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10 言志
下午发生的事魏楹也很快知道了。【】他蹙眉不已,靠山王此时进京,对太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寄捣鼓完她的设计,叠好递给小豆沙,“去,拿给王爷,问他要不要?要就让宝月斋给他做。别给别人看到了。” 小豆沙接过来拿在手上,想了一想娘说别给别人看就放到背着的和外套同色的小兜里,‘哦’了一声就欢快地跑腿去了。小亲王的院子也紧邻正房大院,她一会儿就到了。 于公公看到她赶紧出来,“四姑娘,你找王爷玩呢?”小包子和小馒头都被魏楹弄到书房苦读,小豆沙在家能找的玩伴就是小亲王了。她时常往这边跑,听得多了偶尔还能接得上两句小亲王哼的戏。 小豆沙很有礼貌地点头道:“公公好,娘叫我来给王爷送东西。” 小亲王这会儿却没在排戏,他在打坐。他在半山寺呆的时间不短,跟着迦叶大师身边的高手学了佛门内功。 小豆沙轻手轻脚走过去,她娘告诫过她,这种时候不准打扰。要是小亲王走火入魔了她得负责任,照顾他吃喝拉撒。(试着没这么玄乎,沈寄唬她的)所以她走过去把小亲王的木鱼抱上,一路抱到了戏班子排练的地方。人家敲锣打鼓,她在旁边敲木鱼。惹得排练的人哭笑不得。 “四姑娘,木鱼不是在这里敲的。你想敲的话,过来小的教你敲鼓。”那个鼓手招手唤道。 小豆沙道:“你那个大,我拿不动。”那鼓槌比她的胳膊都粗。 “有小一些的,小的找给你。”鼓手说着翻出一个小鼓来。小豆沙是常到戏班子来玩的,这些人同她都很熟悉。这个戏班子别人等闲是请不去的,除非是宫里传召。太后闻说小亲王喜欢听戏,自己搞了个大戏班子,上半年倒是兴致勃勃的叫进宫去过。还邀了王公贵戚都来看戏,一下子就把名声打响了。这半年倒也出去在几个王府、公主府唱过堂会。 小亲王那边很快就收功了,发现自己面前的木鱼不见了疑惑的皱皱眉,“于嘉,谁把我的木鱼拿走了?” 于嘉笑着进来,“王爷,方才四姑娘抱走了。” “她要干嘛啊?” “她抱去给戏班子伴奏。” “她可真是想得出来!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你也不拦着。”小亲王好笑的道。 “您都由着她胡闹,奴才还拦什么呢?” 小亲王过去,看小豆沙正握着鼓槌,胡乱敲着一张小鼓。他的木鱼被她丢在一边。艺人们赶紧起身要给他行礼,被他摆手制止了。 “别在这儿捣乱了,找我什么事啊?说你呢,还不把鼓槌放下。敲得这么起劲儿,你要不要去敲敲登闻鼓啊?”小亲王过去把人抱起来,木鱼直接塞到她怀里,“抱好!摔坏了用你的月例银子赔。” “那是人家要买糖的。王爷,登闻鼓是什么?” “衙门或者宫门外头摆的鼓,有冤屈的时候去敲的。敲了就有人给你做主。”小亲王随口解释道。 “哦。”小豆沙下地以后,把木鱼放回原位。又从兜里掏出沈寄的设计稿,“娘给王爷的。说如果你要就让宝月斋做。”说完就自动自发去翻小亲王平常放零食的攒盒去了。小亲王早就不吃这些小东西了,都是给她备的。 小亲王疑惑的打开来看,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一下子胀红。他才不要呢!他只要以后比娴姐儿长得高就行了。如果穿了这样的鞋子,那才是一生黑呢。还不得被娴姐儿取笑一辈子?魏夫人真可恶,特地设计了这种鞋来嘲笑他。 “回去说,我不要。” 小豆沙方才偷看过,没看明白,咽下嘴里的东西才问道:“是什么啊?你不要给我呗。” “你用不上。”小亲王郁闷的道。魏家人都是长手长脚的。小豆沙虽然还小,但也是能看出这种趋势的。