,

    馆陶翁主踏进回廊没几步,胶东王刘彻就赶了上来。

    脚步,

    略停了停,

    还是朝前走……

    龙行虎步,刘彻挡在表妹面前:“阿娇!”

    阿娇站住,瞅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家表兄,一语不发。那双明澈澈的凤眼,似问非问,似嗔非嗔。

    大汉胶东王立刻意识到情况失控了。

    “阿娇?为兄……”刘彻试探地问表妹,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娇娇翁主眨眨眼,樱唇旁绽出朵蜜蜜甜的巧笑:“大王……何出此言?断无……”

    说完,

    移莲步,

    绕过一只只火盆,目标——放在回廊另一头的浅色陶瓮,盛锦鲤的大陶瓮。

    ‘大王’两个字一灌入耳膜,刘彻就知道不好——事xiele!

    虽然不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内情的,但刘彻就是知道阿娇meimei已经搞清楚整件事所有前因后果了。

    “嗯,哈……阿娇……”刘彻搓搓手,亦步亦趋地跟着,脑子转得飞快。

    迟疑片刻,一咬牙,胶东王也不顾面子了,将条条框框的难题和束缚和盘托出。

    比如说,兄弟姐妹多,宗亲多,亲戚多,逢年过节的——送人情花销太大;

    比如说,官邸——胶东王官邸空置多年,重修相当费事,也特别费钱;

    比如说,他要养活的那些人——他要养官,要养吏,要养兵,还要养即墨城胶东王宫里一大堆的宦官和宫女,

    ……

    总而言之,父皇给的那些安家费,压根儿不够。

    ‘怎么花钱的地方那么多?’

    听表兄真情诉苦,阿娇在距离陶瓮一步远的地方停住,颇带些困惑地疑问道:“然则,税赋……何如?”

    有封邑贵族的正经收入就是税款。理论上,胶东国内每个成年男女都必须向刘彻缴钱。

    “税赋?”刘彻背着手,仰头看着封闭式回廊上方的透光排窗,苦笑不已:收上来的是‘粮食’和‘布匹’!能抵什么用?

    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总不能让人把那堆大而无当的货色千里迢迢运到京城来花销。那样做的话,光路费就快盖过货物本身价值了——而变现,需要时间。

    “年前,”胶东王嘟嘟囔囔地说:“寡人已命内史宣告,国中免赋一年;开府库,分发酒脯予国人……”

    “从兄?!”

    阿娇诧异地瞪圆了凤眼——本来就缺钱,他还玩‘免税’?白白送酒送rou?

    就算每人只一碗酒,一两半两rou脯,但也架不住人多啊!光胶东国的都城即墨,就有多少市民?

    这算不算‘死要面子活受罪’?

    浅色的陶瓮中,小锦鲤摆动鱼鳍,优哉游哉。鲜亮的色彩,摇曳的游资,仿佛在嘲笑人类世界的无聊和无奈;也仿佛在炫耀,只有它们,才是世间真正无忧无虑的精灵。

    刘彻两手撑在瓮沿,盯着鱼儿欣赏许久,摆出一脸的嫉妒不满:“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鱼之乐,鱼之乐……”

    ‘表兄还真不容易呢!瞧着桩桩件件的。’

    阿娇翁主的心有些软了,迈步,走到彻表兄身后:“锦鲤,乃石公主所赠。”

    扯扯嘴角,胶东王突然探手,入水,五爪神功对准有着最靓丽外表的青金石色鲤鱼抓下去。

    水花儿,四溅!

    右手收回,是空的。大汉胶东王枉湿了半幅袖子,却无功而返。

    刘彻犹不死心,又试两次——依旧失望。

    湿漉漉的手搭在瓮沿上,大汉的胶东王转头,冲站在背后的表妹长叹一声,投以期待的目光——阿娇现在能理解我的处境了吧?

    加税,是不要想的。

    会被国中百姓骂死,也会被其他皇子还有京都贵门笑死,还会给父皇和公卿留下贪得无厌的恶劣印象。

    既不能在外面没了面子,又不能在里面丢了里子。怎么办呢?

    ‘富商’是非常好的选择。反正他们都是肥羊,早晚会落入某个权贵手中——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自己动人,物尽其用充实腰包。

    阿娇暂时沉默,良久,才问:“何人献策?”

    不是她看不起刘彻表哥,但如此阴暗并深谙世事的主意,实在不象是一个自幼养在深宫,才刚刚**生活的皇子会想到的。

    “哦,献策之人,舅父田蚡。”刘彻又伸爪,去捞水里的鱼儿,将瓮中的水面搅得没一刻宁时。

    “舅父?‘田’蚡?”阿娇翁主一愣——刘彻的舅舅怎么和王美人不是同一个姓?

