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花骨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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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景颐宫,傅绮筝将那封给镇南王的信和那半块玉佩装好交给年锦安,只轻言了一句:“切记务必让人送到镇南王府给镇南王,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转过身徐徐走入寝殿,关上门,坐在窗前,任泪肆意划过脸颊滴落,望着方桌上的棋盘,昔日还曾在此对弈,现在竟是天人相隔,如何不肝肠寸断,若她能早一刻去景福宫看看,就算贺悠竹不肯见,她也该执意闯进去,若早一刻知晓,结局是否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傅绮筝将自己在寝殿中一关就是半日,谁都不见,泪一刻也未曾干过。正如贺悠竹所言,一生难得一知己,所谓挚友,抛却位份尊卑,只道你我,不称姐妹,却共荣辱,同进退,失之痛彻心扉。 “绮筝。”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傅绮筝仍是木讷地坐着,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两行清泪暗流。 元帝推门进来,见她如此,亦是心疼,走到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轻言道:“逝者已矣。” “悠竹怎么会……”傅绮筝泪语凝噎,哪怕已亲眼所见,至今仍不愿相信贺悠竹已就此离去,自欺欺人。 “太医说娴妃的病早已愈加严重,但她不准太医禀报朕和你,也不准宫里的奴才外传。” “都怪我,我应该早些察觉才是。”傅绮筝潸然泪下,悔不当初。 “朕也没想到,娴妃竟然瞒着所有的人。·” 傅绮筝静静靠在他身前,眼神迷茫无措,想到让悠竹病重之时在那景福宫孤冷的宫殿无人问津,懊悔不已。 傅绮筝再临景福宫,贺悠竹灵前,李常海展开那明黄圣旨高宣,追封娴妃贺氏为贵妃,谥号“承贤”。 傅绮筝一身素服,神色凝重。牵着贺忆南站在殿中,看着众妃祭拜,尤其是那徐徐跪下、向着灵位叩的舒妃,此时已然臣服于承贤贵妃之下。心下虽是好受了些,但傅绮筝立誓,这恩怨绝不会就此了结! “姑……姑母……”贺忆南指着那墙上的画像,喊道。 那画像是傅绮筝亲手所绘,梅树之下。她倩影独立。 “姑母。”贺忆南哭了起来。 傅绮筝蹲下身,轻声安慰道:“忆南不哭。” 众妃一阵唏嘘,皆叹这孩子可怜,贺悠竹这一走,在宫中连半个亲人都没了。 梅林之中,花骨销尽,落红遍地,此处再无惜花之人。 傅绮筝只身前行,每踏一步,昔日的音容便不由得浮现…… 记得内府初见:“既然可以画一笔。自然可以多添几笔。” 记得她那般淡然:“这里万事不由己,我盼有何用,盼不到,不敢盼,亦不如不盼,我本无心来此,来了已安心,不愿争什么,尔虞我诈,我只是观戏之人。·” 记得她曾莞尔一笑:“绮筝。对我还需如此客气吗,贵人这称呼我至今尚未习惯,还是叫我悠竹吧。” 记得慈晔宫中她曾仗义执言,救傅绮筝与帝怒之下:“皇上。可否听嫔妾一言,大学士和丞相不惜触怒皇上屡次进谏……嫔妾恭贺皇上得此贤臣。” 一步一步,一幕一幕,话音似犹在耳畔,伊人已入土为安。 不知不觉走到了梅林深处,抬眼一望那凉亭。“盈雪”二字还是贺悠竹所起,想及当日在此言笑晏晏,如今却是哀思戚戚。 傅绮筝走到亭中,背靠着柱子,倚坐着,神色颓然。 不一会儿年锦来前来禀报道:“娘娘,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傅绮筝双眸无神,淡淡道:“本来陈兮萦还可多活几日,既然悠竹去了,那她还待在这世上做什么。” “但晟宁官员门出工部尚书的信件尚未送至,咱们没有真正的证据……” 傅绮筝扬唇哼笑道:“证据,本宫要让陈家人自己成为证据,百口莫辩。” 年锦安又道:“奴婢已经交代了陈淑仪的侍女,那婢子是个聪明人,愿意为娘娘办差事。” “本宫从前最不屑于安插眼线这等事,如今是她们逼的。” “原来jiejie在这儿,让我和蕙颖好找。” 傅绮筝头仍轻靠着柱子,微微转眼看去,文月牵着蕙颖走来。 文月看了看蕙颖,蕙颖便跑到傅绮筝跟前,喊道:“绫娘娘。” 傅绮筝沉眼看着蕙颖,伸手轻撩过她额前的边绕到耳后,神色虽仍是郁郁,却平和了不少。 蕙颖望着傅绮筝,问道:“绫娘娘不高兴吗?”
“悠竹已经走了,jiejie何苦还念念不忘。”文月劝道。 傅绮筝骤然怒视着文月,道:“放肆,是承贤贵妃。” 文月有些难堪,低下头去:“是meimei失言了。” “绫娘娘别生母妃的气,颖儿跳舞给绫娘娘看好不好。” 文月忙道:“对对,meimei找了乐司的舞姬教蕙颖跳舞,jiejie看看吧。”又向蕙颖使了个眼色。 蕙颖小小的个子,在亭中像模像样地跳起来,稚嫩的面庞惹人怜爱。 看着蕙颖如此乖巧,傅绮筝的唇角这才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文月又道:“承贤贵妃虽然薨了,但jiejie放心,以后meimei定会像承贤贵妃一样帮jiejie的。” 傅绮筝斜睨着文月:“帮本宫什么?” “meimei愿为jiejie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文月认真道。 傅绮筝不禁扯了一下唇角:“是么?” “这些年来meimei已经改了不少,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莽莽撞撞只知闯祸的月儿了。”文月又沉下眸子道,“承贤贵妃这一走,jiejie身边可用之人所剩无几,舒妃和陈淑仪她们恐会更加耀武扬威、肆无忌惮,meimei怕jiejie难以应付。” 傅绮筝淡淡道:“这不是你该cao心的事,你要做的是好好照顾蕙颖,这些是非纷争,有多远避多远,你是变了不少,本宫亦非当日的傅绮筝,你要是惹了祸事,本宫必定不会再如从前一样义无反顾救你,你自己好自为之。”起身欲走。 文月即道:“jiejie,meimei是真心想助jiejie一臂之力的。” “真心也好,假情也罢,姑且当你是好意,本宫心领了,只要你谨言慎行、不惹是生非,本宫会保你和蕙颖平安无事,你若敢胡作非为,本宫定严惩不贷。”傅绮筝言罢,带着年锦安离去。 “jiejie就这么不相信meimei了吗?”文月在身后说道。 傅绮筝停下步子,微微侧过身去,见文月眼中似涌着泪花,并无触动,不知何时已心寒至此,遂冷冷言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想摄六宫事,先把你的熹和宫治理妥当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