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失态

    沈夫人示意他稍安勿躁，可能沉瑜有什么不方便：“按礼数应该等。”

    玉画体贴地留在沈熙之身边：“奴婢陪您一起等。”

    阳光挥洒着耀眼的亮色，高挂的琉璃帘七彩生辉，熠熠的凤藻宫寝殿，摆设毫不比帝宫逊色。

    沈沉瑜刚睡醒不久，正在更衣中的她衣衫半敞，沐浴着阳光，容颜如春雨滋润的白笋，玉裹剔亮，又如夏风拂过的清露，娇艳欲滴。

    沈夫人被直接迎进了寝殿，看见玉坠等人还在为沈沉瑜梳妆，秀眉轻蹙。

    沈沉瑜没有像上一次小女儿态般地迎上，只回头冲沈夫人回眸笑了句“娘来了”，便继续让玉坠忙活。

    沈夫人忍不住想教训她：“娘娘仪容不整，怎可随意召见外妇？”

    沈沉瑜拔下玉坠插上的簪子，换了一根更夺目的金钗：“娘又不是外人。”

    沈夫人打量一圈女儿，余光触碰到她脖颈上痕迹便飞速转了开来。

    关于宫外众多关于皇后风华绝代令皇上钟迷一人的传闻她并不乐见，若长此以往下去，被弹劾是迟早的事。

    “没事多劝劝皇上去其他宫转转，哪怕坐坐也好。”沈夫人不是滋味地看着她的侧脸。

    她不喜欢与一群官夫人聚在一起喝茶聊天，但这不妨碍她听见私下里的传闻，连“以色侍君”这样的混账话都敢说出来了，酸楚她们的女儿没办法用身体去留一个男人！

    “有人跟娘说什么了吗？”沈沉瑜闭上眼睛，任玉坠在额间添上一枚花钿。

    见沈沉瑜态度不温不火，沈夫人积攒了许久的怒气终于表露了出来：“新人入宫都大半个月了，也不见皇上去留宿，都在传言你霸占了皇上不让皇上宠幸新人……你让娘如何放心？”

    玉扇立即替沈沉瑜说话：“夫人，您可真是冤枉娘娘了，前两日娘娘还给了江充仪陪皇上的机会，是江充仪自个儿不愿意，而且昨天皇上还去了徐婕妤那儿坐了好一会儿呢！”

    玉扇忽然间有些理解了沈沉瑜在御花园内邀请江凝雪来凤藻宫的举动，之前还以为娘娘要将皇上推出去，现在看来，娘娘分明是有先见之明——

    即可堵悠悠众口，又能霸住皇上，量江充仪在凤藻宫也不敢随便撒野！

    玉扇崇拜地看着沈沉瑜，丝毫不觉得自家娘娘心思深沉，越来越为娘娘的聪明感到开心。

    沈沉瑜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镜子，额间的花钿看起来招摇了些，唇红齿白间万种风情，但威严的凤袍与头饰压下了这份风情，加上精细勾长的眼角，让一张脸看起来妖魅凌厉。

    沈沉瑜起身，含笑接着玉扇的话，看着沈夫人道：“不知母亲听说了什么，可女儿确实没有拴着皇上，也从未阻止过皇上去别的地方留宿。”

    沈夫人瞬间忘记了再开口。

    眼前的沈沉瑜举手投足都是一国之后的高贵，庄重的凤袍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肆意伸展出磅礴的华美，整个人笼罩在阳光中，明丽威严得不可逼视。

    沈夫人赫然想起最后一次亲手为她梳妆，距离现在都已经快三年了。

    那时倾城动人的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如墨的青丝也没有现在这么长，少女髻摸过是软软的绸缎感，活泼娇俏却远远比不了眼前的雍容。

    沈沉瑜见母亲发愣，微微一笑，细长的眼角也少了上妆的凌厉：“娘在看什么呢？”

    沈夫人想起自己刚才带了训斥的口吻就心怀内疚，她的瑜儿如此好，她却总怕她言行骄纵轻浮，丢了皇后的颜面，可能揽住皇上的心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努力？

    也许是因为已渐渐年老，也许是因为沈熙之回来圆了她多年的翘盼，沈夫人清冷的眼角慢慢地有些泛红，当年沈望舒留宿小宁氏房中的那夜，无人知道她也曾彻夜难眠过。

    如今的她为何非要与别人一样，逼迫自己的女儿走同样的路：“出去见见你三哥吧！”

    沈夫人决定日后只要女儿不做伤天害理有失风化的事，她再也不会训她。

    沈沉瑜唇边的笑容稍减，手指扶了扶额间的花钿，不忍伤了母亲的心道：“好啊！正好女儿也好多年未见过三哥了，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

    “传沈少爷进殿——”

    沈熙之等在宫门外的腿脚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玉画鼓励道：“三少爷，走吧！娘娘请您进去了。”

    从宫门到正殿，沈熙之紧张了一路，满脑子都不自觉在想见到meimei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哪种表情适合？meimei已经是皇后了，他还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再抱抱她？摸摸她的头发？

    她看见他会不会哭呢？就像九年前他离家前的一晚，抱着他哭得不肯撒手？又会不会怪他回来却没有带精美贵重的礼物给她？

    他不禁埋怨给meimei的各国特产全部在路上被殿下给偷吃了，meimei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肯再叫他一声哥哥？

    沈熙之捏着腰带上的玉扣，心慌得平静不下来。

    可再怎样麻乱，一条路总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跨进正殿门槛的那一刹那，沈熙之的目光直愣愣地飘向沉敛冷静的沈沉瑜，连脚都忘记了怎么收拢，不期然被门槛绊倒，“噗通”一声，摔趴在了众人的面前。

    刹那间，满殿皆是宫人惊讶过后，压抑的笑。

    玉画愣在了殿前，玉坠不由自主地掩嘴，玉扇本心虚地躲在沈沉瑜后面，见状吃惊地抬起了脑袋，便是玉弦一向安静的面色也染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沈夫人面色顿时青白交加，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沉瑜也怔了一下，对着摔懵了的沈熙之淡淡道：“兄长何苦给本宫行如此大礼？”

    眼角扫过一群看热闹的宫人，不悦道：“还不快扶三少爷起来！”

    宫人连忙收起了偷笑，争先恐后地上前去扶沈熙之。

    沈熙之尴尬地垂下了头，不好意思再去看沈沉瑜的脸，想过千万种和meimei见面时的情形，全然没想到会是如此地狼狈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