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撒泼
月上树梢。 “还没回来去催”杜媛之愤然道。 丫鬟应声,连忙转身出去。 冯七郎瞧见在院中晃荡的杜媛之身边那丫鬟。 可不知为何,他总不忍心起身离开。 “你,你会下棋么”冯七郎忽而看着沈昕娘问道。 “会一些。”沈昕娘既不赶他走,也没有分外热情。 冯七郎嘱咐丹心去找自己身边书童。将自己搁在书房的一套永昌云子围棋拿来。 他非但没有应杜媛之召唤而归。 反倒和沈昕娘对弈起来。 丹心打着哈欠,倚在一旁,时不时的起身去挑一挑灯芯。 耳畔啪啪的落子声,清脆悦耳,又叫人忍不住瞌睡。 可再瞧对弈两人,一个淡然若水,一个瞪大了眼睛,兴奋异常。 冯七郎捏着棋子,看着棋盘,她哪里是会一些根本是精于此道好不好 自家兄弟他难逢对手。 常常遗憾家中没有人能让他酣畅淋漓对弈之人,不曾想,自己的后院之中,竟有这般高手 杜媛之忽的从床上坐起,惊恐的瞪大眼睛,“我知道了她说,会夺走我最珍视的她她要夺走表哥的心了” “不行我。我要去找表哥表哥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将表格的心,从我身上夺走”杜媛之大叫着跳下床来,披散着头发。着着亵衣就要往外冲。 伺候屋内丫鬟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从脚踏上爬起,见状慌忙上去拦住,“姨娘,您好歹穿戴整齐了再去呀” “对,对,我不能输给她,快,给我梳妆将那对赤金的簪子也拿出来”杜媛之又转身在妆台前坐下。 “如此,会不会太过隆重了”丫鬟看着镜中盛装,头上赤金双簪闪闪发亮的杜媛之,迟疑问道。 杜媛之却摇了摇头,“如此,才合适” 沈昕娘的院中,院门紧闭。上房的门却是开着的,正好可以瞧见坐在屏风外头席垫上专心对弈的两人。 冯七郎皱眉深思,良久才能落下一子。 但沈昕娘仿佛根本不用思考。在他落子之后,便随即落子。 冯七郎眉头越蹙越深,眼见自己的黑子已经陷入危机之中,他手里捏着润滑透亮的云子,正郑重的思考这关键一子,究竟该落于何地。 突然院门被人一下撞开。 “夫君”哀怨又满是凄婉的一声呼唤钻入耳中。 冯七郎忍不住一抖,“啪嗒”一声,手中云子落在了棋盘上。 不不,他不能落在这里如此不是将一片江山拱手相让了么 他根本没有侧脸向外看,伸手就要捡起落在棋盘上的棋子。 沈昕娘却是已经跟着落子,抬眼瞧着他道:“君子不悔棋哦。” “不是悔棋,乃一时分神,棋子掉落了”冯七郎解释道。 沈昕娘摇头。 冯七郎皱眉良久。忽而一笑,“娘子棋艺高妙,是某落于下乘了。” 他无奈的眼睁睁看着沈昕娘捡走一片棋子,在他的故垒之中攻城略地,气势汹汹如入无人之境。 冯七郎摇头轻叹,“我又输了” 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败给沈昕娘了却败的心服口服,对弈意犹未尽。 “再来最后一局”冯七郎挥手说道。 立在门口的杜媛之,见自己竟被两人完全无视,连一向疼惜她的表哥,都不曾看她一眼,不由怒从心生,脸色难看之极。 她不请自入,两步来到棋案之前。 “夫君,天晚了,下棋等改日吧”她隐忍着胸中怒气,尽可能的温婉说道。 沈昕娘停下手中动作,垂手在一旁,不说不动。 冯七郎见棋盘上那只素白无暇,正捡着棋子的手,倏尔从视线里消失,心头一时竟有些空落落的。 他皱眉看杜媛之,“你先回去,我同昕娘下完这局就走。” 这还是冯七郎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且还是在沈昕娘的面前 刚才他和沈昕娘不是还有说有笑的么怎么对着自己就变成一幅不耐烦的神情了 “夫君不看看已经什么时辰了下棋下棋也该有所收敛吧这个时辰,夫君还要留在她的院中么”杜媛之抬手指着沈昕娘的鼻子说道。 “无礼”冯七郎心中正对沈昕娘棋艺大为佩服之时,瞧见杜媛之不禁口气蛮横,行为还这般粗俗,越发怒不可遏。 他抬手拍在杜媛之指着沈昕娘的胳膊上。 “回去”冯七郎口气生硬。 