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之岩户
“舞兮舞兮圣巫女 饰撩于首 望火焰而伴之,蹈兮 舞兮舞兮圣巫女 饰聆于耳 循风音而随之,蹈兮 舞兮舞兮圣巫女 饰响于项 窥水面而翩之,蹈兮 舞兮舞兮圣巫女 饰散于胸 望首而效仿之,蹈兮 飞兮飞兮使役鸟 腰间锦带焉能绑 寻土之向振翅翔 摇兮摇兮圣方舟 腕附饰物韵律出 殷切盼鸟心载浮 舞兮舞兮圣巫女 天衣于身 背舟而旋之,蹈兮 心真意诚将舞扬,七门至始为君开……” 这是……什么声音? 像是有什么人……在以一种奇异的节律击打着钲和太鼓的声音。 ——其间,似乎还掺杂着渺远的歌声与铃铛碰撞奏响的旋律。 “附近……是在举行什么仪式或者祭典吗?” 再者说…… “这里……又是哪里?” ——这个似有宏大的祝祷声在传响的未知之地。 为了看清眼前的世界…… 在此起彼伏的唱叹吟咏及仪典乐曲声中,不安的我缓缓地将双眼睁开了一道狭隙。 “……?!” 见证了此间世界之本相的我,险些就要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却又在下一刻死死掩住口鼻。 “那是……什么东西?” 黑…黑色的…… ……太阳? 以及……伏行于这为无际的赤血之色所浸染的天穹之下的、数之不尽的类人暗影。 尽管这周遭的一切恍如都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界的气息,但是盘踞于此的一座标志性的建筑……还是让我意识到了这片森严而又谲异的地域的正体。 “……下鸭神社……糺之森……” 身为京都府的住民……我自然也来过这里。 ——它是平安时代以前最为古老的神社之一,同时也是京都三大祭中的“葵祭”举行之地。 “所以……这里果然是在举行某种祭典吗?” 念及“祭典”一词…… 我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那座暗红色的城镇——高德斯伍德的中心、环绕于那镜塔边缘、永续地轮转、演奏且低吟的矮小人影。 明明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出离的相似性。 但我却莫名觉得…… ——这两场诡秘、盛大的仪轨之间,有什么东西扭曲得浑然一体。 只要尝试去比较看看…… 兴许……就能够发觉两者之间存在着的那种关联吧。 仿佛是受到了某种隐秘而不可知的伟大实在的吸引,我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向了那片“暗潮”涌动的区域中心。 尔后……见到了那般不思议的场景。 位于这可怖的森罗万象的最中心、为无穷以计之暗影所簇拥、瞩目的……是一位如天人般端丽、华贵的少女。 ——头戴“鸠之归还”纹饰天女七重冠,身披十六瓣八重表菊纹十二单。 “是旧宫家……还是皇族?” 天女一振袖,歌声一唱歇。 ——伴随着那奉神之御咏歌的每一次唱诵,少女皆挥振着手中的鉾先铃随之起舞。 此行此举……几乎到了堪称“苦行”的程度。 仅仅是身着这约莫半百斤重的华丽朝服,于那纤瘦的少女来说便已是非凡的重负。 何况那少女并非于此处停步驻足,而是遵循着神乐之音律踱步、傩舞。 所谓“神乐”,即“献予神明之乐舞”。 这般的仪蹈,最初来源于《古事记》中所述—— 古之天津神、由父神伊邪那歧在洗涤自身所染上的黄泉之浊气时所诞下的三贵子之一的素盏呜尊,因由争胜、玩闹之心而于高天原先后犯下了祸乱古代农时的八种天罪——“畔放”、“沟埋”、“樋放”、“频播”、“串刺”、“生剥”、“逆剥”、“屎户”。 对此,《古语拾遗》中有云: “其后,素盏呜尊,奉为日神,行甚无状。种种凌侮。所谓,毁畔。