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君心
皇宫里面的人,每一个都是演戏的高手,演技不好的,根本就不可能杀入重围成为九五至尊。当今皇帝能够走到今天,自然也是奥斯卡影帝极的人物,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义忠亲王落马之后在众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储君,之后又继承大统。 当今皇帝对人心的了解很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在道魁面前演戏的话,也只会自取其辱,因为道魁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何况,那份手札无论是对于国家也好,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也罢,无论是意义还是可cao作性都极具里程碑般的指导性。 对于皇帝来说,只要有了名分,将来总有一天会把权势拿在手里。可是既然能够过痛快日子,他又何必委屈自己过那种看人眼色的憋屈日子?他才是九五之尊不是么?! 皇帝的想法,道魁自然是清楚的。 世事沉浮,这样的事情,道魁不知道看过了几轮几转。当年也有那么一个孩子,跪坐在自己面前,明明是有求于人却是一脸倔强。好似他坐在这里就是给自己面子一般。 那位公主最后的下场有很大一部分是他自己招惹来的,可对于道魁来说,那的确不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至少,在道魁的心中,当初的他若是能够跟对方讲清楚、说明白,也许对方还能够迷途知返,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把性命丢在了茫茫草原上。 面前的这位君王,虽然性别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可是给道魁对感觉却是那么的相似。 明明知道自己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可是脸上摆着的却是非自己不可的模样。 不过,那位公主殿下是破釜沉舟。而这位君王的话…… 道魁低下头,为皇帝沏了一杯茶,这才道:“哦?还有此事?如此,贫道却是第一次听说了。” 皇帝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这是枢密院送来的最新情报。” 虽然说大规模的打草谷往往是在秋冬季节的时候进行,但是春夏之交的时候次数也不少。无论是皇帝还是道魁,他们对草原民族打草谷的行动都不陌生。 秋冬季节。水草丰美都夏季刚刚过去,草原上马壮膘肥,也是一年中畜力最好的时候。这个时候。草原骑兵们会聚集起来,袭击大齐边关规模较大的城池和兵营。因为只有这些地方会拥有大量的粮草。 如果不是临过年的时候,贾赦父子才压着补给到达安远卫,只怕安远卫早就被洗劫一空了。哪里还有后面的战事? 至于春夏之交的这场。那些被饿了一个冬天的草原骑兵们也只敢在走投无路打时候袭击边关的小村落和小型卫所。打下来了。能够找到饱餐一顿的粮食。让人和马都吃饱喝足;如果打不下来,那就把命赔上。 所以,会在春夏之交打草谷的草原骑兵,都是最疯狂的,也是最不讲究战法的。 对于大齐的将士们来说,草原人在秋冬之交的大规模南下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合作,朝廷对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也比较重视。会送来大量的补给。可是这种春夏之交的小规模的打草谷甚至只有十来个骑兵的搔扰战,那才是最令人恶心和讨厌的。 这个时节也往往是边关各军屯民屯开始准备春播的时候。草原人不事生产不说,还隔三差五地来恶心人,偏偏还是不要命的打法,谁受得了?再者,就这么几个人来袭击,还不能算军功,若是有个什么伤亡,就只能白白吃亏,不要说武器补给,就是汤药费还要自己出。 更要命的是,耽搁的春播,粮食收不上来,无论是军屯还是民屯,都会被上峰责罚。 道魁见皇帝的目光不离自己左右,只得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道:“陛下认为此中原因如何?” 皇帝本来是希望对方能够给他一个表示,好让他把话接下去的,却没有想到对方什么表示都没有,只得继续道:“朕不通兵事,朝中大臣们也是各执一词。倒是宫里隐隐有种说法,说是御敌于国门,不如御敌于千里之外。” 道魁道:“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苦笑道:“御敌于国门,死的是为大齐的子民;御敌于千里之外,死的就是别人。