嗯,娴姐儿也挺高的,他的儿子以后想来不会有这种苦恼。 小豆沙伸手拍拍被装回自己兜里的纸,跟着一脸郁色的小亲王往外走。小亲王站到每日练习跳高的树下一下一下跳了起来,她也好玩的跟着,保持着一致的节奏。两个小揪揪上的蝴蝶形饰物随着跳起也跟着飞舞,远看颇能以假乱真。 小豆沙跟着跳了十几下就没兴致了,跑到一边树下坐着。想了想招呼人给她把攒盒拿出来,再倒上水。 小亲王呕道:“你当我在耍猴呢?” 小豆沙笑嘻嘻往他手板心放了一枚铜板然后跑走。 “你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小亲王对准小豆沙的腿比划了一下,把铜板弹过去。力道不大,但正好打在关节处。小豆沙应声仆倒在草坪上,爬起来噗噗吐出吃进去的土,气鼓鼓地道:“我要去敲登闻鼓!” “我是你的长辈,打你是天经地义的。你告不了我!” “我也要当长辈!” “那可有得等咯!你得等到我孙子那辈。” 于嘉看到摇头,“王爷,您比四姑娘大那么多,又是长辈。您跟她较什么真啊?”说着过来替小豆沙把裤子拍打干净。 小豆沙想了想道:“我以后打你儿子!用力打!”她每次向沈寄告状说小亲王欺负她,沈寄就告诉她,你等着以后打他儿子吧。以至于她都问过小亲王几次了,‘你几时才生儿子啊?’ 小亲王听得每每直翻白眼,生下来好给你打么?不过如今他有招对付小豆沙了,“你小姑姑会收拾你的。” 想到小姑姑,小豆沙缩了缩脖子。小姑姑凶起来的时候好凶,一个可以打三个。她忽然也笑起来,拍着小手道:“王爷,我有办法了。我去让小姑姑打你就是了。” 于嘉和旁边的侍卫都没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小亲王再度在魏家女人面前吃瘪。从沈寄到小芝麻,他总是吃瘪的那个。如今连小豆沙也越来越厉害了。 沈寄在旁边看了有一会儿了,“王爷,你居然敢跟小豆沙都能斗得起嘴来。我佩服你!” 小亲王心道,还不是让你给气成这样的。 “哎呀,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更有动力每天跳满两百下么。都是为了你好啊!”沈寄抱起女儿笑道。 “哼!” “如果你真的想快点长得比娴姐儿高,我再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 “每天多跳五十下。”沈寄说完抱着小豆沙往回走。身后传来小亲王反应过来的声音,“可恶!”居然让他一天跳二百五十下。 小亲王看着趴在沈寄肩头对着他扮鬼脸的小豆沙道:“哼,说我跟小豆沙都能斗嘴。你还不是年纪一把了,跟我个半大孩子也能斗嘴。” 于嘉笑道:“王爷,您小心被魏夫人听到了,今晚在您饭里放一把盐。”沈寄如今最听不得人提年纪啊,老啊这类的话。 小亲王点点头,这个女人还真干得出来。唉,人在屋檐下啊,不得不低头。不过,这样的日子他过得很舒服。真的不想离开魏家。所以每次说到修醇亲王府的事,他都有点抵触。就在隔壁,除了看过两回图纸,他也没去过问过。 晚上吃饭因为魏楹在,而且他脸上比较严肃,大家都比平日规矩许多,话也不怎么说。就连小豆沙都是认认真真的用勺子在对付着面前的饭菜。她四岁,正是开始学习自己吃饭的时候。她的菜比较清淡软糯,用一个大盘子分格子装着看起来就像攒盒一般就摆在她跟前,正用勺子挖了饭菜不紧不慢的往嘴里送着。当然,脸上、围兜上也都糊得有。 魏楹开始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直到沈寄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持己,尝尝这个茄子煲。” 