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东平府风云（十）
高俅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接到云天彪和张继的书信，看罢勃然大怒道：“这两个蠢货，区区五百老弱羸卒把守的东平府都攻不下来，还敢来向我兴师问罪！” 孙静不明所以，接过书信看了一遍，沉吟道：“东平府城中竟然有二龙山贼人相助，太尉，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要小心应付才是啊！” 高俅冷哼道：“东平府哪里来的二龙山贼人，这分明是那云天彪和张继无中生有，借此脱罪。他们拿不下东平府，却诬我走脱了董平，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仗着有清万年在背后撑腰，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他们救不回清万年，如何向朝廷交代。” 孙静劝道：“太尉且请息怒，云天彪和张继虽然狂悖，但那清万年毕竟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我们若是袖手不管，总是说不过去。再说了，若董平那厮真的勾结二龙山贼人，窃据了东平府，那我军就有**烦了。” “前日里被二龙山贼人占了奉符县，若是东平府再被贼人所占，我军就陷入了贼人的三面合围之中。更要命的是，军中的粮草辎重全是从京东西路各州县征调，通过济水利用舟船运输而来，东平府正位于我军粮草运输线上，一旦被贼人切断了我军的粮草，军心不战自溃。再加上这些士卒都是从各州之中抽调来的，互不统属，更不懂得协同作战，到时想要全身而退只怕也不容易。” 经孙静这番利弊分析，高俅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惊问道：“依军师之计，我军该当如何方能保全？”高俅此时对剿灭二龙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想着能够保全军队，减轻自己的过错。 孙静沉吟半晌道：“太尉，为今之计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京城的援军不知何时方能达到，反观二龙山贼势猖獗，随时都有可能对济南府发起会攻，我军目前危在旦夕。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火’，太尉速派人向博州和德州处求援，让大老爷和二老爷做好准备，至不济也能接应我们退入河北。东平府那边也要派出兵马，若是能够夺回东平府最好，我军还有一线生机，即便不能夺回东平府，有这支兵马挡住贼军，也能为我军撤退争取时间。城外韩节度那里也要加派一些兵力才好，连日来二龙山贼人屡屡进犯城外韩节度的营垒，虽都被他打退，但军中难免有伤亡，韩节度在城外撑得越久，才能为太尉赢取更多的时间。” 高俅一听要将城中军队派出，心中老大不乐意，但事有轻重缓急，高俅只能一脸不情愿地问道：“依军师之见，应该派哪些军队前去？” 孙静能得高俅宠信，就在于他善于揣摩迎合高俅的心思，若不是情形危急，他断不会向高俅提出此议，惹他不快。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依属下愚见，太尉可将飞虎寨和广济军四千系将禁军派往东平府，援助云天彪和张继；将济南府原有四千系将禁军调拨给韩存保以坚其心。” 高俅闻言大喜，原来朝廷派驻各处的系将禁军隶属三衙指挥，他这个太尉却是无权干涉，高俅此次出征，虽有赵佶的御旨，也不敢肆意妄为，任命各汛地的总管负责统带管内系将禁军，太尉府诸将不能插手其间，已经成了高俅的一块心病。孙静此番调动却是恰到好处，充分利用了这部分兵力，又让那些总管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高俅当即派人向城中的系将禁军下达了出兵命令，各汛地禁军将士不敢怠慢，广济军总管崔猛和飞虎寨总管真茂领了管内四千兵马急往东平府，济南府总管寇见喜则带了管内两千兵马出得城来，到韩存保营中效力不提。 云天彪和张继向高球发出书信之后，各自返回营寨，两人几乎同时接到了景德镇和关山镇遇袭的消息。 风会听说儿子风虎被杀，差点儿晕倒过去，云天彪在一旁宽慰道：“风大哥请节哀，二龙山贼人杀死我的父亲和儿子，今番又坏了贤侄的性命，我云天彪在此立誓，定将这伙贼人碎尸万段，方才解的心头之恨。” 风会痛失爱子，直如万箭攒心一般，径自出了中军大帐，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云天彪生怕风会一时冲动之下行差踏错，当即命栾廷玉跟了上去，这才向陈希真道：“道子，贼人这番用计，不知所谓何意？” 陈希真道：“依我之愚见，贼人多半是想借此扰乱我军军心，以便从中取利。” 陈希真点头赞同道：“我心中也是这般想法，虽然明知贼人jian计，却是难以防范，此时军中只怕早已传开了，总得想个办法稳住军心才好。” 