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明月为证
在人工播报的广播声中,京阪本线抵达了出町柳。 而我牵着月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下游走。 本是到了该要分别的时候,但是我们谁也没有说出口。 也许正如月在月台上所说,我们都是会逃避现实的人。 明明可以等待将临的公车,却为了延长这夜游的长度,而选择两人一同徒步行走。 这一点……其实我们之间谁都明白,却恰恰没有谁开口说破。 诚如月之所说…… 因为我们都不懂爱,也不太可能会说出爱,所以……只好用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喜欢,来趋近于爱了。 从月的掌心之中传递而来的热度,炽热到令我们紧紧相扣的手都冒起汗珠。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谁也没有松开手。 行至那寂寥无人的街角的时候,我们不时会一起抬头仰望星空。 星空之下,女孩的口中哼唱着轻柔的曲调,踏着节拍如跳乌龟般背月行走。 “一声孤单的水滴音 一次指尖柔软的相触 深夜里的促膝长谈 全部都消失在朦胧的彼方 那黑白色的深渊里 乘着风 随风而去 让我消失殆尽 日夜思念你的身影 暖意流淌到心里 焦糖的微苦 思绪充满了心间 再次想起 那天一同眺望的星光 在两个人的记忆里 在那遥远的夜空彼岸 星星下 眸子里 一个人孑然一身 阳光里摇曳的发丝 静谧里水声潺潺 水面倒影的街道 全部变成了发黄的照片中 那黑白色的景色 乘着浪 去那遥远的地方 让我消失殆尽 仍浮现着你的身影 你眼里淌着眼泪 是流在肩头的温暖 痛渗入了心头 回想的一刹那 那一天叠合的手心 不离不弃 去那星光灿烂的地方 星星下 眸子里 一个人孑然一身” 当《焦糖星》的最后一个音节也徐徐消散,月脸上的神情似乎满足中又有些遗憾。 回想起在鸭川河畔遗憾没有去三角洲跳过乌龟的月…… 那童心未泯的样子,让我笑得像个小孩。 “说起来,鸭川公园的跳乌龟,好像就在出町柳站。” 我望向身旁的女孩。 “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嗯。” 月很乖巧地点点头。 “红叶隧道,也想和卡夫卡君一起去看。” “嗯……约好了,将来一起去看。” 就这样,我们一直走着。 到底……是要去向何方呢? 其实,我也早已察觉了。 此行我们所去往的,并不是圣心的方向。 “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圣心的门禁时间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慢下了脚步,“月不回去,没有关系吗?” 女孩面朝着河川微微一笑,“因为我的身体不好,有时需要有人照料,所以没有住在寄宿舎,不用为门禁的事苦恼。” “月曜日到金曜日之间,因为会有课业以及社团的事情要忙,所以一般是和父亲一起住在圣心的教职员公寓。” “而到土曜日和日曜日,则会回到父亲在圣心任教之前所居住的楼房。” 月住在离出町柳不远的一栋公寓的顶层。 乘坐电梯抵达她家的门前以后,月拿出钥匙,打开门。 “那……我走了。” 我低头看表,已时近七点。 “喝杯水好吗?我看你很累了呢。” “我不累的。” “要我明说吗?” 月微笑着。 “不不不……你说得对,我很累。” 被她看穿,我有些不好意思。 “请先随便坐,我上楼帮你倒杯水。” “嗯。” 月的房间大约十坪左右,还用木板隔了一层阁楼。 楼下是客厅,还有浴室,简单的厨房。 靠阳台落地窗旁,有一台钢琴。 我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窗外的夜景,视野非常好。 突然听到一声幽叹,好像是从海底深处传上来。 我回过头,月倚在阁楼的栏杆上。 “唉……”月又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疑惑地看着月。 月的手肘撑在栏杆上,双手托腮,视线微微朝上。 “罗密欧,为什么你要姓蒙特克呢?只有你的姓,才是我的仇敌,请你换一个名字吧,好吗?只要你爱我,我也不愿再姓卡帕来特了。” “好。我听你的话。” “是谁?”月的视线惊慌地搜寻,“谁在黑夜里偷听我说话?”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因为它是你的仇敌,我痛恨它。” “我认得出你的声音,你是罗密欧,蒙特克家族的人。” “不是的,美丽的女神啊,因为你讨厌这个名字。” “万一我的家人知道你在这里,怎么办?我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到你。” “如果得不到你尊贵的爱,就让你的家人发现我吧,用他们的仇恨结束我可怜的生命吧。” “不,不可以的。罗密欧,是谁叫你来到这里?” “是爱情,是爱情叫我来的。就算你跟我相隔辽阔的海洋,我也会借助爱情的双眼,冒着狂风巨浪的危险去找你。” “请原谅我吧,我应该衿持的,可是黑夜已经泄漏了我的秘密。亲爱的罗密欧,请告诉我,你是否真心爱我?” “以这一轮明月为证,我发誓。” “请不要指着月亮发誓,除非你的爱情也像它一样,会有阴晴圆缺。” “那我应该怎么发誓呢?” “你不用发誓了。我虽然喜欢你,但今晚的誓约毕竟太轻率。罗密欧,再见吧。也许下次我们见面时,爱情的蓓蕾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你就这样离开,不给我答复吗?” “你要听什么答复呢?” “亲爱的朱丽叶啊,我要喝的水,你…你倒好了吗?” 月愣了一下,视线终于朝下,看着我,然后笑了出来。 “我倒好了,请上楼吧。” “这……方便吗?” “没关系的。” 我踩着木制阶梯,上了阁楼。 阁楼高约一米八,摆了张床,还有三个书桌,书架钉在墙壁上。 右边的书桌放置计算机和打印机,左边的书桌堆满书籍和稿件。 月坐在中间书桌前的椅子上,桌上只有几枝笔和空白的稿纸。 “请别嫌弃地方太乱。”月微笑地说。 我找不到坐的地方,只好背靠着栏杆,站着把水喝完。 “这是我改写的剧本,请指教。” “你太客气了。” 我接过月递过来的几张纸。 其上用娟秀的字书写着剧本的名字——《SwanSong》。 天鹅……之歌? …… 谁会说出这番话,如此邪恶的怜悯, 连同她心中的仇恨?噢,肮脏的疯子, 他神圣的工作还在使世界变形, 麻风病何时将蚕食温柔的身躯? ——《初领圣体·Ⅶ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