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卫澈

    “人无横财不富。”顾凉看着四个芥子袋倒出来的各种灵草、材料、丹药、符篆和灵石，饶是见多了好东西，也觉得有些炫目。

    打坐调息两日，有丹药相助，两个人的内伤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也是时候坐下来分割战利品了。

    闵春晓本就爱笑，现在更是笑得眉眼弯弯：“那为首剑修与阴沉男修，都是手段毒辣的，有师兄曾看见他们杀人夺宝，还差点被劫杀了。此番他们栽在我们手上，却是天地因果，自有报应。”

    顾凉微微一顿，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两只手白白嫩嫩，手背上的rou窝窝都未曾褪去，却已经斩灭好几个修士。

    纵然那些人血腥满手，却也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

    闵春晓斜了她一眼，心里明了，忌讳着交浅言深，她并未多说。伸手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玉盒拨在一块，说道：“炼丹的灵草都归你，你是炼丹师，即便门派供养，这些上了品阶的灵草也是缺少的。”

    顾凉回过神来，看见闵春晓笑意盎然的脸，不由暗骂自己矫情，她说道：“也好，炼了丹药我给你一半。”

    她不杀人，人来杀她，总不能引颈待戮吧？

    这本就是一个不讲理的世界，道理都在修为更高的人手中。

    两人飞快的将东西分掉，用不上的材料、法器和妖兽身上的物件则装在同一个芥子袋中，只消去坊市卖掉便平分所得灵石。

    “这个地方倒是很不错。”闵春晓站起来打量居住了两日的这个小洞xue，笑道，“也亏得师妹神识过人，不然哪能发现这样的好地方？不过你是炼丹师，神识肯定是比我们这些普通修士更强大更细致。”

    顾凉笑了笑，也站起来走到洞口气势磅礴的大瀑布跟前，感受着丰富的水汽，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有这等巧妙的心思，竟然在瀑布后边挖了个洞xue。凭借大瀑布天然的遮掩，不耐心点搜寻，都找不到呢…”

    声音忽然戛然而止，顾凉倏地拿出金环，警惕的回头看向闵春晓方才站着的位置，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闵春晓在她说话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顾凉抿了抿唇，她闭上眼睛将神识探出，一寸一寸地扫描着这个小小的石室，却一无所获。

    想了片刻，顾凉在这个小小的石室踱起步子来。因为只是将石室作为疗伤之地，她并未将石室打扫干净，除了两人打坐调息的位置，其余地方都是厚厚的积尘。

    这一踱步，倒是发现了一处地方不同凡响，神识根本就无法探查到。拨开灰尘，却是四平方大小的虚妄玉地板，上面刻着一个简陋的传送阵，阵中镶嵌的灵石已经黯淡无光。

    想来是闵春晓不知不觉间激活了这个传送阵，只是不知她被送到了何处。

    虚妄玉出产于北原，上古时期修士常用来建筑洞府。它能隔绝神识，神识所见一片虚无，又因为其质地如玉，被称为虚妄玉。

    到如今，这虚妄玉已被开采殆尽，即便偌大乾坤派，用得起虚妄玉的都是极重要的地方。

    不过一个小小洞xue，为何会有虚妄玉掩饰的传送阵？

    顾凉沉思片刻，并未冒然启动传送阵——是福是祸，都是闵春晓的命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修士，实力甚至还比不上闵春晓，即便跟了上去，又能怎样呢？

    因低着头，她并未注意到，这石刻的简陋传送阵忽然微光一闪。

    下一秒，一个十四五岁、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清冷少年便与顾凉同处一室。

    他身穿淡青色的道袍，袍子边缘镶着简单却华贵的绣纹，头发结成道髻，插了一根青玉簪。整个人显得清冷而内敛，与脸上的稚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见之印象深刻。

    但是，即便这个美少年的长相再温和再无害，顾凉也不曾忽略掉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内敛，低调，沉稳，却强大得足以令人畏惧、想要匍匐在地对他膜拜。

    顾凉直视着这个少年修士，胸腔里心脏跳动一下比一下快，血液流速也比往常快了许多。她光洁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缓缓渗出，手指也在恐惧的颤动，仿佛眼前这个少年是玉瞳简上食人的凶兽！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乾坤派试炼峰腹地？”顾凉挺直腰背，努力遏制住内心的恐惧，壮着胆子发问。

    少年的身形晃动两下，站稳脚步，看清楚石室内的布置摆设。再一眼瞄见顾凉衣服上乾坤派的标记，也不在意。他一跺脚，整块完整的虚妄玉顿时寸寸粉粹，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将传送阵复原。

    做完这件事后，少年清冷漠然的目光落在顾凉身上，一跨步便走到她身前来。

    顾凉大惊失色，她想要催动金环，但是体内的灵气却无法调动半分，仿佛整个身体都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半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少年将手伸向自己，瞳孔骤然紧缩，倒映出少年俊秀而面无表情的脸。

    人为刀俎，我为鱼rou！

    但是没有实力的她除了乖乖臣服妥协，又能怎么样？

    这个少年最少也是筑基以上金丹期，而她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别说对抗，就连逃跑都只能想一想罢。

