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彼方的信任
圣会教堂，没有专门的会客室。【】莱茵与月火见面的地方，定在了偏厅。 月火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和莱茵的交集，也仅限于成人礼那一次。不过，当时只是远远观望了几眼，说实在的，莱茵对月火而言，和陌生人无异。 跟着一名年轻的修女来到偏厅，她见到了圣会在银月城的分部首脑大主教莱茵。 弱不禁风，这是月火的直观感受。宽松的长袍裹着莱茵那干瘦的身躯，他站在原地，就跟套着个布袋子似的。一双淡蓝的眼睛，不浑浊，也不明亮，给人一种非常平凡的感觉。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莱茵的身份，月火绝难相信眼前这个普通的老头就是圣会的十大主教之一。 月火还是很懂礼数的，对莱茵的打量，仅限在走路过程中。站定后，她行着圣会广为流传的基础礼仪，将手势做完，先向莱茵打了个招呼。 “您好莱茵大主教，很高兴见到您。” “见到月火公主，我也很高兴。听闻公主殿下有重要的事跟我谈，直接开始如何？”莱茵回礼后，问起了月火的来意。 圣会和贵族一向不怎么对付，月火这次来，想必也是传达些城主的最新禁令。对这些，莱茵早已习惯，因而不打算拐弯抹角。虽说来人是公主，也没让他有过多想法。 “既然如此，我就明说了。”月火沉吟几秒，接着道：“我这次前来，不为公事，而是想告诉您关于夜晨的一些事。” “夜晨？”听到这个名字，莱茵眼中闪过一抹柔和。稍稍诧异后，他笑着问道：“夜晨那小子怎么啦？说起来，都有好久没和他见过面了。难不成，他在城中犯了什么事？” 莱茵的猜想不无可能。夜晨毕竟是他抚养长大的，名义上也算他的孩子。如果夜晨真的有把柄落到城主府手里，碍于圣会这层关系，城主府派人过来交涉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让莱茵奇怪的是，夜晨那么安稳一个孩子，怎么会和城主府这种庞然大物产生交集。 “不…夜晨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接下来要告诉您的，恐怕会超出您的预想。”将如此悲伤的事说给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月火多少有些不忍。何况，夜晨出事的主要责任还在她们姐妹身上。 “说吧…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接受的，就算夜晨那小子被野狗叼走了，我都不会过问半分。”或许因为对象是夜晨，莱茵说的很随性，没有了之前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呃…好吧。”莱茵的话，让月火十分头疼，什么是被狗叼走了…这是大主教能够说出的话吗？揉着眉心，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因为我们姐妹的缘故，夜晨永远留在了地下迷宫，尸骨不存。” “哦？你是说夜晨那小子死在了地下迷宫？”莱茵皱着眉头，眯起了眼睛，“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请离开吧。” 莱茵的没有生气，更没有动怒，语调平平，已经下了逐客令。月火见状，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话压在喉咙处，就是吐不出来。 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吧，月火如是想到。点点头，转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清楚，莱茵需要冷静一会，就如她前几天那样。 至于莱茵是否会因为这件事迁怒城主府，月火并不确定。虽说冒险者死于地下迷宫很正常，但拥有一定身份的人，显然有打破规则的能力。当然，这都是后话。如果莱茵真会因为夜晨的死提出什么要求，她定当尽力满足。 月火带着复杂的思绪离开了，莱茵却是静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过了一会，莱茵的身体猛然一震，他抓着头发，懊恼的说道： “糟糕怎么把正事忘了，那个姿势如何运用我还没想明白。不行，我得赶快去看看详解。” 莱茵说完，一溜烟就没影了。如果月火此刻还在，一定会被吓晕。这是什么人呐，现在关心的竟然是那些不堪入目的事…… 在月火与莱茵交谈时，火月早就到了紫罗兰酒馆。她站在小魔女的房间里，神情复杂，一直没有吭声。 “火月jiejie，你怎么有空来这里的？难道是想体验平民的生活？可惜晨哥哥去了地下迷宫，不然就能让他带你到处走走啦。” 火月的突然来访，着实令小魔女吃了一惊。虽然叫的很亲密，两人实际的关系却没有这么好。