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今萍嵋在线阅读 - 第120章 解签文道长乱扶乩,过中秋喜从南边来

第120章 解签文道长乱扶乩,过中秋喜从南边来

    没想到沈今竹当官第一件事就是讨薪,怀恩隐隐有一种感觉:他可能将弼马温招募进东厂了,这种人很难驾驭啊,稍有不慎,会引火烧身的。【】这个女孩子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胆大心细,沉着冷静,交游广阔,而且运气好的不像话,皇上还信任她,予以重任,命他将其招募入东厂,一开始就给了从五品的档头官衔,他若是刻意打压,势必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怀恩老jian巨猾,临走时他对莺儿翠儿说道,“跟着沈档头好好干,将来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呐。”沈今竹殷勤的将怀恩送出门,心里却暗自腹诽道:说人生说理想说东厂如何如何好,提起俸禄来三缄其口,含含糊糊说年底一起发放,什么荣华富贵,画饼充饥罢了,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啊。

    怀恩是微服查案,普通客商打扮,金陵之地甚少有人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东厂厂公,但有一个人是化成灰都认识他的锦衣卫千户曹核,他横行霸道十几年,怀恩是唯一一个将他套进麻袋里送到东厂吃牢饭的狠角色。曹核见厂公走远了,才凑过去问道:“他有没有为难你?”

    沈今竹说道:“问了一堆问题,东厂办案,我不敢不回答。”

    曹核捏着拳头骂道:“这群东厂的番子,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狗东西说好东厂和我们金陵锦衣卫协作查太湖大案的,结果他们几乎将全部功劳抢走了,跑到皇上那里邀请请赏,留着我们在后面收拾残局擦屁股,都是出人出力,我们没讨着什么好处,我在澳门活捉了路镖头,却连个千户都没升上。”

    曹核无意间将沈今竹都骂进去了,崭新出炉的东厂百户沈档头又不能出面解释,白白挨了一顿骂,只得安慰说道:“东厂设置之初本来就是为了监视你们锦衣卫的,历来东厂都在凌驾于你们锦衣卫之上,只有先帝爷时期的锦衣卫指挥使深得皇上信任,又有本事,才首次反过来钳制住了东厂。风水轮流转,现在有轮到东厂在锦衣卫头上作威作福了,这次你们协作查案,东厂抢了功劳,没让你们背黑锅就不错啦,知足吧。毕竟东厂大多是无根之人,别看他们飞的高,升得快,将来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而你们锦衣卫大多是世袭,各种关系盘根错节,长长久久的享受富贵,比东厂强多了,何必争一时长短。”

    曹核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想想就不服气,东厂的人太猖狂了。”他当惯了太岁爷,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这口气当然咽不下去。

    沈今竹递给他一个剔红牡丹盒子,说道:“别生气了,马上就是中秋,拿着这个哄临安长公主开心去吧。”小祖宗赶紧闭嘴吧,万一被莺儿翠儿听比壁角,偷偷报给厂公知晓,保你吃不完兜着走

    曹核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条透明如水滴的水晶项链,很是精致,他拿出项链细看,“水晶石料和做工好像是外国的,价值不菲吧。”

    沈今竹说道:“从北大年的驸马林道乾那里买来的,是南洋的水晶矿。我包下了他货船上所有的首饰和玉石,他给出的价格很公道,货船在督饷馆过税时,又有守备太监元宝公公照应着,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我挑出最好的准备送礼当人情,其余都放在隆恩店的货栈里,交给牙人和经纪们卖掉。”

    曹核sao包的将水晶项链一圈圈缠在手腕上欣赏着,笑道:“这么好的东西,你舍得给我借花献佛啊。”

    沈今竹说道:“论理我该亲自去长公主府上送中秋礼的,可是重孝在身,不方便出门做客,反正都是孝敬给长公主,你送我送都一样的。”

    人情的走动是需要金钱铺垫的,言语的套近乎空谈不管用,沈今竹在这点上向来都舍得砸钱,月港的元宝怀义都得了她不少好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分你我,谁送都一样吗?曹核心里暖暖的,将水晶项链收起来,说道:“你说的对,谁送都一样,长公主定喜欢。”