杜媛之瞪大眼睛看她,“你叫我回去你还要和她呆在一起深更半夜,你不回自己院中,却要跟这个女人呆在一起” “什么叫这个女人在我同她和离之前,她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我同她在一起又如何这里就不是我的院子么”人在生气的时候就会口不择言,冯七郎大概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杜媛之却是听得明白,她瞪大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冯七郎,片刻哭嚎起来,“是,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我不过是你的妾罢了你和她呆在一起自然没什么自然理所应当我才是没有自知之明,居然以为你会跟我回去” 杜媛之越哭越委屈,抬手愤然推倒棋案,拍打着冯七郎哭道:“你当初的承诺都忘了么你当初让我委身于你的时候,说会对我好,只对我一个人好原来都是骗我的你与这世上的男子也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狼心狗肺” 她刚哭的时候冯七郎还有些疼惜,但边哭边骂,让他顿时觉得在沈昕娘面前颜面全失。他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 “别胡闹,快回去”冯七郎看着被推倒的棋案,沉声说道。 倘若是平时,杜媛之一定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可现在她满心忐忑,只担心沈昕娘的那句“会夺走她最珍视的东西”,她心里实在难以平静。 “你跟我一起走,别在这女人这儿呆着”杜媛之抬起一双泪眼,看着冯七郎。 冯七郎在沈昕娘面前尴尬窘迫。 可沈昕娘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已经平静如初。 “七郎君还是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沈昕娘淡然说道。 听她了无情绪的语气,冯七郎心头堵堵的。 他挥手甩开杜媛之,“我说叫你回去,你听到没有倘若再胡闹” “再胡闹怎样你难道还要休了我么”杜媛之也怒了,在她的“情敌”面前,冯七郎竟让她如此没有面子。 冯七郎抿嘴,“来人,将杜姨娘带回去” 杜姨娘三个字,恍如针尖一般,狠狠的扎在杜媛之的耳朵里,也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里。 她怔怔的看着冯七郎,被自己的丫鬟,守在门外的丫鬟拖出了房门,拖出了院子。 直到她出了院子,院外才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冯七郎眉头紧皱,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沈昕娘。 沈昕娘弯身将将摔落在地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进棋篓,缓声道:“上好的永昌云子,白子如玉温润清透,黑子黑亮如点漆,七郎君想来也是棋中君子。” 她纤白无暇的手指,捏着一棵黑亮如点漆的黑子,黑白分明,甚是美丽。扔在大划。 冯七郎忽觉这黑亮的黑子竟有些像她的眼睛。 她的眼眸也是这般的漆黑,这般的明亮。 虽无眼白,却透亮有光彩。 此时他抬眼向她脸上看来,不觉骇然,反倒觉得在她白净无瑕的脸上,这么一双眼睛分外的好看。 冯七郎扶起棋案,捡拾着白子,低声道:“咱们再对弈一局吧” 沈昕娘看他一眼。 冯七郎以为她会以杜媛之适才来闹的事情嘲讽他,却闻她缓声道:“对弈也讲究心情,心境不佳,棋局亦不佳。” 冯七郎心中失落落的。 “不如,我也给郎君讲个笑话吧”她忽而说到。 冯七郎连连点头,“洗耳恭听” “说,梁朝时,有一家人,全家都痴。父亲叫儿子到集市上买只帽子,他说,我传闻帽子是装头的,你去为我买帽子,必需容得下我的头。儿子到了集市上,卖帽的把一种黑色的粗绸制的帽子给他看。因那帽子折叠着未翻开,他以为装不下头,就没买下。走遍所有铺子,足足花了一天时间也没买到。最后,路过卖瓦器的店肆,看见一口盛水的瓮子,把它倒过去,可以扣住头。他想,这才是帽子,就买了一口瓮子回家。父亲将它扣在头上,不但遮没到颈部,眼睛再也看不到周围的东西了。每戴着它走路时,感觉它磨得鼻子生疼痛苦,还感觉很气闷,但他以为帽子只应该如许,所以经常忍着痛戴着它,后来鼻上生疮,颈脖子上长出老茧,也不愿脱下。只是每次戴上它,经常只能坐着而不敢行走了。” 沈昕娘说完,目光淡然的看着冯七郎。 冯七郎哈哈大笑起来,“这人也真是傻,听传闻说帽子是装头的,就要把头整个装起来吗世上怎会有这么傻的人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