    刘彻倒是满不在乎地解答:“外祖母二嫁,与王氏生二男二女,入田家生二男。”

    ‘六个,真不少。’阿娇浅浅笑,摸摸怀里的胖兔子:“如此呀……”

    敏锐地感觉到阿娇meimei口气松缓了,刘彻顿时眉开眼笑,腆着脸要求等到皇家兄弟都会参加的船模比拼赛场上,表妹一定要明确站在他这一边。

    ‘得寸进尺!’阿娇横表哥一眼,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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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对面走过来一列宫人,为首的两个宫娥手中各捧着一把玉壶和一只食盒。

    阿娇认得她们是伺候薄皇后的侍女,就叫住两人,随手打开食盒。扁扁的长方形漆盒一打开,顿时甜香四溢,引人垂涎;但等到细看,就能发现盒内的点心一点都没动。

    “阿芮?何如?”娇娇翁主指着半块都没少的点心,问是怎么回事——这时辰正处在两次正餐的中间,按惯例薄皇后该进小食的。

    芮宫女屈膝行个礼,向馆陶翁主禀告:昨天下午汤山皇庄送来新鲜的林檎果,又香又脆;皇后午睡起来后多吃了两个,就吃不下点心了。

    ‘原来如此啊!’才要放宫女们离去,胡亥突然不安分起来,胖乎乎的身子麻花似地扭个没停,圆鼻头一耸一耸,尽往香喷喷的点心方向凑——馋相毕露。

    “胡亥,胡亥!”阿娇好笑地戳戳胖兔子的脑门,打食盒中挑两块素点心出来,掰开了喂兔子。

    这时刘彻也晃荡过来:“美味?”也不知道问的是阿娇还是兔子。

    湿漉漉的手横扫而过……

    眨个眼,食盒中三分之一货色就易主了。

    刘彻有滋有味地嚼着,抽空还跟娇娇表妹商量,问能不能借两个长信殿庖厨,好教教胶东王官邸的厨子。

    阿娇莫名其妙地反问,各菜肴方子点心方子不早就被他抄去了吗?怎么还要?

    胶东王很没形象地边吃边抱怨,他家那些厨师瓷笨瓷笨,完全不开窍,拿着同样的方子竟然就是做不出长信殿吃食的味道?!

    ‘是吗?’见刘彻吃完手里的,又去拿点心,阿娇忍不住打趣:“从兄,二母重身,所进多‘滋阴’‘补胎’之物……哈哈!从兄?”

    这阶段皇后舅母情况特殊,饮食中大多掺杂各种滋阴补气的保胎药材。彻表兄一个男的,难为他对着专为孕妇准备的妇科型点心大吃特吃,这场景真是太可乐了。

    伺立的宫女们听到这,也都窃窃地笑起来。

    只有当事的胶东王仍旧脸不红,心不跳;咽下半口点心,张开嘴……

    “从兄,无须多言,无须多言。”娇娇翁主赶忙阻止——这位表兄经常不按牌理出牌;她现在可没兴趣领教什么奇谈怪论。

    胶东王哈哈一乐,也不管手指头上点心屑黏黏糊糊,又拿起块点心往嘴里塞,还口齿不清地和表妹抬杠:你今天才认识我啊?

    ‘也对,从小就喜欢多吃多占!为了好吃的,没少和刘胜表哥打架。’阿娇耸耸肩,手疾眼快给兔子多抢出一块。

    明白此番进长乐宫的目的达到,刘彻心情愉快,胃口大开,没多久一食盒两层的点心就块见底了。

    阿娇才懒的管表兄;觉得抱怀里喂食不方便,就将胡亥放到地上,又取块丝帕铺开了,把食物都放在手帕上,才准胖兔子动嘴。

    忙于照顾宠物兔的娇娇翁主突然听到奇怪的动静:

    “大……王?”

    “大王,大王!”

    “翁主?!”

    ……

    ‘这又怎么了?’馆陶翁主诧异地起身,回头,就见胶东王表兄眼睛鼓起,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喉咙,脸涨到通通红……

    阿娇一见大惊,急忙问:“从兄,从兄,何如?”

    刘彻张着嘴,想说话,可也怎么也说不出。

    发出一长串听不出任何意思的不连贯音节后,胶东王的脸皮由红转白;到后来,更是‘哇’地一声吐出口淤血,仰头就倒了下去。

    “从兄?!”

    阿娇吓坏了,一边死命托住刘彻的头,不让后脑勺碰到石头地面,一边急急叫喊:“来人,来人……太医!”

    宫女们乱纷纷向廊外向主殿跑去:“太医!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知道单元房子有什么好?

    借银行一两百万,半辈子白辛苦,只为一套单元房子。

    自己小心使用有什么用?

    本人注意维护有什么用?

    这蜂巢一样的住处,

    楼上,楼下,

    左邻,右舍,

    到处都是不确定因素。

    任何一方出点漏子,就能影响到!

    (楼上水管子漏了,墙面湿透的某人抓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