朕身为君王,如何不知道选择!可是皇妹他……他竟然不管不顾,一心要追究其子身故的罪责!” 道魁一愣,道:“陛下,您说的是端荣长公主?” 皇帝道:“没错。朕舍不得长乐,是他说服了父皇,又亲自送亲,朕才不得不让长乐和亲。朕自认对这个meimei也算是可以了,即便小的时候,为于他不亲,他还曾经拿朕作伐子,朕都不跟他计较了。可是他呢?一边算计着朕的女儿,一边却一心惦记着他草原王妃的头衔!偏偏父皇还就信他!” 皇帝也是憋得很了。 皇帝很清楚,虽然道魁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有些事情根本就瞒不过人去,比方说,这些日子端荣长公主在宫里的表现。 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无疑是可怜的,可是端荣长公主是大齐的和亲公主,他的儿子是因为屠杀安远卫的将士不成反被杀的。这样的行为,换了其他人,早就株连九族了,哪里能在宫里吵闹的?偏偏端荣长公主是太上皇的女儿,太上皇没有表态,甚至太上皇身边的人还透露出太上皇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女儿的意思来,更是叫皇帝动弹不得。 皇帝对这个meimei还真是恶心透了。对于端荣长公主要安远卫的将士们偿命的言行,皇帝更是嗤之以鼻。 虽然端荣长公主表面上的言辞说得很好听,是安远卫的将士们没有保护好他的儿子。可是枢密院的情报上可清楚着呢。作为送亲的使节,端荣长公主和他的儿子根本就不用走安远卫的,可是他们偏偏却走了安远卫。结合他们之前搜集朝廷邸报,甚至常常给边关将领家的女眷下簪花帖、邀请各家女眷参加宴会,甚至贾家派人给贾赦贾琏父子送冬衣这样的事儿都一一留意过。种种行为,皇帝又如何不清楚呢? 皇帝从来都不相信这个meimei的人品。 道魁没有接口,皇帝却说了下去:“说起来,是朕对不起贾郡君。朕原本答应过他,要替他保护他的父亲和兄长。可是现在,朕连宫里的风言风语都压不下去。”
道魁道:“陛下若是有心,自然是能够做到的。” 皇帝一愣,脸上微微发热,道:“让道魁见笑了。朕虽然是万乘之君,可是在宫里头……如今,朕也只能冷着那些符合端荣的人了。” 皇帝对付那些妃嫔们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是附和端荣长公主的人,哪怕是皇后贵妃,他一样不肯进他们的宫室,闹得狠的直接禁足,有儿女的就把儿女抱走交给别人养。这些日子,刚开始的时候,也有人跟着端荣长公主做对方的跟屁虫,现在,宫里可安静了不少。 可是皇帝也只能对自己的女人发发脾气,借此表示自己的态度。 道魁笑笑:“陛下这样做就足够了。” 皇帝道:“道魁,端荣扔下长乐就那么回来了,也不知道长乐怎么样了。道魁,你说,长乐会跟贾家那丫头碰上么?” 道魁一愣,忍不住多看了皇帝一眼。 他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打着这样的主意。让人直接把长乐公主抢回来这种事情,似乎不大符合大齐的画风啊? 道魁觉得,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那个孩子对大齐的那些臣子的描述还真是非常贴切:对自己人刻薄得恨不得鸡蛋里面挑骨头,对着欺负自己的蛮夷却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白送给人家,顺便搭上最漂亮最尊贵的女人,好像不这样就显不出天朝上国的排场一般。 对此,那个孩子只有一句话:天朝上国是打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 这是那孩子游说自己时让自己最为感慨的一句话。 道魁垂下眼睑,道:“若是有缘,自然能够相逢。” 皇帝恨恨地敲了一下手里的扇子,道:“朕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对那些上蹿下跳闹着要和亲的臣子们大吼一声:感情和亲的不是你们的闺女,所以你们不心疼!可是朕说不过那些臣子,也拗不过父皇。道魁,你知道朕拿到那本手札时的心情么?若是早几年,不要很多,只要五年时间,我大齐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朕也不用让长乐去和亲了。” 说到最后一句,皇帝已经是潸然泪下,却又似怕丢脸一般,用扇子挡住了脸。 道魁叹息一声,道:“陛下手里的那本手札,其实不过是整个计划中的第二部分而已……” 皇帝一愣,立刻放下了扇子,追问道:“还请道魁为为解惑!” 为了那本手札和手札后面的人,皇帝也是拼了,他连朕都不用了,直接用上了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