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平

    时间漫漫，季节渐渐转换为秋季，仿佛一夜之间，枫叶变红，菊花盛开。

    仙学堂的学生们也换上厚实的衣裳，教室里开了保湿又恒温的法阵。

    这日中午，顾凉因为小意外，并没有很早就回到学堂中。

    朱女跟在她身后，因为修习内功，且功力高深，朱女的五感比顾凉更为敏锐，远远的便听到动静。

    “小姐，您的班级里似乎闹了事呢。”朱女轻声说道。

    一群孩子，能闹什么事情？

    顾凉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忙问道：“你能听到是什么事吗？”

    朱女侧耳倾听，片刻后说道：“打架事件，和小姐您无关。”

    “打架的？都有谁”顾凉立刻想到顾天阳，相处了些时日，她发现班级里许多人都对顾天阳怀有恶意。

    果然，朱女说道：“是天阳少爷，您的同学都在殴打他。”

    朱女的语气很是平静，少女尚未学会完美的掩饰自己心中喜恶，可以听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顾凉微微皱眉，忽然停下，对朱女说道：“你用轻功把我带过去吧，走着太慢了。”

    朱女有些惊讶：“小姐是打算去阻止事情的发生吗？”

    顾凉看她一眼，朱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逾越，忙退后半步，低头说道：“小姐其实不必赶着去，天阳少爷是自愿被人殴打，您又何必插手呢？”

    “带我过去。”顾凉的声音有些冷。

    “他？他拿了成哥哥的木剑。”大眼睛的萌萝莉给出不同的答案，很是鄙弃地斜眼看着人群里被拳打脚踢的人，“还好他没拿到我的！要是他碰了我的木剑，我绝对会把它丢掉换一把新的！”

    “就是！那么脏的人！”另一个圆脸正太道，他看了看顾凉，讨好笑道，“凉meimei，你可千万不要接近他！他有病呢！”

    顾凉想了解事实：“他也有自己的木剑，怎么会拿别人的？”

    “夫子让他和成哥哥比剑，他躲闪不及抓住了成哥哥的木剑，这便是拿了。其实，成哥哥也不是有心打他，是他自己贪图哥哥灵石，自己趴下来给哥哥们揍。”大眼萝莉说道。

    顾凉看向一群人脚下的顾天阳，心思很是复杂。顾天阳无辜被打，她自然是要阻止，但朱女和大眼萝莉都说他是自愿，并不像谎言。

    顾天阳显然被打得习惯了，抱着头护住重要部位，任凭那些拳头和脚一下下落在身上。

    小孩子的拳头对大人来说就像挠痒痒，但是对同龄人来说就是实打实的痛，顾天阳蜷缩着身体，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叫。

    但是他的倔强没有帮到他一点忙，小恶魔们哈哈大笑“他居然不叫痛耶”，拳脚越发密集。

    “哼！活该被打！”圆脸正太抱着手看热闹，“我老早就不喜欢这个废物了！”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灵根，居然好意思回到顾家，还和我们坐在一起上课！坐在他隔壁，我觉得周围的灵气都像极了魔气！”大眼萝莉道。

    其余几个孩子纷纷附和，脸上稚气天真，眼中闪烁残忍恶意。

    顾凉不禁皱起眉来，她很不理解这些正太萝莉的想法，为什么他们如此排斥顾天阳？

    出身？资质？性格不讨喜？

    除了顾天阳，班级里也还有两个五灵根，其中一个母亲出身凡间青楼，另一个是性格恶劣的熊孩子，但谁都没有欺负他们的意思。

    为何恶意偏偏针对顾天阳而去？

    原著里命运多舛的男主，设定之一便是自小被欺负到大，这就是原著里的剧情吗？顾凉看着孩子们脸上天真又残忍的恶意，听着他们嘻嘻的笑声，感觉微冷。

    “别打了！一群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本事！”没待顾凉阻止，一个高挑萝莉走了过来，她身着粉衣，腰间系着白色玉符，瞪眼说道，“你们欺负他，不觉得脸红愧疚吗？”

    带头的锦衣正太重重一脚踏在顾天阳头上，笑嘻嘻说道：“圆圆，你今天怎么就多管闲事了？虽然你是真人的亲侄女，但我可一点都不怕你！”

    他叉着腰，脚尖在顾天阳耳朵上扭了一圈，哈哈大笑。

    “我看不惯不行吗？”顾圆圆哼道，她从伴读的手里接过木剑，指向锦衣正太，“不就是因为他比剑赢了你么？和我打，输了就让我揍一顿解解气！”

    锦衣正太看见顾天阳因为疼痛蜷起身子，便狠狠一脚踢在他腰眼处，吊儿郎当说道：“圆圆，你比我早一年入学，和你比剑，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你敢不敢？”顾圆圆也觉得这样不厚道，但是顾成做的事更不厚道，便涨红了脸说道，“你已经炼气三层，欺负一个还没入道的人，算什么英雄！”

    “圆圆怎么老是帮着废材说话呢？”顾圆圆身边一个粉红衣裳的少女拉了拉她的袖子，毫不掩饰自己对顾天阳的憎恶，“他满身都是药味，谁知道有没有病！”

