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生死之间(三)
“一只蝼蚁,就让我把你打成rou泥!”枯骜张口大笑,抬掌便对着沈闲落下! 岳银尚有一丝生气,虽然眼中无神,但却模模糊糊看得真切。枯骜一掌就要落在沈闲身上,若是要让沈闲挨个结实,恐怕会真如枯骜所说,被他那强大的劲力碾压成rou泥!岳银脑海中再次走马观花,想起沈闲的玩笑,想起沈闲的眼睛,想起与他在一起发生的种种! 她想起梦冰旋,想起沈闲对她的深情,便觉得自己的心好痛,那种痛却远远比此刻身上的伤还要来得厉害!但她又不知为何会想到,要是沈闲再也见不到梦冰旋,心里会不会如她一样比死还要难受呢?而如果沈闲难受,她自己心头会更加痛苦,千倍万倍,也无法形容!她打心底不愿见到沈闲那样,而是多想再看见他对自己微笑! 如果那是一种爱,那爱就爱了吧! 如果他不爱我,不爱就不爱吧! 但无论怎样,我也不能见他,在我面前死去! 岳银猛地双眼回神,目光一凛,浑身那所剩无几的斗气在心头齐聚!就见她身旁的枯桀露出惊讶,岳银蓦地原地消失,一下出现在了沈闲眼前,而枯骜那一掌,硬生生打在了岳银的后背! “噗”! 一口鲜血喷在了沈闲脸上,岳银整个身躯一抖,那血红色斗气笼罩她全身,似乎还在为抵挡枯骜掌力而做最后的拼搏! 但枯骜好歹也是武极境界的高手,他一身劲力,哪里是岳银抵挡的住?只一个片刻,那磅礴掌劲就穿透岳银身体,硬生生又击在沈闲身上!而就在同时,沈闲胸前乾龙八图感觉到了危机,忽然大放华彩,一道道玄妙的符字从中生出,只在沈闲身体周围流转,一时间把枯骜掌劲卸下一部分!只是那一掌来得太急,饶是乾龙八图有心抵抗,也未能全部当下,一部分劲力穿透进来,还是打在了沈闲身上! 沈闲只觉浑身剧痛,体内经脉都是一震,他本来也受了不小内伤,尚未复原,又再被武极高手的掌力打中,便是伤上加伤,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来! 身体虽痛,但他此刻却更在意岳银,便强行抬眼去看,却只见岳银一张苍白的笑脸! 曾几何时,那张脸上的笑美得天真无邪,只是一眼,便让人如痴如醉! 曾几何时,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得娇人俏皮,惹人怜爱!而如今,却被那鲜艳的血遮掩,只留下,一抹无力的苍白! “其实,我很喜欢你!”那微笑的嘴唇轻动,清晰而熟悉的话语从中传出! 好像有个人,也在他怀里,对他这样笑过! 好像有个人,也在他怀里,对他这样说过! 沈闲眼前闪现一张脸庞,渐渐与岳银重叠起来,而他心头深埋的往事,竟然一幕幕在此刻回放! 好像也有那一天,就似今天,他这样抱着一个人! 好像也有那一天,就似今天,他看着那个人挡在他身前! 好像也有那一天,就似今天,他坐在那儿,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在他怀中,死去! 是什么让人这样无力?是什么让人想要恸哭?是什么让人一遍一遍揪住自己的心而掐住咽喉呐喊? 痛,痛,痛,痛,痛! 这痛比起此刻身体的伤痛,还要难受,还要痛苦,直让人想要撕破胸膛,掏出自己被揪碎的心脏! “岳银啊!”沈闲再也忍不住胸中那股疼痛,一声狂啸而出!胸前乾龙八图像是受到刺激,再次金光大放,一窜窜符字疯狂地在他身体周围游走,一股浩瀚的力量直接将枯骜弹了开去! 沈闲疯狂地喊着岳银的名字,但岳银此刻已经没了生气,哪里能够听得到他的声音? 沈闲六神无主,但心头不知哪里来的,就有那么一股力量让他不停地喊着!直到那声音渐渐奔着九天而去,直到那声音穿透了穹宇,似乎冥冥中有谁听见了沈闲的呼喊,沈闲脑海中飞来一直小金雀,对着他猛地一啄!然后他似乎听见了雨晴儿的声音! “你不是什么也做不到,你已经与那一天不同了!” 顿时他脑中灵光一现! 《黑莲心法》! 沈闲想起这四个字,立刻就想到了《黑莲心法》里关于不死之法的记载! 沈闲猛然间双手按在岳银心口,调动起全身斗气疯狂地向掌心汇聚,势要灌注进岳银体内!在他想来,只要能用自己的斗气在岳银心中种下一颗莲心,即便只能维持几天,哪怕仅仅一刻,能让岳银恢复些生气也好啊!但他却忘了,此刻他体内有莲心和佛胎相互牵制,斗气阻滞,根本难以运转!而如果沈闲使强,两种劲力相互碰撞,佛魔排斥的力道便会对他自身产生极大伤害! 