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阳间的办事处
“阳间的公务员至少都是65岁退休，咱这里咋这么短？能不能延迟退休？”我试探道。我现在才20岁，就算做满二十年也才到不惑之年，正是一个男人事业中天的时候。人家当大官都是40岁才开始好吧？ “不可能！一年都不可能！一个人多活个20年没什么，要是加了几百岁的阳寿，阳间岂不乱套？！”张秘书拍着桌子道，他感觉这是原则问题，容不得半点的质疑。 其实我后来知道延迟退休并非不可能，只是以张秘书的身份他自己都未必知道上面的情况，或者当时的他实际上并不认为我能够真的爬到上面去，所谓的看我一表人才骨骼清奇，也不过是应景鼓励的话而已。 实际上，阴司和阳间的官场也差不多，权力和权利成正比，权力越大，权利也就越大，这权利里面就包括了退休的年限，阳寿的供给等，什么某某丰衣啊，什么某某口贝啊，一个抬头下来就能加个上百年给你发挥余热，几百岁还混在岗位上揩油的老不死海了去了。 其实条条框框的规定是给下层公务员设置的，当你的官当到一定的级别，很多基层的制度就有了一定的协调余地。 被张秘书一唬我也有些蔫了，有个20年的铁饭碗总也比干个体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好，遂悻悻的说道，“领导，我也不是想长生不老，只是这20年以后我不就是失业了吗？那时候我没有收入又没有劳保，我吃什么去？” 张秘书闻言，正襟危坐的样子又回复了正常，慈眉善目的对我笑了笑，“呵呵，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公务员，等你死了以后这个阴司的位置还是给你留着的。”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收入，你在阳间退休以后可以继续在我们阳间的部门发挥余热，工资继续领，只不过阳寿就不能再用在自己的身上了。” “哦？我们在阳间也有部门？” “当然，不然怎么开展工作，你等一下就拿着这个介绍信去阳间办事处找罗所长报道吧”说着，这老小子就递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给我。 接过白纸，我摊开一看，上面用红头文件的方式写着， 兹，介绍（陈二草）同志，担任，华夏幽冥国阴司武装部公共安全司西部厅侯城局保卫二处第13所，外围公共安全助理协管员一名，到你处报道……落款是，华夏阴司武装部公共安全司西部区保卫二处。 匆匆看了一眼，我便小心翼翼的将介绍信叠好塞进上衣口袋里，不放心，还在xiong口拍了两下。在那个时代，介绍信的含金量真不是现在的某大学文凭这东西所能够比拟的。 那时的介绍信那可是真正的工作敲门砖——不对，是开门的金钥匙！这玩意一递上去，基本等于落实工作了。 “小陈啊，从今天起你就是组织的人了，在基层好好干，啊（第二声），争取早日提干！”临走，张秘书又和蔼的拍拍我的肩膀以示激励。 “领导放心！”我激动的点头，在张秘书的谆谆教诲下，我感到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同时我眼前也看到一片刺眼的光明 ……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人行道上，我用酸痛的手臂颤颤巍巍的撑起自己的身体。 四下张望了一阵，这里是那个我被车撞到的路口，旁边的梧桐树上还挂着几丝血迹，应该是我撞到上面留下的，我有些不甘心，继续四下找着，还想找那个机关大院，但那里还有机关大院的影子？ 回头望去，我看见仰天八叉翻倒的破三轮和洒落满地的碎瓜…… 瞪着这一地的碎西瓜愣了半天，突然一股酸楚突然涌上心来，我哭了。 天越来越亮了，远处开始隐隐戳戳的有了行人，几个路边的行人见状有些好奇的围了过来。 我这人好面子，我靠自己生活，用自己的双手挣饭吃，我不需要怜悯，也不想让人围观看笑话。所以我强止住了抽泣，坚强的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想找手绢出来擦鼻涕。 可是就在我在怀里掏弄的当口，却mo到了一张yingying的纸，我掏出来一看——顿时浑身颤抖起来，这该不会是！不会是！我激动的用颤抖的手小心的打开了那张折叠整齐的四方形白纸。 兹，介绍（陈二草）同志，担任阴司武装部公共安全司西部厅侯城局保卫二处……外围公共安全助理协管员一名…… 这是真的！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我无法呼吸！