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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澄心堂的回忆

    第26章澄心堂的回忆两天之后,上杉那边没什么消息,夏澄的电话倒是先来了。

    “练了几天,调整得怎么样?”她问。

    “不太好,”徐长青直截了当地说,“健身房里人太多,音乐太吵。去跳cao减肥很合适,练拳不行。”

    夏澄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从札幌出发,经过小樽,沿石狩湾海岸一路西行。穿越了长长的武威隧道,前方是个非常非常小的海边渔村——来岸町。

    夏澄刹住车,指向道路左边:“下车,跟我来。”

    “神威神社?”徐长青打量着道边灰色石碑上的字样,“神社也能练拳?”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跟我来就是。”

    走过一段林荫古道,沿着爬满青苔的石级上山,道路尽头豁然开朗,竟然是一间高大的日式木造建筑。青瓦黑墙,古色古香。烟黄木门前挂着一块木牌。徐长青一字字地念出来:“澄心堂?”

    “我父亲留下的道场,平时基本没人来。山下小酒馆‘汀’的老板松村大叔是老朋友,他有钥匙,每周会来打扫,”夏澄丢给徐长青一串钥匙,顺便把车钥匙也丢给他,“你要练拳,就在这里练吧。吃饭去山下,这里的海鲜还是挺不错的。手机记得随时开着,拳赛前一天,我会跟你联系。”

    推开门,可以看见足有百米见方的练武场。中央悬着横匾:“明镜止水”,很有气势的狂草。

    正要进去,夏澄却回头就走。徐长青诧异:“不进去坐坐?”

    她的脚步顿了一顿,却不回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有事能有成这样?”徐长青的声音从身后追来,“看你像逃跑似的,馆里难道有鬼?是美艳女鬼吗?”

    如此轻浮的言论,听得夏澄差点跌一跤。“我十八岁那年,站在澄心堂门口发过誓,这辈子绝不踏进去一步!”她蓦然转身,瞪住徐长青,“想知道为什么?陪我去喝酒啊。”

    “好。”

    来岸町的小酒馆‘汀’已经很老了。风吹雨打的招牌,漆色早就褪去。徐长青刚推开门,夏澄就大喊:“大叔,松村大叔!”

    这是还没喝就醉了吗?姑娘你酒癖不好啊。

    柜台后面冒出个小姑娘,绑着双马尾,说话脆生生的:“我爹不在,钓鱼去啦。咦,”她两眼放光,手一撑,利落地翻过柜台,“卡伦姐,你怎么来了?”

    “小汀,是你在看店啊,”夏澄大咧咧地去揪小姑娘的马尾辫,“来,给卡伦姐和旁边那个家伙,”她豪气地手一挥,“上酒。”

    小姑娘嘴一撇,把脸转过去:“卡伦姐一来就酗酒……”

    “开酒馆还怕别人喝多了吗?”夏澄拍着柜台的桌子,“姐喝酒又不是不给钱!”

    “酒尽管上吧,”徐长青对小姑娘微笑,“有我陪她,没事。”

    小姑娘气呼呼的,索性不看店了。“喝吧喝吧,醉死更好。”她边走边嘀咕,临走还咣当把门一摔。夏澄自来熟地从柜台后面拿出酒和杯子,往徐长青面前一杵:“来!”

    几个小时之后,各色酒瓶开始往地下摆。白酒、啤酒、清酒、伏特加、大吟酿、五花八门。

    “干杯。”

    夏澄举杯和徐长青一碰,自己一饮而尽。

    “你醉了。”徐长青苦笑。他已经第六次替自己加持提升抗力的法术,魔力和精神力都消耗了不少。果然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和一个豁出去了就是要醉的人拼酒,完全没有胜算啊。

    “谁说我醉了,”夏澄乜斜醉眼,瞅着徐长青,“刚才那杯,你还没喝。”

    “我喝、我喝。”

    “你知道吗,我非常讨厌酒品不好的人,”夏澄拍拍徐长青的肩,“不是说你。你酒品不错,至少从来不撒酒疯,”她一指徐长青的鼻子,“在青鸟酒吧,我一眼就挑中你了。”

    喂,这表白也太直接了吧。徐长青满头黑线。

    然而夏澄说话大喘气,接着又说:“……像你这样喝掉一斤伏特加,手还不抖的人,绝对是个高手!我就知道,找你打拳准没错。”

    原来不是表白,但这说话方式也太暧昧了,姑娘你真的没有喝高吗?

