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有话要说： 罗刹丸能看出来开耶和半兵卫之间不同寻常的情愫，长政他们自然也能看出来，可比起态度坚决的半兵卫，开耶自己对这桩婚约的态度，却有些躲闪又有些惧怕，完全不敢正视半兵卫本人的感情，也不敢面对竹中家久作夫妻的热情——尤其是阿古对开耶简直可说是热情的过分。【】 就好像她打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半兵卫绝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她，才主动承担这桩婚约的一样。 事实上，开耶的想法是正确的。 半兵卫的确不是因为喜欢她，才主动承担了这桩婚约，而是因为他下意识地想要加深和她之间的联系，想要她先主动付出感情，并且有些其他的——诸如心疼怜惜这种情绪在作祟。 这就像梵天丸（开耶捡回来那只褐色小猫）如果受伤了，罗刹丸也会心疼怜惜它、温柔地看护它，并且为它治伤一样，总不可能因为他对梵天丸这只猫很温柔，就说他爱上梵天丸了吧。 罗刹丸观察的很仔细，一直表现得对开耶很温柔的半兵卫，对开耶开始有明显的男女之情，分明就是在他闹失踪，又被开耶找回来之后。 罗刹丸觉得，根本就不能以此为由责备开耶，说她不懂半兵卫的感情，或者封闭自己的内心。 ……至于为什么没有丝毫恋爱经验的梵天丸，能够分辨出他人细腻的恋爱感情变化——试试看自己家有一对天天不顾任何情况任何人在场，随时随地秀恩爱放闪光的甜蜜蜜腻人兄嫂吧。 包你也会提前早早意识到何谓男女之情，并且对此有相当深厚的认知与理解。 连忙把自己脑海中那对甜蜜夫妻抛开，罗刹丸坚定地看着满脸苦笑的开耶，“jiejie肯定也会像嫂嫂一样，在婚后得到夫君的疼爱，生下和所爱之人共同孕育的孩子的。” 至于是不是和竹中半兵卫，罗刹丸就不敢保证了。因为他每次看到那个男人说好听点是清澈透亮、说难听点是冷冰冰的眼睛，都会忍不住有些发憷…… 哪怕目前那人算是自己的半个师傅，罗刹丸也始终认为，如果哪一天半兵卫觉得待在浅井家没有意义，那么才不会顾及什么和开耶之间的婚约，而是会毫不留情地抽身而去。 ……毕竟，竹中半兵卫可是毫不在乎外界看法、唯我独尊型的天才军师啊。自黑传谣言是他的个人爱好，也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 真正在意这桩婚约的人，反而是一直不敢正视、面对的开耶，而不是半兵卫。 至少她一直在摸索着要如何去爱人，试着想要把封闭的心打开，只不过实在是太过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连罗刹丸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而已。 开耶不由得失笑，“你说什么呢？什么jiejie肯定也会像jiejie一样——” 罗刹丸动了动嘴角，似乎很想笑，但却忍住了，“jiejie……我说的是哥哥的妻子，我们的嫂嫂。”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以让开耶清醒过来，别再自我欺骗。 在日语当中，jiejie和嫂嫂（嫂子）的发音，都是一样的，就像大舅子哥和小舅子都跟哥哥的发音一样，所以长政才会叫信长为“兄长”，那实际上是在叫“大舅子哥”。 按照习惯，日本人是不区分婚姻关系带来的亲戚的。 反应过来罗刹丸在说什么，开耶突然睁圆双眼梗住了。 一直以来，久作和阿古他们叫她“jiejie”，她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却没有反对，因此这两个人叫的那叫一个顺口流畅，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有时候碰上半兵卫在场，她尽管有些如坐针毡，但却因为对他那笑眯眯的满意表情完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忍耐。 可实际上，他们是因为她是半兵卫的婚约者——未婚妻，所以才会那么亲切热情，对她的称呼也根本不是“jiejie”而是“嫂子”。 