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何处得闻神之音的

    祈月祭祀上听天命，世事难测无限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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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古老的年代，还没有诞生王国与统治的概念，原始的人们组成了分散的聚居地，涉及到全体的大事都会由几位长者与祭祀商讨决定。祭祀在原始社会中所占的地位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是负责与神明沟通的职业，每个聚居地只会有一位正式祭祀，最多额外增加一些辅助的实习祭祀而已，即使是部族之间的合并也只会在作为主体的部族处保留一个主祭祀。耀月林几乎是北元大陆最后的祈月人聚居地，所以暮雪从来没有想到过她所看到的耀月林主祭祀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就和其他祭祀一样额头上用银白色颜料涂抹了月牙的形状……这是一种和血月印记截然相反的神圣记号，带着白色宝石编织成的项链，但这都无法掩盖她只是一个年龄看起来比暮雪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当愔辉带着暮雪在耀月林中找到这位年轻的主祭祀时，她正跪倒在倒下的那棵祈月树主干前，低声地念诵着一些为亡者哀悼的古老祝词。

    愔辉静静地站在后方，一直耐心等待她完成了这一段祈祷之后，才凑上去低声地汇报了之前的情况。听完愔辉的汇报之后，这位身披银白色兽皮衣少女才终于将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暮雪……即使是暮雪也没有认出这到底是用什么野兽的皮毛所制，但是当对方的目光看过来时，暮雪竟然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恐怖的寒意，就像是被凶恶的野兽给盯上了一样，几乎要控制不住向后退去。

    面前的少女没有说话，她就这么打量着暮雪，目光就像是利刃一样充满了压迫力，许久之后，才似乎是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南方的部族开始派还没长大的孩子当渡海的信使了？”

    “我也不知道北方的部族什么时候让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女来担任主祭祀了。”暮雪微微皱起眉头，毫不留情地予以回击，此时流落出怯态只能更加惹人质疑，为了自己的目的她也不可能明说自己就是偷偷跑过来的，“我觉得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的确，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作为主祭祀的少女看着暮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很快点了点头，做出了待客的礼节，“耀月林主祭祀，奫坔。”

    “南方来的渡海信使，暮雪。”暮雪同样用正式的礼节回应了一下，她根本不需要回忆，直接把之前已经完全记熟的渡海成功者名单汇报了一遍，同时也说明了他们遇到昕羽人的具体过程，在提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注意到奫坔的脸色有些古怪。

    “你们也遇到了那些古怪的……”想到在栖舰兽背部的那个昕羽人，暮雪不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妖这个词，这个词汇在祈月人文化中可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侮辱性相当强的词汇了。

    话语虽然未尽，但是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他们么……确实，在之前逃亡的过程中就有类似被不明生物杀害的事件发生。”奫坔肯定了暮雪的猜想，“行走于虚空，驭使雷电者，这在大部分人中引起了强烈的恐慌。很多人认为三名月神已经决定联手制裁这个世界，伟大的霜霖女神让这个世界陷入严寒，擎殇则是派出雷霆的使者开始屠杀罪恶之人，之前唯一没有表露出明显迹象的就是火之月神，或者应该说，直到不久之前为止……”

    她伸出手指指向了天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场壮丽的火雨，这便是压倒了很多人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相信一直观望的火之月神终于出手了，最终的末日即将彻底降临。

    “神明有没有发怒，这种事情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听完这一番分析，暮雪不禁承认这听起来确实非常有理有据，连她都忍不住要相信了，但是作为祭祀，面前的少女应该会知道一些什么吧。

    然而，在她这么说之后，名为奫坔的少女却出现了可疑的停顿，她环顾了四周一圈，看见附近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之后，才似乎是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祭祀就一定会得到神明的回应么？”

    “……啊？”

    “你不是很好奇耀月林为什么会有这么年轻的主祭祀么？”突然插嘴的居然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陷入沉默的愔辉，他冷冷地说道，“原来的祭祀认为神明愤怒需要祭品来平息，他与另外几位祭祀商量好甘愿让他们来承担神明的愤怒，或者至少为部族减轻一些物资上的负担，所以主动向北方更冷的地方前进了，不论是调查原因还是寻找神明……”