    “为了我爸留下的那个烂社团,真是cao碎了心!其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替他擦这个屁股?龙泽他们想要,拿走就好了嘛!如果有可能,我连夏澄这个姓都想丢掉……”

    突如其来的,夏澄开始讲述她的过去。

    她mama是露西亚人,从欧洲辗转到远东,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小酒馆里混过,后来又偷渡到虾夷。二三十年前,札幌还没这么热闹,酒场里的外籍美女也少。夏澄的mama颇红了一阵,直到运气不好,撞上夏澄的爸爸和人枪战。那天她只是在包间里陪人喝酒而已,突然夏澄雄一郎踢开门闯进来,手持双枪砰砰砰、砰砰砰。两边一阵对射,夏澄mama无辜中枪。还好,夏澄雄一郎算是那种有良心的杀手,不但没补一枪灭口,反而背着她找了家小医院。

    这就是夏澄mama认识她爸的经过,子弹做媒。

    徐长青赞了一声:“这不是挺好的吗,貌似哪部警匪片里的情节,很浪漫。”

    “可惜,没浪漫多久,”夏澄一声叹息,“夏澄雄一郎那个老混蛋,完全就是一个酒疯子。从我记事开始,就记得他一直打我妈。喝了酒必打,酒疯撒起来谁也拦不住。酒、眼泪、伤痕、加起来乘以十八倍,就是我十八岁之前的全部人生。”

    难怪夏澄这么讨厌酒品差的人,大概每个酒癖不好的家伙,都能勾起她童年那份阴暗的回忆。

    “十八岁以后呢?”

    “十八岁以后?后来就消停了,老混蛋不再是我和我妈的噩梦。”

    “改过自新了?那很好啊。”

    “改过自新?”夏澄嘲讽地笑笑,“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在外面跟人喝酒到深夜。喝完出来,连车带保镖被七八辆车堵在高速公路上。据说追他的人一句场面话都没有,下车就是一顿乱枪。他都进了坟墓,还能不消停?”

    “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不好的回忆。不过至少,”徐长青努力想让话题变得阳光一点,“你和你母亲不用再为家庭暴力而困扰了,对吧。”

    夏澄的声音极度黯然:“我可能是,但我妈不是。老混蛋挂掉之前半年,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先是吞了大量的安眠药,然后又躺在浴缸里割腕。我回到家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已经流到客厅。红的,全是红色。为什么啊,她忍了那么久,再忍几个月就能解脱了,偏偏……”她的悲哀浓烈得让人心碎,像一杯长岛冰茶。

    “抱歉。”徐长青冲淡气氛的努力宣告失败,他已经找不到别的言辞。

    “她没死,在最好的医院抢救了一个星期,状况平稳了,但她一直没醒过来。听医生说,这样的情况想要苏醒,除非上帝展现奇迹。但我不相信。我坚持给她最好的护理,每个月需要一百万日元,”她瞪着徐长青,“现在你明白了,我为什么特别喜欢钱?钱就是我mama的命。只要有一个价格,我就买。买回她的健康,买回她的笑脸!”

    在面前的酒杯里注满清酒,徐长青端起来,和夏澄轻轻一碰。“相信我,有一天你会达成心愿,”他的语气像是在许诺,“干杯。”

    不知何时,窗外竟然开始下起小雨来。淅淅沥沥,正衬这阴沉的一天乌云。唯一一条横过小渔村的公路边,红绿灯来回交替。时间仿佛陷入静止,除了酒馆里老唱片机的轻声哼唱:

    长夜冷漠,闭上眼的时刻

    流星沉默,谁伴你的寂寞

    让我的心留在这里,这夜晚,只为守着你

    何时何夕,爱向何方去

    如此如彼,看不清自己

    让你的梦留在这里,彩虹桥,连起我和你

    啊——美丽的你一如往昔

    悲伤流成的河奔涌,向远方,不停息,载着闪烁的爱和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