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真真假假

    文昌二十三年秋，京城注定了不平静，先是下了半个月的雨，然后惊才绝艳的胥三公子，遭天妒忌，撒手西去，京城百姓闻之，无不悲恸，据说由于过于悲伤，文昌帝还罢了早朝，以述哀思。

    但又有一奇事，说胥三公子死后，棺木停在胥府三天，尸身不腐，宛若沉睡。

    有人说这是胥三公子放心不下未婚妻苏五小姐，于是，苏相决意让苏小五为之陪葬，苏如沁自然不肯，她盼着哥哥从边疆回来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百般拖延。苏相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怕误了吉时，将此事交给苏其昌，让他处理。

    李湘莲见苏其昌犹豫不决，主动请缨，此事正合苏其昌心意，便随了她去。

    进入屋子，李湘莲见苏如沁披着大红嫁衣坐在床头，凤头鞋被扔在一边，华丽璀璨的凤冠也被随意丢在地上，旁边的桌上搁着一只药碗，里面是黑褐色的汤药，味道浓郁，带着甜气。

    见李湘莲进来，苏如沁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抱着膝盖朝床角缩了缩，小小的人儿，乌黑的长发，宽大的红嫁衣，几乎要把她淹没进去。

    “你要干什么？”她发出娇弱的声音。

    “送你上花轿呀！老爷等得，老太爷可等不得，我也等不得！”李湘莲笑盈盈的上前，端起药碗一步一步朝苏如沁逼了过去。

    苏如沁害怕的喊道：“我二哥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一定不会饶了你！你们这些欺负过我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吗？你不会说的，老太爷对二少爷寄予厚望，才不希望他被家里这些事羁绊住，你若说了，二少爷以后就不讨老太爷欢喜了，二少爷也会不开心的！”

    “你……你不要逼我！我二哥一定会回来的！”

    “肯定会回来，但只怕他回来时，你已经死了！我的五小姐，你早该死了，如今我不过是送你一步而已，你给胥三陪葬，那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你该感谢老太爷的这个决定才是！”

    李湘莲抓住苏如沁细小的胳膊，把药灌了下去，苏如沁抵死不从，手脚齐动，不停挣扎，药汁洒的身上到处都是，灌进去的倒没有洒出来的多。

    李湘莲索性把药碗一扔，脸上露出阴毒的神情，两手猛地掐住了苏如沁的脖子，用力收紧，直到苏如沁再无声息，才慢慢松开。

    那是一张年轻娇媚的脸，大大的眼睛，红艳艳的小嘴，李湘莲最讨厌这双眼睛了，总像是防着她一般，现在这双眼睛再也不会露出警惕戒备的神情了。

    伸出手指往她鼻间探过去，确认没有一丝呼吸后，李湘莲长长松了口气，忽然大笑起来，尖利的笑声持续了很久。

    待笑够了，李湘莲帮她把那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合上，又帮她把凌乱的长发梳好，刘海全数梳起，在头顶盘了起来。还细心的帮她化了新娘妆，红艳艳的小脸，太漂亮了！

    整理完一切之后，李湘莲开门走了出去，苏其昌正在等她消息。

    “如何？小五可配合？”

    “老爷放心，事情成了！只是可怜小五了，也不知道去了那边胥三公子待她好不好？”李湘莲装模作样，用衣袖蘸了蘸眼角。

    苏其昌一声低叹，脸上有些晦暗。小五乖乖喝光了药，皆大欢喜，不管是对老太爷，还是胥将军府那边都有了交待，也懒得去追究其他了。

    送葬的那天，人山人海，因为是喜丧，围观的百姓脸上并没多少凄色，反倒是好奇居多。

    有说胥府无情的，儿子死了还要人家姑娘陪葬，有说苏府狠心的，堂堂苏家孙小姐，花一样的年纪，居然活活给人陪葬。

    人群中，李湘莲一身素衣，扯着袖角不停抹眼泪，但若细心的话，可以看出她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未施粉黛的脸上比任何时候都要红润妩媚。

    贱人！

    苏如沁攥紧了拳头，大喊一声，猛的从睡梦中惊醒。

    一睁眼，便见到头顶柔粉色的羽纱帐，身上盖着大红色的交颈鸳鸯被，婉转醉人的熏香，很陌生的环境！扭头一看，正好看见一个红衣男子望着她笑，玉簪金带，华衣锦袍，看着很年轻，也很贵气，他身上的红不是鲜红，而是紫红，透着一股邪气，旁边还有个蓝衫女子在帮他按摩肩膀。

    “这是哪里？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苏如沁想起刚才的梦，那么的真实，一时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红衣男子挥手让蓝衫女子出去，笑着回答：“这里是青楼，我是你的恩客，你在这儿是因为我救了你！”

    苏如沁两眼大睁，猛的低头，想要撩开薄被，右手被缠上了绷带，换一只手，掀开一看，衣裙还在，并没有衣衫不整。

    红衣男子大笑起来，带着一丝邪气，“我没那么饥不择食，对一个病人下手！本来就剩一口气，哪里还禁得起折腾？”

    苏如沁怒了，缓缓坐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啧啧，我好歹救了你，至少要感谢一下我吧？当时那种情况，若不是我，你你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可就要香消玉损了！”红衣男人站了起来，朝她走近，“你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苏如沁这才想起来，貌似她在苏府被三夫人和她丫环一起推倒在地上，磕破了头，压断了胳膊，现在胳膊被包扎了起来，头上也缠了一圈的绷带，用完好的左手摸了摸，后脑勺处还有个鸡蛋大小的疙瘩，很疼，脑袋也胀胀的！

    “都想起来了？要不要我帮你报仇？大夫说你极有可能会摔傻，没想到命挺大！”红衣男子笑道。

    苏如沁偏头打量着他，脑子里不断搜索类似此人的消息，然而这只是奢望，她可以肯定她绝不认识眼前这人，听都没听过。

    “对于遮遮掩掩隐藏自己身份的人，我向来最为鄙视，所以，我不想搭理你，你救我的事，我日后会报答你！”

    红衣男子一怔，又大笑起来，“果然脾气很大！我并没有隐藏，你问我的，我都讲了，这里的确是青楼，我也的确是你恩客……恩人！”

    见苏如沁眼睛又瞪过来，红衣男子忙改了口，“你还有什么问题？只要你问，但凡我知道的，我都一一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