    暮雪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这下完全明白了，震惊地连月牙形的瞳孔都骤然扩大：“你的意思是……”

    “祖父去寻找灾难的源头，并且试图平息它，同时把这个部族祭祀的重任交给了我。”之前看起来很坚强的奫坔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丝哀伤的气息，她的手指用力捏紧，“但是或许是我作为见习祭祀还不够合格，从来没有真正得到来自月神的启示。”

    所有人都知道，寻求神明的宽恕这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那几位老祭祀离去时仅仅带了很少的口粮，在这片大雪中消失了那么久，最终的下场恐怕已经是一个无需说出来就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暮雪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奫坔纠结的问题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她自己也在寻找，“不过你将这种事情直接告诉我，就不怕我不小心透露出去引发了恐慌吗？”

    “他们不会相信的。”奫坔摇了摇头，眼中的哀伤淡去，重新恢复了淡然的样子，“或者说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确实如此，因为如果这个消息被证明是真实的，那么就意味着神明很有可能已经彻底抛弃了他们，这将给他们带来更加绝望的处境。

    “不过说起来，我母亲曾经渡海来到了这里，不知道现在是否有她的消息？”暮雪沉默了片刻，然后谨慎地提出了这一点，如果能够从祭祀这里得到消息，总好过她漫无目的地去人山人海中寻找。

    “你母亲的名字是什么？如果与南方大地有关系的话那么我应该会有印象。”奫坔看向前方巨大祈月树倒塌的痕迹，无奈地说道，“但具体生死也不一定能够马上判断，你也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不论怎么说都得谢谢你的帮助。”暮雪感觉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意识到自己的手心甚至在这种寒风中渗出了汗水，“那个，我的母亲叫雨沫。”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到了异样，不光是奫坔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古怪，就连愔辉的眼神也一下变了，看起来似乎显得很尴尬，这让暮雪感觉很不对劲，她盯着奫坔看，直到对方终于忍不住了。

    “首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母亲绝对不在刚才祈月树倒塌带来的灾难波及范围之内。”奫坔依旧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暮雪，她的声音很轻柔悦耳，但是语气却难掩其中的尴尬之情，“之前我跟你说的，部族中的大部分祭祀都向北前进了……”

    “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指……”暮雪猛地倒退了几步，音量都不由自主地放大，她死死地看着奫坔与愔辉，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否定的表情，但是这显然只是徒劳，“我的母亲就在那些祭祀中……”

    奫坔点了点头，彻底打碎了暮雪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多么可笑，就在刚才她还在为对方祖父的遭遇而感到同情与抱歉，转眼就发现自己的母亲竟然也面临着同样的处境，世事变化神秘莫测。

    “雨沫确实已经不在耀月林了。”愔辉低声说道，他看起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虽然她并不像另外几位祭祀那样年迈，但是她也打算去查明白灾难发生的真实原因。我很确定这一点，临走之前她还特地带上了几颗猴腮雷……啊不，火神树的果实。”

    “虽然感觉似乎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大体意思我还是明白了。”暮雪轻轻咬住嘴唇，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也就是说我母亲还特地准备了武器防身，主动要去寻找问题的根源并试图解决么？”

    不是单纯的打算送死，这真是一个大好消息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愔辉看着暮雪说道，“按照她走时的话来说，这世上没有一颗猴腮雷……啊不，火神树果实搞不定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颗。”

    “……还是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强行混入了。”暮雪深吸了一口气，对奫坔微微弯下身，“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但是我恐怕得继续北上寻找母亲的下落了，反正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等一下。”愔辉突然开口了，他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看向奫坔，眼中有着恳求，“祭祀大人……”

    奫坔微微闭上眼睛，这一刻外表年龄不大的少女似乎有些不堪身上的重负：“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非常感谢您。”愔辉低声道谢，然后转头看向了暮雪，“我和你一起去，寻找北方异变的真正原因。”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