古语-阿波那知、埋沟。古语-美曾宇美、放樋。古语-斐波那知、重播。古语-志伎麻伎、刺串。古语-久志佐志、生剥、逆剥、屎户。如此天罪者,素盏呜尊,当日神耕种之节,窃往其田,刺串相争。重播种子。毁畔,埋沟,放樋。当新尝之日,以屎涂户。当织室之时,逆剥生驹,以投室内。此天罪者,今中臣祓词也。蚕织之源,起于神代也。” 犯下天津八罪、不知悔改的素盏呜尊,终于触怒了一再忍让的天照大御神。 ——怒不可遏的祂,闭上天之岩户,要令天再无日,地亦尽陷昏黑。 自此,高天原及苇原中国当即陷入永久之夜。 群神愁迷,手足罔措。 于是,八百万神聚于天安河原,依思兼神之计,锻八咫镜及八尺琼勾玉,悬于掘自天香山之神木,并由天宇受卖命以天香山的日影蔓束袖,以葛藤为发鬘,手持天香山的竹叶的束,覆空桶于岩户之外,望地水火风而蹈。 日神问曰:“比吾幽居,天下悉闇,群神何由如此之歌乐?” ——岩户至此为之开。 行道两侧观礼的人群,此刻正逐渐向外退去。 我知道……是因为祭典的队伍已经愈发临近了。 不论是身为御神子的少女的面容也好,还是那不断传响的奉神御咏歌的旋律……现下在我的五感中皆已变得愈加清晰。 不由踮起脚尖,试图看得更远。 直至真正看清了那名少女的姿容的那一刻…… 我的脑海……宛如不堪重负地发出了颤栗一般嗡嗡作响的轰鸣。 因为……我曾见过那名少女。 ——那是在日本史课本上出现过的、尚未继承大统之时、以内亲王之身出任“斋王”的帝。 …… 于是建速须佐之男命对天照大御神说道: “因为我的心是洁白的,我生了柔和的女子。这样看来,自然是我胜了。”这样说着,便乘胜胡闹起来,毁坏天照大御神所造的田塍,填塞沟渠,并且在尝新的殿堂上拉屎。但是天照大御神并不谴责他,替他解说道: “那好像是屎的是因为喝醉了呕吐的东西吧。毁坏田塍,填塞沟渠,大约因为地面可惜,所以那样做的吧。”建速须佐之男命的胡作非为却不止歇,而且加甚了。当天照大御神在净殿内织衣的时候,他毁坏机室的屋顶,把天之斑马倒剥了皮,从屋上抛了进来。天衣织女见了吃惊,梭冲了阴部,就死去了。于是天照大御神惊恐,关闭天之石屋的门,隐藏在里边。高天原立即黑暗,苇原中国亦悉幽暗,变成永久之夜。于是恶神的声音如五月蝇似的到处起哄,种种灾祸都起来了。 于是八百万众神聚集于天安之河原,依了高御产巢日神之子思兼神的计画,招集长夜之长鸣鸟使之鸣唱,取天安之河上的天坚石,采天金山的铁,招冶工天津麻罗,使伊斯许理度卖命作镜,使玉祖命作美丽的八尺勾玉的串饰,使天儿屋命布刀玉命取天香山牡鹿的整个肩骨,又取天香山的桦皮,举行占卜,拔取天香山连根的神木,上枝挂着美丽的八尺勾玉的串饰,中枝挂着八尺之镜,下枝挂着青布白布,作为御币,使布刀玉命持币,天儿屋命致祷。又使天手力男命立在岩户的旁边,天宇受卖命以天香山的日影蔓束袖,以葛藤为发鬘,手持天香山的竹叶的束,覆空桶于岩户之外,脚踏作响,恣意舞蹈,壮如神凭,胸乳皆露,裳纽下垂及于阴部。于是高天原震动,八百万众神哄然大笑。 天照大御神觉得诧异,稍开天之岩户从里边说道: “我隐居此处,以为高天原自然黑暗,苇原中国也都黑暗了,为甚天宇受卖命还在舞蹈,八百万众神这样欢笑呢?”于是天宇受卖命回答道: “因为有比你更高贵的神到来了,所以大家欢喜笑乐。”这样说着的时候,天儿屋命及布刀玉命举起镜来,给天照大御神看。天照大御神更觉得诧异,略略走出门外来看,隐藏着的天手力男命即握住她的手,拉了出来。布刀玉命急忙将注连挂在后面,说道: “以内不得进去。”天照大御神即出岩户,高天原与苇原中国都自然明亮起来了。于是八百万众神共议,罚建速须佐之男命使出祓罪献物千台,并切取上须,拔去手脚指爪,驱逐出去。 ——《古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