她的脸开始发烧，心脏也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大家都将她和半兵卫的婚约当了真，认为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天经地义。 每次听到大家的误会，半兵卫虽然没有反对，可却也没有承认，总是暧昧不明地眯眼笑着。 （他其实是觉得无所谓吧……）心情不由得低落起来，开耶有些心塞地想。 不管半兵卫怎么看待这桩婚约，目前要做的事还是不容改变的。 开耶和长政、久政父子说了一声，就带着罗刹丸（自称久太郎）前往了清州城的生驹宅邸。 生驹宅邸的守卫非常森严，看上去好像和一般的宅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外围的武士看上去小猫三两只，但却都守护在重要的位置。 走进宅子里面后，除了分布在宅邸内的女房们和侍从之类的人以外，开耶完全感觉不到修习过武艺的人那种稳定沉着、但却细微的呼吸声和存在感。 ——按照直经和飞鸟他们普及给她的常识来看，恐怕这座宅邸四处都分布着忍者在守卫，因此外围的武士守备才看上去少得可怜。 尽管这座宅邸的主人是吉乃夫人的父亲，但与这人见面的时候，他却显得格外紧张，没说几句话就让女房安排房间给开耶和罗刹丸，而后匆匆离开了。 在房间里放下东西，让罗刹丸先休息一下，开耶决定去拜见一下那位吉乃夫人，毕竟是她邀请自己来的，到了邀请人的家里，首先其实应该先去见的人是吉乃才对。 问过女房之后，开耶沿着长廊，向吉乃和两个孩子所居住的长屋庭院里走去。 今天天气很不错，尽管是夏末初秋的季节，但天空晴朗无云，阳光又很明媚却不刺眼，温度当然也是很适宜出行的那种暖洋洋感觉。 因此，在看到庭院里一男一女，正在陪两个孩子玩耍，时不时还深情对视手相牵的甜蜜蜜景象时，开耶一下以为自己要么是中暑了，要么就是又回到小谷城了（因为长政和阿市在一起时，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这人……是谁啊？） 开耶浑身冷汗直冒，看着那和乐融融相处的一家子中间——那个非常眼熟，但却好像人格分裂一样的甜食控男人。 女房告诉了她吉乃在什么地方，却没说大傻瓜——不，信长也在生驹宅邸，而且还跟吉乃在一块儿啊！居然一过来就让她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 话说看到这一幕，她会不会回头就被大傻瓜给杀人灭口？ 总是阴阳怪气地冷笑，说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喜怒无常又冷酷无情，下手下令砍人杀人绝不留情，这大概就是绝大多数人对信长的印象。 可那种闪闪发光又甜甜蜜蜜、让人站在旁边都觉得烧心的粉红气场是什么啊？ （……有点恶心呢。）开耶事不关己地想。 不过，就算眼睛瞎的跟蝙蝠一样，也能看出信长为什么会精神分裂。 （对于这个大傻瓜来说，吉乃夫人是特别的……） 所以对其他所有人都会无差别攻击的信长，只有在吉乃面前才会露出这种没有丝毫攻击性的柔软神情，和过去那个爽朗直率不加掩饰的自己一样。 尽管在她看来这一幕实在很毛骨悚然，但信长和吉乃，却看上去很幸福美满。 这种平常人家夫妻之间的幸福美满感觉，开耶只在长政和阿市之间，还有在北条家时，氏政与黄梅院、氏真和早河姬之间见到过。 （夫妻关系真是难懂……明明归蝶夫人和这个大傻瓜看上去，感情也并非不好，不如说挺融洽的。）开耶心情稍微有些沉重。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浓姬说起话来不比信长好到哪儿去，一样是阴阳怪气、意味不明，而且她和浓姬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更没长时间相处过。但不知为何，开耶却总觉得，浓姬那副冷艳高贵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颗柔软细腻、体贴温柔的心。 认识到这一点，根本不需要长时间的相处，只从明明两人没什么交集，浓姬却送了她蝴蝶发簪又提醒她，还有那一大堆的白无垢高级布料，在这些似乎没什么稀奇的东西背后所隐藏的深意，就能够得知了。 （男人大概都是这样？就算朝三暮四也可以用“我们是真爱”来解释？