    他乐颠颠的捧着剔红盒子出门了,先去了金陵锦衣卫南镇抚司找亲爹,说道:“东厂厂公来金陵了,找沈今竹问了一下午话,这会子还没走,在金陵城四处闲逛,叫我们都警醒些,别犯事被东厂盯上了,这些人是一群苍蝇,盯上了就赶不走。”

    曹铨纳闷了,“厂公性子寡淡,很少有闲情逸致瞎逛的,不会是要在金陵做什么事吧,要人盯紧点。别弄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锦衣卫的探子跟踪了不久,就被东厂番子揪出来了,警告道:“我们东厂办事,什么时候轮到锦衣卫监视了?回去和你们曹指挥使说,我们厂公不过是路过金陵,马上就走,不用曹大人cao心了。”曹铨无奈,只得撒手不管。

    怀恩到了白云观,在一处静室后面的屏风处坐下,不一会,一个贵妇拿着长签走进来了,将竹签递给了在里头打坐的道长,“求大师帮忙解一下签文。”

    道长见她穿的素淡,不施脂粉,唯有圆髻上的白玉fèng簪华贵典雅,是典型的居丧贵妇打扮,心中有了底,打开签文念道:“前生注定是姻缘,好貌才郎登对年,要虔事心酬天地,管教夫妻两团圆。此签说的是姻缘,是上上签,大吉大利,你是为子女晚辈所求吧。”

    贵妇一怔,说道:“是为了一个朋友,她她少时曾经定下亲事,可是未婚夫遭遇家门巨变,不知所踪,她改嫁他人,生儿育女,前几年得知未婚夫已经早逝,心中也有慢慢放下了,可是最近总是如梦幻境,时常梦见少年往事,心想是不是未婚夫在九泉之下不安宁,有不能瞑目之事,所以托梦告诉她呢?她身子不好,不能亲自来求签,便托付了我为她来清凉寺求签问卦,请大师指点迷津。”

    道长沉吟片刻,说道:“故人已逝,单看签文不灵验,恐怕要用扶乩之法,请神灵问地下的魂灵。”人都死了,还上上签呢,差点破功露陷了,还在这妇人心事重重,没有觉察出来。

    贵妇说道:“那就请大师开坛作法吧。”

    道长递过纸笔,说道:“请写下去世之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屏风外,贵妇斟酌了片刻,艰难的写下早逝未婚夫的名字,戴佑。屏风里,怀恩蹙眉提笔写下了一首扶乩诗,吩咐手下行事。白云观是大观,做一次扶乩收银十两,这贵妇正是乌衣巷沈家大少奶奶王氏,家中豪富,这十两银子不放在眼里,痛快的掏了银子。

    扶乩之术在外头庭院处举行,盛放着沙土的簸箕搁在石桌之上,道长烧香拜祭列位祖师,将贵妇写的纸条烧成了灰烬,叽叽咕咕请大仙上身,据说上身的何仙姑,道长如得了癫痫似得目光发直,腿脚腰身无处不抖,挥起乩笔在沙盘上写字。

    沙盘上每出现一个字,站在左边的道童就抄写在纸张之上,右边的道童将沙盘刮平了,道长再写下一个字,如此循环,当道长写完最后一个字,累得扔下桃木做的乩笔,坐在石凳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小道童说道:“何仙姑还没有离开道长身,请夫人去净室稍等片刻,贫道去请另外一个道长来给夫人解开乩语。”

    王氏看着道童抄录的二十八个字,窜在一起的意思一看就懂了:“有缘造物自安排,休叹无缘事不谐,此际好听琴瑟调,莫教夜漏滴空谐。”

    净室内,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道长解乩语,“乩文上说的很清楚了,有缘造物自安排,休叹无缘事不谐。缘生缘死,缘起缘灭,人已经去世了,入土为安,这缘分就断了,嫁人为新妇,便生了另一段缘分。以前的定亲之缘是缘,后来和丈夫成亲之缘更是缘,前缘已死,后缘还在,莫要痴恋前缘而忽视了后缘。”

    “此际好听琴瑟调,莫教夜漏滴空谐,说的是珍惜眼前人,要欣赏琴瑟之声,不要痴迷在孤夜听漏雨凄切之音……整个乩语的意思就是说要放开前缘往事。夫人的朋友经常梦到去世之人,是因心中还没彻底放下,还挂念着以前的过往,去世之人九泉都不得安宁,便托梦要夫人的友人放下执念,只有这样,活人和生人才能得到安宁,那些梦境自然也就消失了。”