他醒过神来,沈寄这是提醒他不要板着脸,弄得所有人都不怎么敢出声了。平时他虽然不在饭桌上,但沈寄也常把饭桌上的笑话讲给他听。所以知道平时他们吃饭气氛是很热闹的,虽然稍显没规矩。 他笑笑道:“平日吃饭都是小芝麻在叽叽喳喳么?怎么她不在家就声音都听不到了?” 小豆沙刚好把嘴里的饭菜都咽下去了,赶紧替小芝麻澄清,“不是jiejie,是三哥。” 小馒头瞪她一眼,“吃饭就吃饭,说什么话?食不言寝不语。” 小亲王笑出声来,“装什么蒜啊,魏大人摆明早就知道就你话多了。” 沈寄和小包子都低头闷笑了两声。 小馒头叹口气,“爹,我觉得人真是不能不信命。” 魏楹道:“听说你近来在看《易经》,就看出这点心得?” “这不是看《易经》看出来的。只要看王爷和我们兄弟就看出来了。王爷就是富贵闲人的命,我跟哥哥都得埋头苦读的时候他就能斗鸡走狗。” 魏楹道:“你和流年是因为生在书香之家,所以必须刻苦攻读自己挣一个前程。同时也让家声得以延续,不至于家道中落。王爷是皇子,皇族与勋贵和书香世族的出头之路是不同的。勋贵子弟入仕走的是恩荫的路子。但两边也并非井河不相干。譬如你jiejie的干爹那就是一等一的勋贵子弟,但他和其他武举出身的兵将一样是靠实打实的军功升迁。还有阿隆也是如此。嗯,去年的探花郎就做了勋贵家的女婿,如今是靠着勋贵的扶持在官场游刃有余。” 小亲王有些闷闷道:“其实,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考东山书院的。” 小馒头道:“那就一起去啊。” 小亲王摇摇头,“就像流年即使入仕也难以得高位一样,我是亲王,是不能和朝臣有过多的来往的。我能在你们家住这么多年,都是大师替我争取到的。而且,我也的确没有任何的威胁。” 小馒头纳闷,“为什么哥哥不可能得高位啊?” 魏楹欣赏的看过小亲王,看着小儿子摇摇头,“因为你爹我是丞相。你哥再得高位,站出去说话难道是要当‘小丞相’?人家还不得当他代表我?我又不想结党**,还是避嫌得好。说到这里,流年你想了也有两三年了,想到自己将来走什么路了么?” 小包子放下筷子,“爹,我想好了。我要好好读书做学问,将来进国子监,我的目标是祭酒。” 沈寄心头暗暗点头,这条路挺合适的。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后世的北大校长。虽然只是四品,但是满朝都有他的学生。而且不会卷入各种政务里头,也就避开了人家把他当魏楹代言人的影响。
魏楹也露出些笑容,“国子监祭酒可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你不够格我可不会同意的。就是皇上允了我也会把你撸下来。”他还能干二三十年,想来小包子是在他手里做到那个位置了。 “儿子才十四,大有机会。爹爹丞相都当得上,我只要尽全力,不信做不到。文章千古事,儿子就算不能做高官,但是能做好学问,写出几本足以流传后世的书也一样不负魏氏血脉。”小包子认真的道。 魏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显然对小包子这个人生规划是很满意的。放下酒杯才道:“仕途一时荣,文章千古事。你爹我是没什么精力钻研学 问,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就寄望于你了!” 沈寄偷偷白魏楹一眼,等到她儿子能当最高学府的校长了,那不得一二十年以后啊。她就知道这家伙说什么少年游学、中年游宦,过些年会陪她游山玩水纯粹就是一张空头支票。 