但半兵卫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偏题到了不相干的人身上，开耶连连摇头，把那个莫名浮现在脑海的人驱逐出去。 “嗯？”似乎意识到了有一股灼灼生辉（？）的视线正在盯着自己和吉乃，信长搂着正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的吉乃，若无其事地回过头，“你杵在那里做什么？难道你有偷窥别人家共享天伦的嗜好？” （……说话了。）开耶表情木然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脸坦然的男人，（而且还是用这么正常普通的说话方式……） 开耶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地回答，“我才没那种兴趣。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要看长政大人和阿市殿甜蜜蜜就已经足够了，我才不想看信喵大人你用这么惊悚的方式秀恩爱。” 信长一点没恼，反倒以令人觉得惊悚的方式，爽快地一笑，挑了挑眉，“胆子越来越大了啊你，对我说话竟敢不加敬语？” 坐在长廊旁边，开耶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没必要。在这里的不是织田家的当主，只是织田信喵而已。我也不是以浅井家臣的身份来访，只是以名不见经传的浅井家养女身份接受了吉乃夫人的邀请的区区小女子而已。” 虽然开耶很想反讽他一句“大傻瓜”，但鉴于这人还曾经用这个词“夸奖”过她，搞不好根本就不觉得“大傻瓜”是侮辱性词汇，反而会得意洋洋地炫耀，因此她就作罢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深深看着开耶的吉乃，扑哧笑了起来，“的确呢。是一只非常可爱又会撒娇的信喵哦。” 开耶心有余戚戚焉地点头，“没错，是能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拿出很多甜食的第六天喵王——信喵呢。” 信长：“…………”这俩女人是怎么回事！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为什么就站在同一战线了！ 看信长完全懒得搭理自己，赌气似的拽了吉乃一把，强迫吉乃把注意力转移回他和孩子们身上，开耶反倒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今天她看到的这一幕，实在是冲击性太大了，她多少需要点时间缓一缓。 虽然搞不懂信长为什么在生驹宅邸以外的地方，就那么一副阴阳怪气的德行，但开耶多少明白他为何会对吉乃如此的温柔，甚至像是小孩子在撒娇一般亲昵。 在来清州城之前，开耶就已经做过调查，吉乃大信长七岁，照今天见到的场面来看，吉乃毫无疑问是温顺的贤妻良母型女性。 对信长来说，她代替了母亲和jiejie的角色，自幼缺乏关爱的信长从吉乃身上找到了慰籍。像信长这样一个人，每日都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吉乃这样的避风港是不多见的，自然会格外珍惜。 与有着深厚家世背景的浓姬不同，信长对吉乃的爱情是发于真心的。与聪明的浓姬不同，信长在吉乃面前更能像个孩子一样，表露着自己最本真的情绪。 这么极端的两种形象，看上去像是精神分裂，开耶却有些微妙地感觉到，也许信长根本自始至终就没有变，他只是个喜欢装模作样的中二逗比而已——这点上估计他应该和半兵卫会很有话讲，所以半兵卫才那么讨厌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信长。 （这大概就是同性相斥……？）开耶乐观地觉得，自己已经推断出了半兵卫为何会坚定地讨厌信长的最根本原因。 就算当年在清州城下见过信长爽快开朗的一面，但这么两相对比之下，开耶反倒觉得阴阳怪气的信长比较好，因为在吉乃面前的信长……实在是让开耶不忍目睹、无法直视啊。 那完全已经是人格崩坏，或者说人设都走形了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