    王氏默念着乩语,想起记忆中的那少年,他永远的是那么年轻,一双眸子纯净温和,唉,当初已经决定死心,连那人的玉佩都扔到长江了,我过几年就是要当祖母的人,为什么还是会经常想他呢?不行,要努力放下了,道长说正是因为活人的念想,死人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他生前经历家门巨变的痛苦,何必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王氏道谢后离开了白云观。怀恩躲在暗处看见昔日未婚妻踩着脚凳上马车,她曾经为了他不思茶饭,不进汤药,几乎哀泣欲绝,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使计用诈死之法让她停止了满京城寻找他的疯狂行为,以前定亲的玉佩送到她手里,心病不治而愈。她现在已经稍有发福了,下巴开始变圆,就是气色不太好,孝期不能用脂粉修饰,整个人就像笼罩在一朵乌云之下,脸色灰蒙蒙的,眼神也不如以前明亮

    看见王氏转身朝着石牌处看过来,怀恩赶紧闪身躲在石牌后面去,方才王氏觉得脊背莫名的发热,好像有人瞧她似的,她回头去看,依稀看见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从石牌处闪过,好像是梦中未婚夫的轮廓,她揉了揉眼睛,定睛瞧去,从石牌后面走出一个正在扫地的年轻道士,王氏自嘲一笑,真是有所思便有所见,那个人死了几十年了,即使化成鬼混,也不可能在白天出现啊,整天这样神情恍惚,白天都能见到鬼,道士说的太对了,执念太深,活人死人都不得安宁。

    王氏上了马车回家,白云观门口,扫地的年轻道士走到石牌后面说道:“厂公,标下的手下发现沈大少爷暗暗跟踪王氏,还要找扶乩的道士问话,标下担心露陷了,就在沈大少茶水里下了泻药,将此人困在马桶上,接下来该如何办?”沈大少爷沈义斐是王氏的丈夫。

    沈义斐居然跟踪妻子王氏?难道他发现了些什么?怀恩深觉得棘手,因为沈义斐不是普通官员他在丁忧之前是荆州推官啊明察秋毫,是查案高手,他为侄女沈今竹洗刷杀人凶手的冤屈起了很大的作用,这种人心思缜密,王氏这种多愁善感的女子很难在他面前藏住心思。以前沈义斐常年在外做推官,甚少在家,现在辞官丁忧,和王氏朝夕相处,肯定发现了端倪。

    怀恩嗅到了一丝危险,他杀伐决断惯了,说道:“将道士堵了嘴捆了,送出金陵除掉,对外就说他云游去了。至于沈义斐”

    怀恩想了想,说道:“留他一条性命,把痕迹都清理干净,此次不宜久留,我们这就回京城。”按照怀恩斩草除根的做事风格,沈义斐会和写扶乩的道士一起被秘密除掉,但是沈义斐一死,王氏就要守寡,王氏的三个儿子还不成气候,将来谁庇护她?他只能在暗处偷偷看她几眼。身为东厂督公,手下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朝廷更是树敌无数,一旦知道王氏是他的软肋,反扑起来王氏是第一个受害者。

    沈义斐的品行端正,对王氏一直不错,家中人口简单,没有侍妾姨娘,如果王氏不困于旧情,她应该能过的很舒心。

    那首信手写下的扶乩语其实也是写给自己看的,有缘造物自安排,休叹无缘事不谐,缘分已尽,强留无用,放下执念,免得害己又害人,怀恩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无论自己多么牵挂,都不能来金陵看她了,免得害了她。

    刚从鬼门关里回来的沈义斐几乎在马桶上度过了一个下午,整个身体都虚脱了,走路都要扶墙,白云观请了大夫给他医治,这个样子回去是不成的,沈义斐干脆当晚就宿在白云观。

    次日就是八月十五,沈家三人家分开过,大房守祖宅在乌衣巷二房在遗贵井八府塘的三房因都在孝期,不能张灯结彩,穿喜庆华服,更不能唱戏奏乐助兴,所以节日一切都从简,家宴的场面都有些寡淡无趣。

    遗贵井沈宅,丁忧在家的沈二爷午睡醒来,百无聊赖的自己糊起了灯笼,叫了子女一起来在灯笼上写灯谜,他一共四个子女,除了嫡长女沈今竹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其余三个从小生活在一起,很是亲密和睦,此刻嫡长子沈义诺吟诗做谜语幺儿沈义言磨墨次女沈文竹执笔在灯笼上写字,三人配合默契,一派其乐融融的情形。

    沈二夫人朱氏进来了,子女们忙停下手中之事,给朱氏行礼。朱氏和沈二爷去了隔间说话,朱氏看着天色问道:“老爷,时候不早了,今竹还没回来,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她是不是太忙来不了?”