但他此刻哪里顾得上自己,他嘴上不住说着“你不能死”,暗地却强行运转起莲心和佛胎,将两股劲力都调用起来!那佛魔力道相互碰撞,似乎也不怎么听沈闲的话,两股气息纠结一起,只在沈闲身体里缓缓流淌! “给我动起来!”沈闲一声咆哮,疯狂地将莲心与佛胎运转起来,就见他体内一黑一金两种色泽的气息从他天灵xue降下,与他体内金色斗气交融,只一片刻,便连连发出“砰砰”声响,像是无数爆弹在他体内爆炸,使得他浑身经脉再次受到重创!但沈闲不管,一口鲜血呕出,他也全不在意,只是一心想要调动斗气,在岳银心中种下一颗莲子,保住她一条性命! 我不是什么也做不到,我能救她,我能救她! 沈闲在心头这般念道,体内那佛魔力量不断纠缠、环绕,在他疯狂地催动下,竟然渐渐交缠在一起,猛然之间加速,也似疯狂了一般,一下便汇入了沈闲手掌! 沈闲根本没时间去发现体内的变化,他一心专注,就连他二人还在枯桀枯骜注视之下一事都忘得干净! “乾龙八图?”枯桀望着沈闲周身流转的金色奇光和玄妙符字,不可置信地说道! “黑莲心法!”枯骜爬起身一眼便看见沈闲双手按在岳银胸口,而沈闲浑身斗气都向其双手涌去,虽然他境界低微,但那一身斗气流转,已经rou眼可见,直教枯骜看了吃惊! “不自量力!”枯骜大喝了一声,翻身跃到沈闲跟前,他被沈闲胸前乾龙八图击退,心中顿时火起,一只蝼蚁竟然拥有天下之人都觊觎的神物,饶是他有武极境界,不免一时也起了贪念!就见他抬掌,一股银白色斗气化作一只恶鬼,猛然间在他手臂上成形!那鬼头栩栩如生,睁眼一霎,枯骜便一掌打下! 沈闲一心只想解救岳银,哪里知道枯骜下了杀手? 就见枯骜那一掌打在了乾龙八图金光所形成的圆弧上,一股巨力顿时而生,引得狂风“呜呜”作响,似鬼哭狼嚎,而那满地尘土被风卷起,在半空飘转,便似那幽幽冤魂,在青天白日之下,凌空舞动!最令人惊叹的是那股掌劲,就连乾龙八图也无法抵挡,一瞬间金色奇光就被震得寸寸碎裂,而那颗狰狞可怖的鬼头一下窜进,一口要在了沈闲背上! “哇!”沈闲只觉后背一震,浑身像是突然失去了知觉,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脑海蓦地闪过无数念头,但每一个都在告诉他,他这是死定了! 死,可怕么? 沈闲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 总是躲在别人身后,总是让他们保护自己,而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死,难道比这个可怕么? 而雨晴儿死了,沈擎天死了,心会痛得难以言喻!若是岳银再在自己眼前死去,那种痛,该如何承受? 死,难道比这痛还要可怕么? “岳银啊!”沈闲狂啸一声,双眼猛然间精光大放,却是他体内那个莲心,感觉到了沈闲将死,一瞬间爆发出体内魔气,向他心房窜去!而那金色佛胎,此刻也感觉到沈闲命危,它自己却无法挽救,只能依靠以《黑莲心法》为主的那颗莲心!所以佛胎不动,好似那佛祖坐定,宣一声法号,便任由魔气去拯救沈闲! 莲心一亮,一股奇力游走沈闲全身,饶是他已经濒死,仅剩一股意识,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心头支撑!只是他眼前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唯独只能见岳银的脸,他忽地抬头看向苍天,张口怒吼道:“我沈闲发誓,假若今天逃出魔掌,日后必将枯桀枯骜两人碎尸万段!” 他这一声极是凶煞,音量宏大,直奔九天!也不知道他是对着谁立誓,也不知道那人听没听见,仅仅是他这一声怒吼,就吓了枯桀枯骜一跳! 此人不除,必成为我二人心中大患! 不知为何,枯桀枯骜对视一眼,心中猛然生出这种想法!或许是看着沈闲模样太过骇人,亦或许是沈闲那一声誓言太过慑人,两人心中一凛,顿觉沈闲再不是那仰天而望的蝼蚁,而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 “岳银啊!”沈闲低头,双手再往岳银胸前一按,体内莲心魔气疯狂地涌入岳银心口,只眨眼工夫,一道银光闪烁,一颗莲子便在岳银胸前成形! 那莲子一现,沈闲体内的斗气流窜得更加迅疾,竟然纷纷都向其汇拢!而就在最后一丝斗气流入那莲心的一瞬,枯桀枯骜二人蓦地从旁边窜出,齐齐扬手作掌,打在了沈闲后背! 