    “青伊meimei这话就对了！”顾成咧嘴笑，“一个废材而已，让我打他，这是他的荣幸！”

    “再说，”顾成盯着地上的顾天阳，又看向顾圆圆，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音，“圆圆不清楚情况，我就跟你说一说，他是心甘情愿被我打。”

    顾成踹向顾天阳的肩膀，一脚就把他踹得翻了个身，露出被砂石刮伤沾染了不少尘土的脸：“小草包，是不是呀？”

    顾天阳感到屈辱，他看着锦衣正太，又看了看一脸错愕的顾圆圆，冷声说道：“我自愿被他打，与你何关？还不快滚！”

    顾圆圆咬着下唇，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她看着顾天阳，又看了看锦衣正太，低声道：“你真的是自己愿意的吗？”

    顾天阳闭眼，毫不理睬。

    顾成歪着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圆圆，你真是多管闲事！这个废材都没领你的情呢！”他道，“看这废物的样子，日后也是一个没用的家伙，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人顺手杀了。难道圆圆还会以为他是我们乾坤派的第二个泰兰真君吗？”

    他猖狂大笑：“天下间五灵根的人何其之多，但是泰兰真君只有一个！”

    身边围观的孩子也都哈哈大笑。

    顾圆圆羞愤难当，重重一跺脚，恨铁不成钢的喊道：“想想你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物！他陨落近十年，乾坤派却依旧流传他的威名！身为他的儿子，遇到欺负你应该狠狠地反击回去！”

    “呵，也许他不是十六叔的种呢！”顾成身边一个豆芽菜插嘴道，“谁不知道他那凡人娘在十六叔陨落一年后才生下他？”

    “也是。”顾成点头，笑嘻嘻地看着顾圆圆，脸上满满的恶意。

    “嘻嘻。”顾凉身边的大眼萝莉捂嘴笑，“成哥哥真厉害！”

    圆脸正太坏笑：“所以凉meimei千万不要接近他，他的身份低贱着呢！”

    顾圆圆简直无法直面小伙伴们带笑的脸，心里又气又恨，一拉那个粉红裙子的同伴，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快步离开现场。

    一群坏小子彼此对视一眼，纷纷大笑：“哟！我们善良正义的圆圆居然抛弃他走了！”

    “这家伙多可恶啊！连最好脾气最善良的圆圆都气跑了！”

    “嘿！成哥哥，我们继续吧！”

    “还是给圆圆一点面子吧。”顾成抄着手笑，“你们谁有绳子，把他绑起来在树上吊一堂课好了。顾天阳，我多给你一颗灵石，你觉得怎样？”

    顾天阳缓缓点了头。

    很快，顾天阳双手被缚，两脚悬空于地面半尺上，孩子众一哄而散。

    他眼睛迷茫的看着树木不远处落满一池枯叶的荷花池，心里不知作何想法。

    他又想起了那日坊市上遇见的少年天才顾弦，还有测出很好资质的小魔鬼顾凉与她那凶残暴戾的表哥。

    顾天阳并不奢求太好的灵根，甚至五灵根也完全无所谓，可为何偏偏是五行平衡体？生生断绝了他主修一系或者两系的奢望，注定平庸一生，毫无希望！

    为何天道你对我如此不公？

    如果只是一介凡人，那也罢了，因为长生无望。

    但是为何偏偏给了他所有灵根中最差的？

    这样的修士，凡人也不如！

    顾凉侧头看向窗外，顾天阳被挂在那里已有半个时辰，夫子的符篆理论课却还要半个时辰才结束。

    这个夫子对自己学生缺席，还被吊起来，显然不大关心。学堂的夫子只负责上课，学生之间爆发矛盾，那是学生们的事情。

    若是无法自己解决，那也活该成为倾轧的对象。

    顾天阳这样的情况在学堂里并不少见，有的时候甚至连本身资质出众的人都会受到欺压。只要不致残，没有伤到根基、性命，长辈们不会插手。

    连这种孩子间的小把戏都无法解决掉，那么将来走出顾家，又如何面对更残酷更弱rou强食的修仙界？

    ……

    顾凉很容易就知道了顾天阳家中的状况，那两个五灵根的学生和顾天阳住在同一处地方，他们只有四五岁，稍微哄一哄，便能将事实道来。

    原来是顾天阳的母亲一直卧病在床，回到宗门后，身子更是每况愈下，一直用药石吊着，才能勉强度日。

    顾天阳便是为了母亲每日的用药劳碌，他年纪太小，会的不多，时间也少，帮零工三天赚的灵石还不够一个，所以他甘愿被揍。

    原著男主顾天阳自尊心极高，加上先前原主的印象，顾凉也没想着直接给他灵石。但是当日晚上，她还是回到秀峰住了一宿，问纪珊拿了些灵石。

    纪珊给得很爽快，并没有问她去做什么，只是摸着她的头发说道：“你要用，用便是，娘亲手上从来不缺灵石。”

    纪珊、纪宝和纪子悔三人对待顾凉都是宠纵有加，鲜少呵斥责骂之言，对她做的事也是无条件支持。

    若一直都这么养，原著顾凉嚣张跋扈也在情理之中。

    顾凉没多想，把灵石给了如意，请她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