    碰了无数次钉子,朱氏终于学乖了一些,凡是和今竹有关的事情,她一概不自专,先问问丈夫的意思。沈二爷看了看墙角的西洋自鸣钟,“居然都这么晚了?不用派人去催了,她说今日回家过节,就一定会来,可能是隆恩店事多,被绊住了,且先等等吧,叫大厨房晚些做饭,横竖到处都摆着月饼,先吃着垫一垫。”

    朱氏应下了,按照丈夫的安排吩咐下去,岂料话音刚落,外头小丫鬟就跑来说道:“四小姐回来了,快到了二门。”

    说曹cao曹cao到,过了约一盏茶时间,一个丫鬟来说道:“老爷夫人,四小姐本该来给父母请安的,只是一路风尘,恐失了礼仪,就先回房梳洗更衣了,家宴之前就过来。”朱氏太讲究,沈今竹回家尽量恪守礼仪,起码在明面上不出错,免得再生争端吵的烦心。

    沈今竹派人来解释,夫妇俩人放了心,朱氏瞧着丫鬟很眼生,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好像没见过。”

    丫鬟低眉顺眼说道:“回二夫人的话,奴婢叫做翠儿,是大小姐刚买的丫鬟。”

    朱氏觉得有些不对头,问道:“你是南边的丫鬟,如何说的一口京城官话?”

    翠儿是东厂训练的死士,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夫人好耳力,奴婢以前就是在京城服侍京官人家,东家因牵扯进郑恭王谋反一案,被抄家了,奴婢被发卖出去,辗转到了金陵,昨天刚被大小姐买下来。”

    朱氏觉得身为嫡母,要了解女儿身边伺候人的底细,一旦出事,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疏忽了,上次沈今竹差点在太湖出事,不就是因为雇佣了身怀二心的女镖师丹娘的缘故吗?

    所以朱氏追问道:“你在京城那家服侍?”听翠儿说的有名有姓,朱氏才放下心来。

    沈今竹泡在浴桶里沐浴,今年的秋天比往常要热许多,夏天赖着不肯走,都八月十五入秋了,金陵大街上还甚少看见穿夹衣,基本都身着夏天的单衣暑袜。从小到大,沈今竹的夏天都伴随着冰盆冰桶度过的,只有今年搬出去单过,她租居的房子没有冰窖,买了冰块运回家非常贵,而且她住的地方算是偏远,等冰运过去,基本就融化的差不多了,所以沈今竹干脆不用冰了,生生挺过去了这个漫长的夏天,可怜她一个娇身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夏夜里热得干脆睡在庭院葡萄架下的竹榻上,罩着双层纱帐隔绝蚊虫。

    八月十五过家过节,她早早打理好了隆恩店的事宜,坐着马车回去,车厢空间狭小,又没有冰盆,开了窗都无济于事,遗贵井离三山门很远,过节时城中的街道都拥挤不堪,满是行人和车马,她在车上颠了快一个时辰才到家,里衣湿透,头发也汗津津的贴在鬓边,感觉身上都在发臭,她不愿家人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便派了丫鬟去给父母说一声,自己先回房沐浴更衣。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想要自由,就不能过安逸的生活。沈今竹这样自我安慰着,连头带身体都没入水中,璎珞拿着澡豆进来了,看见浴桶青丝如浮萍一样飘飘荡荡,若不是看见一串串气泡从桶里冒出来,还以为沈今竹溺水了呢。

    呼憋气到了极限,沈今竹从浴桶里冒出来,小脸憋得通红,璎珞用澡豆给沈今竹搓洗长发,说道:“方才二夫人要翠儿传句话,说她都晓得了,要小姐慢慢洗,不用急,今日家宴比寻常晚一些,还叫丫鬟端来小姐最喜欢吃的蛋黄莲蓉月饼,说先垫一垫。”