    少年轻而易举的将顾凉挂在脖子上的白色玉符拉了出来，说来也怪，这白色玉符的防御攻击功能仿佛对他失去了效力，任由他把玩。

    “别怕，我不会杀你。”与外表不一样，少年的声音很柔和。带着珠玉相撞的清冷，口吻却老成持重，偏偏他说来却无比自然，自有三分稳重自信。

    顾凉眼珠子微微一动，只觉得这一把声音实在是在她的心里重重的敲了一下，翻腾的气血忽的平静下来，竟有几分安心。

    仿佛这个来历神秘、修为恐怖的少年真的不会伤害她似的。

    看完玉符，少年望着顾凉微微一笑，口吻变得温和，眼睛里却见不到一丝笑意：“原来是阿弦的meimei，倒与我有几分渊源。”

    也不见他做了什么，顾凉忽然全身一松，凝滞的灵气也自如运转流动，却是不再如刚刚那待宰羔羊无力动弹。

    她张了张嘴，目光掠过少年袖口的标记，努力压下心底的恐惧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起来：“您是两仪宗弟子吗？”

    少年点头：“我是两仪宗卫澈。”他仔细地看了看顾凉的眉眼，说道，“如若没有其他事，带我去寻你兄长罢。”

    卫澈？

    顾凉的眼角轻轻一抽，她听到自己轻声问：“卫家卫澈？”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须臾，点了头说道：“是我。”又问了一句，“你听说过？”

    顾凉垂首说道：“我知道你，你是比我哥更厉害的天才修士。”

    因为低着头，她并未看见少年眼睛里的深意与探究，只听到他淡淡的道：“不过虚名而已。”

    虚名？二十岁的元婴修士，说出去了能让整个修仙界都为之震动。

    顾凉腹诽着，她想起原著里对卫澈的描写，不免觉得有些惋惜和可怜。

    原著配角众多，能以天才论之的也不只是顾弦一个，其中，这卫澈便是最出名也是最妖孽的一个。

    不过，这样一个天才修士，在原著里既不是被主角啪啪啪打脸的反派配角，也不是主角身边的小弟。而是连炮灰都算不上的布景板，因为他还未成长起来，就被作者批了一句英年早逝。

    想到这里，顾凉抬起头，却发现卫澈正淡淡看着她，神态就像在看一个孩子。

    顾凉没做亏心事，所以她很平和的看回去，问道：“你为何一直盯着我？”

    卫澈显然没想到这小姑娘还能反问回来，移了目光淡淡说道：“我在看你与阿弦究竟有几分相似。”

    “我和哥哥是兄妹，样貌上肯定会有相似之处。”顾凉露出笑容，轻快的说道。

    卫澈与顾弦交好，作为顾弦承认的meimei，卫澈总不能杀了她了事，最多也只是警告一番，或者抹去她的记忆。

    小姑娘的模样还是很可爱的，卫澈眸光闪烁，很自然的伸手抚上小姑娘的发顶，轻轻揉了两下，仿佛对待自家的晚辈。

    淡淡的扫了一眼整个石室，卫澈低头望向矮小的女孩，心中考虑着是否要抹去她的记忆以绝了麻烦，一边随意的问道：“你来这里，可是有事？”

    顾凉怔了几秒，伸手指向那虚妄玉上已被毁去的阵法，说道：“此地只是我偶然之间发觉，因受了伤不方便，故在此憩息了几天。”

    “不过，就在方才刚准备离开，我的师姐不经意间启动了传送阵，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你是从传送阵那边过来，能知道我师姐的去处吗？”

    卫澈将小姑娘对师姐的担忧尽收眼底，却没有要帮忙的想法，只说道：“这是不定向传送阵，看它布置的手法与灵石消耗，你那师姐现如今已在千万里之外，落在何处我也不知。”

    顾凉看了看破碎的虚妄玉，转头看向卫澈，斟酌了一下，说道：“谢谢你告诉我。不过，我能把这件事告诉宗门的外门执事吗？”

    不定向传送阵具有随机性，说是千万里之外，也只是方圆，在南边还是在北边都不知道呢。就算顾凉踏上传送阵，也未必与闵春晓传送到同一处。

    倒不如早早的将此事告知宗门，让宗门想办法联系闵春晓，解决这件失踪案。不过，传送阵里忽然冒出一个卫澈，这件事就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宗门了，免得撞破了卫澈的秘密。

    顾凉记着卫澈出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急着杀自己，而是马上破坏传送阵。虽然也有顾凉太弱的原因在内，但这架势，倒像是有人在传送阵那一头追杀他一样。

    卫澈瞥她一眼，果然开口便是拒绝：“不能。”又说道，“你师姐不会有事，像这样的传送阵，惯来不会将人送到太危险的地方，可以放心。若还是担忧，你有剑符在身，可以试着联系她。”

    顾凉垂了垂眼，心道闵春晓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外门弟子，她若联系了闵春晓，为了守住传送阵的秘密，卫澈肯定不会介意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没有剑符…不过，既然你说师姐不会有事，那我就放心了。”顾凉仰首对卫澈露出笑容，细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告诉我，你真是个好人。”

    卫澈实力再强，如今也只是十来岁的少年，凭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难道还不能糊弄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