见火月扭捏着没有动作，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突然想起火月上次对北区好像很感兴趣，她就依着猜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火月听小魔女先开口了，她依旧支支吾吾的，不知从何说起。原本以为可以很坦然说出这件事，到达紫罗兰酒馆后，她先前积累的气势瞬间被打压下来。面对夜晨的正牌恋人，火月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小魔女见火月不肯言语，还以为自己猜中了。拉起她的手，让她坐在床上。倒了杯水递到火月手中，小魔女才说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如果火月jiejie真想了解，我可以亲自带你去领略一下平民的气息。话说，我都好久没出门啦，正好出去透透气。” 小魔女越是热情，火月越是不敢开口。眼见小魔女就要拉她出门，火月赶忙摆手拒绝。长长舒了口气，火月不敢看她的眼睛，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 “我…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想跟你说夜晨的事。” 声音尽管被压得很低，但夜晨的名字小魔女却是很敏感。疑惑的望着火月，小魔女满是不解。 被小魔女这么直勾勾盯着，火月显得更为窘迫。不过，既然已经开口了，就不能再回头了。咬着嘴唇，火月还是决定向小魔女坦白一切。 “夜晨…夜晨他已经死了…” 火月说得相当直白，一点都不委婉。将心中的话讲出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原先的压力也都不复存在。 火月是轻松了，小魔女的感觉就没那么好啦。虽说十多天，夜晨都没有一点消息，但突然被人告知恋人已死，小魔女的感觉怎么会好。掐了一下自己，确定今天不是愚人节，小魔女抓住火月的肩膀，冷冷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预料到小魔女会激动，火月倒是没那么震惊。小魔女的那点力量，对她而言根本不是问题。没有推开她，火月将所有的事复述了一遍。 从冒险者公会的偶然相遇，到夜晨几次解围，一点细节都没有漏下。唯一选择性遗忘的，自然是夜晨和她的那个吻。怎么说小魔女和夜晨都是恋人关系，当着人家面讲这些，自然是不妥了。这点事理，火月还是明白的。 因为放下了包袱，火月讲的有声有色。仿佛脑海中的一幕幕，似乎就是昨天的事。将一切讲完，火月的眼眶有些发红。尽管已经决定遗忘，将往事翻出后，依旧不免感伤。 “原来晨哥哥瞒着我这么多啊，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小魔女听着火月的讲述，全然将自己代入了环境。就算是平平的语言，她仿佛都能看到夜晨作战的身影。对夜晨死亡的事实，好像已经选择性忽略了。 “千羽meimei…夜晨已经死了…他回不来了…” 火月见小魔女挥着小拳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还以为她过度悲伤，精神错乱了。在她面前挥着手，想要将小魔女唤醒。 “哼…晨哥哥才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们都没找到他的尸体，怎么就能确认晨哥哥死了呢。”一把打掉火月的手，小魔女依然处在亢奋状态，“就像当初，我都没想到晨哥哥能一把火烧掉子爵府…” 说到这里，小魔女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将嘴巴捂住。 “好吧…你愿意这么想，就随你吧。跟我那两个傻jiejie一个德行…对于火烧子爵府的事，我是不会追究的。要不是碍于身份，我都想烧一次试试感觉。” 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火月不由得开起了玩笑。夜晨是死是活，就让相信的人去相信吧。不管如何，夜晨都会一直住在她的心里。 “哦…那就好…那就好。还有，火月jiejie，你真的不和我到处走走吗？在酒馆里闷了十多天，我都快发霉了。” 如果夜晨有事，小魔女不信她会没有察觉。一直以来，都没有半点不好的预感，那就证明夜晨一定还活在某处。坚定着内心的想法，小魔女如今已将夜晨抛到一边，和火月讨论起了游玩的事。 火月认为自己的神经已经够大条了，却不想，眼前的女孩比她心还大。既然她想出去，就顺她的意吧。反正自己也没事可做，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刚刚勾起的伤痛冲淡。 见火月答应下来，小魔女直接拉起她的手，两人说笑着走出了紫罗兰酒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