    沈今竹有些意外,朱氏好像比以前通情达理了一些。其实朱氏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当初应天府尹刘大人将继女列为凶杀案疑犯,她吓得六神无主,一旦此事为真,以后谁敢娶沈家女?沈家已经分家了,其他两房影响稍微能轻一些,她的女儿沈文竹是直接受害者,当时她甚至对继女生了恨意。后来沈义斐等人帮忙查案,洗脱了继女的嫌疑,金陵人议论的风向直转,话题从沈今竹是个杀人潜逃的“悍女”,变成了继母朱氏不贤不慈,将继女逼出家门,实乃狠毒后妈的典型代表。

    朱氏爱惜羽毛,将贤良的名声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铺天盖地恶毒继母的流言传出来,传到了朱氏本家那里,朱氏那个吃素念经的老母亲还写信给了女儿,责怪她不好好对待继女,坏了朱家的名声。曾经的贤妇典范朱氏伤心绝望的要投缳自尽,被丈夫和三个儿女苦口婆心的劝住了,为了丈夫和孩子们,她不能畏罪而死,日子还要继续,必须想办法改善和继女的关系,先顺着她一些,看能不能用情来感化她回家。

    朱氏如此殷勤,沈今竹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在她看来,朱氏不算是坏人,更不是恶毒的继母。朱氏只是不爱她这个继女罢了,因为你不爱一个人,就不会想去包容她的缺点去用心理解她的叛逆行为背后的原因。金陵叛逆活泼性格的女孩子那么多,谁也没被逼得搬出去单过吧?就拿瞻园徐碧若来说吧,人家从小到大,从做闺女到做母亲,至今都是这个脾气,照样在夫家娘家过的好好的。

    朱氏不爱她,她也不爱朱氏,也懒得去体谅继母的难处,沈今竹觉得彼此冷冷淡淡的也好,互不干涉,朱氏今日如此热情,反而让她觉得不自在了,恰好此时觉得有些饿,便说道:“切一块月饼尝尝。”

    莺儿将巴掌大的月饼分成六份,一份恰好吃一口,切开后觉得奇怪,寻常蛋黄莲蓉月饼都是在中间放一个或者两个熟鸭蛋黄,这个月饼却是将熟鸭蛋黄全部碾碎了,然后填进月饼模子里扣成圆形烘烤而成,所以切开之后每一小块中间都夹着厚厚一层鸭蛋黄,口口都不会落空,很是诱人。

    沈今竹坐在浴桶里将整块月饼都吃下了,说道:“这月饼做的不错,给大厨房打赏一个上等红封。”莺儿忙不迭的去了,一会又拿着红封回来,说道:“小姐,大厨房的人不敢收,说月饼是夫人亲手做的,她们不敢冒领功。”

    朱氏治家颇严格,下人不敢蒙混过关。沈今竹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把今夜送给夫人的冰种翡翠镯子换成玻璃种吧。”玻璃种贵重多了,她不愿欠下朱氏人情。

    中秋家宴,沈家一家团聚,因为沈今竹在场,气氛却比平日家宴要沉闷,沈今竹基本是一问一答,而且很有礼数的有问必答,根本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以前和大房一起过中秋可不是这个样子,在乌衣巷的家宴,沈今竹都是话最多,笑最多的那个,有她在,沈老太太可以笑得一晚上都合不拢嘴,连梦中都笑出声来。

    如今物不是人亦非,恍如隔世般,沈今竹脱胎换骨,在家宴上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客气冷淡疏离。

    朱氏轻咳一声,说道:“今竹啊,如果店里不忙的话,在家多住几日吧。”

    哟,居然前面还加一句“如果店里不忙”,而不是以前那种生硬的要求她留在家里了,朱氏是吃错药还是被别人夺舍附体了?沈今竹一懵,随即说道:“店里还好,就是我后天一早要乘船南下,再去一趟月港,不能在家多住了。”按照上次的约定,瑞佐纯一第二次一万斤硫磺即将在九月到达月港,她必须在场交割钱款,顺便看看正在建设中的日月商行,再会一会小情人徐枫。

    沈二爷说道:“等你到了月港,应该是九月份吧。我刚接了瞻园送来的帖子,说十月徐家的外孙吴讷要迎娶怀义公公的女儿,怀义好像就在月港当守备太监,那时吴讷去月港迎新娘,你或许能和婚船一起回来,有瞻园的护卫一路护送,应该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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