陈希真凝眉思索片刻道：“我心中倒有一计，总管可以派人到军中，就说高太尉的援军不日就要到来，到时候定能攻破东平府，军士心中存了这个念想，自然就会安稳下来。” 云天彪心知此计只能骗得军士一时，若是高俅的援军不能在近日赶到，或者说他不肯发兵来援，军士们的斗志只怕会瓦解得更快更彻底。但除了此计，云天彪心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派人去到军中传报。 再说张继得知关山镇被贼人袭破，都监胡琼下落不明，心中惊骇莫名，当即回到营帐之中，向夫人贾氏道：“娘子，大事不好了，我悔不听你之言，关山镇果然被贼人乘虚袭破了！” 贾氏听闻这个消息，心中也是吃了一惊，她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当初建议张继在镇上留下一千兵马，除了防犯于未然，更多的是她的性格使然，二龙山贼人听说官军要来攻打东平府，防守府城唯恐不及，哪里还有多余人手前去袭击关山镇？凭此种种猜测，贾氏并不认为关山镇会受到袭击，因此在张继坚持只留五百人禁军在镇上时，他并没有坚持自己的初衷，没想到贼人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真得袭击了关山镇。 贾氏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心中越发惊疑不定，向张继忧心忡忡道：“贼人袭破了关山镇，又故意放了这许多人前来报信，定是为了扰乱我军军心，此时关山镇陷落的消息只怕已经在军中传播开了。” 此时张继心中只是想着关山镇上他搜刮来的钱粮，心不在焉道：“娘子说得不错，你看我们要不要立即回军关山镇，将其重新夺回啊！” 张继打的什么心思，贾氏岂能不知，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的夫君还尽想着关山镇上的财富，不禁气急反笑道：“夫君此番回去，只怕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我所料不错的话，贼人定然已经从镇上撤走，他们此次袭击关山镇主要是为了扰我军心，无意久留，镇上的钱粮辎重应该也被他们搬去一空了。” 张继被贾氏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贾氏也觉得话说的有些重了，耐心劝道：“夫君，到了今天这番地步，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与云总管齐心合力夺回东平府，才是上策。奴家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二人若让是这般貌合神离，昧于私心，只会被子贼人利用，各个击破。” 张继反驳道：“娘子这话说得不对，分明是那云天彪小瞧于我，每次都是他挤兑我，我何曾存心找过他的麻烦！”张继一听到夫人提起云天彪，心中就来气。 贾氏见劝说不动丈夫，只好改口劝道：“我听说你与云总管联名向高太尉发出了求救书信，我想他定会派军前来相助，夫君暂且与云总管携手合作，等到高太尉的援军到了，攻下东平府易如反掌。” 张继不禁一脸欣喜道：“娘子何以断定高俅定会发兵相助？” 贾氏信心十足道：“东平府乃是高太尉后勤运输线的必经之地，贼人让贼人占据了该处，一则切断了他的粮草供应，二则会与济南府内的贼人对府城形成合围，到时候太尉就只能坐困愁城了，东平府地位如此重要，太尉断然不会轻言放弃。” 张继暗自松了一口气道：“有娘子这番话我就放心了，高俅若是肯出兵，攻破东平府自然不在话下，这一次只要能够保得清制置使平安无事，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了。” 贾氏并没有那么乐观，向张继道：“这些天我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夫君临水扎营，固然可以避免贼人迂回我军侧翼，但凡事都要往坏处打算，贼人若是从东边攻破了我军营寨，到时候前有追兵，后无退路，我军恐怕危矣。” 张继漫不在意道：“娘子不要忘了，我军东边还有云天彪的营寨，贼人若要从东边发起进攻，也得先破了云天彪的营寨才能打到我们这里来，我军有足够的时间做好迎战准备。” 贾氏犹自不放心道：“夫君也说了，云总管与你素来不合，我们却不能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他的身上。” 张继哈哈大笑道：“娘子方才还在劝我与云天彪尽释前嫌通力合作，现在怎么又要我防范此人？不过此话我爱听。” 贾氏耐心解释道：“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也是就事论事。” 张继心情大好道：“娘子此言甚是在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仓促移营会有许多不便，明日一早我便命人将营寨移开水边，留下调动军队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