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将倒地的三轮车翻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车，朝着介绍信上的地址寻去。 那几个远处过来准备围观的路人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得愣在了原地。而我那骑着黄鱼车的飒爽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街道的深处。 从天蒙蒙亮一直骑到日上三杆，我已满头大汗，一路上的房子原来越少，农田和荒地越来越多，公路边上间或能看到寻食的鸡和互相追打的土狗，我开始怀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还算不算是城市。 办事处上的地址是在西城区的狗家秤，我一路往西的打听，到后来是骑车一个多小时才碰上个带喘气的，得知这狗家秤其实是侯城很边缘的一个小镇，名义上还算是侯城这个地级市的管辖范围之内，但离开市中心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快晌午的时候我才依稀看到路的尽头有一片稀稀落落的房子，前面应该就是狗家秤镇上了…… …… 面前是一幢五十年前风格且年久失修的小平房，斑驳的水泥墙面已经出现了多条裂缝，陈旧的大门边上斜挂着一块掉漆的白色木牌，上面用斑驳的黑体字写着“侯城市西城区狗家秤派出所”。 此时此刻，一个穿着皱巴巴蓝色警服的干瘦老头正蹲在派出所的门槛上背靠着敞开的大门，惬意的磕着瓜子。（那时候最新的83版墨绿警服还没有开始配备，这蓝色的是72版） 这小老头长着一对小眼睛，满脸橘皮一样的褶子，看起来獐头鼠目绝对狡猾狡猾地。如果一定要我来形容，这老头长得有点像后来一部叫宰相刘罗锅的电视剧里面那个演刘罗锅的李保田，不过还要更加猥琐更加违和一些。 发现我坐着三轮停在派出所门口盯着他看，这老头也朝着我看了过来，他对我左右瞧瞧开腔倒，“后生，你有啥事？来报案的吗？” “您是罗所长吗？这是我的介绍信”说着，我爬下黄鱼车满脸堆笑的掏出了那封介绍信，毕恭毕敬的捧了上去 “哦，”老头闻言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瓜子壳，把介绍信接了过去。他将介绍信仔细的看了一遍，又抬头把我左左右右好是打量了一番。然后仿佛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我笑呵呵道，“你叫陈二草？” “嗯！”我点点头。 “哈哈哈，好呀，后生不错！”老头笑呵呵的拍拍我的肩膀道，“我叫罗大右，就是你说的罗所长，我是这个派出所的所长，以后你就做我徒弟在这个派出所做协警吧，哈哈哈哈” 我之前怎么也没想到我能一下子就从朝不保夕的个体户成了光荣的人民警察，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可是跳了龙门呀！我闻言不禁大喜，立刻激动的叫了一声“师傅！” “哟你个瘪犊子！嘴还ting甜，哈哈哈，快进屋，进屋！”罗大右答应着，意气风发的引我进屋。 这个派出所门面不大，里面寥寥的摆着几张漆着棕黄色油漆的陈旧办公桌，不过屋子里面七拐八拐似乎房间不少，屋里冷清的很，除了老罗似乎没有其他人。 老罗把我让进屋子里后，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热水瓶，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我说道，“来，先喝口水” “我自己来，自己来”我连忙受chong若惊的双手接过。 “唉，你来了，总算是有人给我做伴了，哈哈哈，”老罗眉开眼笑的说道。 “诶？师傅，这里就您一个人吗？”我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 “哎？”老罗稍稍顿了一下，随即爽朗的笑起来。“你来了不就是两个人了吗，哈哈哈哈” “对对对！师傅说得对！” 我马上满脸堆笑的附和，兄弟初来乍到的可不想找不痛快，这儿是阴司的办事处，自然不可能会像普通的派出所那样人丁兴旺。 “诶，对了，你还没吃过饭吧。”老罗注意到我满头大汗的样子。 我摇摇头，想想不对，又点点头表示自己还没吃。 “那走，我先带你去吃个饭，吃饭的时候咱爷俩再好好聊”说着老罗就站起身来。 我恭敬的跟着老罗站起来，但令我有些费解的是老罗起身后并没有出门，而是直接往里屋走。 难道这小小的派出所里面还有食堂不成？但老罗不是说这里就他一个人么？我初来乍到也不便多问，只有紧紧的跟着老罗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