小馒头道:“啊,哥哥你已经有目标了。那我做什么呢?”他一贯贪玩好耍,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父母驱赶的。头上有哥哥,他还真没怎么想过以后呢。若说想过,也就是幼年时被沈寄的‘纨绔’二字催逼的,但也只知道他不要当纨绔而已。 沈寄看看他,“好好想想吧。” 小亲王笑笑,“我就如魏夫人之前跟我说的,我会扶持梨园事业,护着这一行的人不受欺辱,让这一行能延续下去。一些小的剧种和派别,我也会尽力帮着存亡断续。我、我也在学着写剧目。等写好了排好了,大家一起来看。”他是真的喜欢戏剧,这条路也很适合他这个富贵闲人。 对于这个邀请,大家异口同声答应下来。 沈寄道:“倒是把小芝麻和赟赟也叫回来一起看。” 小馒头挠挠头,青蛙也想得这么长远啊。他是得好好想想了。 小豆沙听了半天,没怎么听懂。不过哥哥们都在说以后做什么她还是听明白了。她也跟着说道:“我以后要当娘!” 桌上的人都唰地一下看了过去,我们都知道你以后会当娘,可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着什么急啊? 小豆沙受到瞩目,备受鼓励,进一步解释道:“要跟娘一样。” 魏楹点头,“这个可以有。如果你们姐妹以后都能像你们的娘一样,为父会非常欣慰和骄傲的。” 得到肯定的小豆沙看小馒头一眼,脸上笑开了花。 沈寄笑道:“这是夫子提问,各言尔志么?快吃饭吧,回头饭菜凉了。” 等到并头躺到床上的时候,沈寄对魏楹道:“要是你经常能跟孩子们一起吃饭就好了。父亲这个角色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真的很重要。今晚吃饭的气氛好好哦。” “我尽量吧,好多时候是真回不来。皇上想做大有为之君,我这个丞相当然也得跟着做苦力。”魏楹伸手把沈寄抱到怀里。小豆沙晚上又自觉自发睡他们中间。小孩子睡得早,被魏楹抱出去交给了她的教养嬷嬷。 “拉倒吧,明明就是你自己也想做大有为的丞相。还是林子钦好啊,三十五就退休了。” “他只是交出军权而已,哪敢真的万事不关心。你看他喝了小芝麻的喜酒就没急着去关外牧马放羊,而是留在了京城。” 沈寄想了想,“是因为下午你说的那个靠山王留在京城的关系么?” “是,靠山王和大长公主关系甚好。有他在,三皇子那里怕还会起风浪。他总是不甘心就输给太子了。” “你们当初替三皇子挑岳家,就没考虑到这个人么?”这个靠山王是皇帝的亲叔父,在军中又很有威望。如今那一辈明面上就剩他和大长公主还健在了。有时候皇帝也不得不给这两位长辈留些面子。但他也不想被这个叔父掣肘。所以,林子钦此时留下是不会遭嫉的。 “怎么没考虑过?但是又要和三皇子的身份相当,又不能带给他太大助力,蒋家已经是能有的最好选择了。靠山王之前一直在南方疗养,如今回来京城的王府。还恰好是三皇子从海外返回的关头,这里头很难说没有关联。” “太子的根基很稳啊,再说还有二皇子也是嫡出。怎么也轮不到三皇子吧?” “要是林家倒了,皇后被废了,他怎么没有出头之日啊?储位之争,很多时候不到最后关头都定不了胜负的。皇上正值壮年,身子骨一向康健。这就大有可为了。储位之争一向是非常残酷的。” 沈寄想起迦叶大师八岁就为了保护母亲兄长以及自己,出手鸩杀了嫡出的长兄,因此留下深厚心结不得不遁入空门以求解脱,也是长吁一口气。 “我还以为太子妃生下小世子就尘埃落定了呢。” “那林家干嘛这么给我面子?”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