两道无穷无尽的掌力破体而过,饶是乾龙八图奋起金光和符字抵抗,为沈闲挡下了大半劲力,那些掌力余劲,也将沈闲整个贯穿,连他胸前衣衫都被震破! 沈闲再呕出几口鲜血,虽然又受了内伤,但他强留着脑海中的一缕意识,不住念道:“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然后他突然运转起那颗佛胎,金色佛光一下照亮他体内经脉,为他疗养起伤来!而他莲心魔气进入玄门,顿时又生出一股斗气!本来那股斗气是为解救他自身而用,但沈闲为救岳银,不顾一切,一感到体内有尚存斗气,便立刻调动起来,竟然使得那《登天步》,“砰”地一步飞得老远! 枯桀枯骜一愣,没想到沈闲竟然还没死去,立刻运用身法紧紧追在沈闲身后! 沈闲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不知道往哪里跑,或是跑了多远,只在心头反复念道“你不能死”四个字!渐渐地他感到双眼朦胧,浑身脱力,整个脑袋一下空白,便缓缓晕死过去! 而枯桀枯骜忽然看见沈闲从半空跌落,心头狂喜,正要运转身法落下,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来!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枯桀枯骜面前,似鬼魅一般!两人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天底下能逃避他二人耳目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一定都是神武大陆上数一数二的角色! “那两孩子已经伤得很重了,你二人若再出手,恐怕便取走两条性命!听在下一句规劝,离开吧!”那人衣衫拂动,负手而立,也不见他借力,却是凭空站在半空,当真如神人一般! 枯桀枯骜“哼”了一声,说道:“要是我们不走会怎样?” 那人轻叹一声,只见他斗气破出体外,竟然一个刹那变化出无数长剑,而观那些长剑,都似真的一般,有形有质,还能感觉到每一把剑上洋溢的,浩瀚无穷的,道力! 枯骜看得傻了,似认出那人身份,还想张口说话,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枯桀只说了一个“跑”字,拉起枯骜,变作一束白光立刻消失在了当场! 而那御剑之人,缓缓撤去斗气所化长剑,微微向沈闲落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一个转身,也消失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那三人都离开之后,一队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这里是一条小路,那一队马车走在上面,明显感到狭窄! 这一队马车总共五辆,其中走在最前面的装潢华丽,极像是某个大户人家拥有。就在那马车行进之时,车上小帘被缓缓打开,紧接着便听得一声“停”! 车马停下,一个女子忽然从最前面的马车走下,缓缓来到了路边,拨开一丛杂草,便看见一个人躺在那儿! 她身旁有个丫鬟,对她说道:“小姐,这人已无生气,还是别管了!”那丫鬟说完,见她小姐还有些犹豫,便又说道:“在这里躺着的人,也不知得罪了谁,或是什么江洋大盗,小姐,还是不要接触得好!” 那女子却摆了摆手,她走过去细细一看,却发现那人前胸后背的衣衫都已经破裂,很明显是被功力极高之人震碎!而他浑身是伤,全身经脉寸寸断裂,如此重伤,真不知是何人下手,简直就是要置他死地!那女子难免想到眼前这人,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要被人打成这样? 她忽一低头,猛然发现这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濒死的女子,而那女子虽面色苍白,但脸上却是,幽幽笑意! “翠儿,快叫人把这两人救上马车!”女子急忙说道,便使唤那个丫鬟。没过多久,就从五辆马车上下来十来个女子,齐心合力将那一男一女抬进了马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