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少夫人
第按照部署,郑飞去了小北街李家。简单的一间厅堂,两旁各有一个暗间。郑飞坐在堂屋里,望着正中一张饭桌上的鲜花、素果,以及牌位上写着“先夫李彬府君灵位”,心里百感交集,如味杂陈,百无聊赖的想着心事。 未亡人荣氏,身穿一件白衣,头上插朵白绒花从厨房里端着菜走了出来。办案的人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郑飞亦不例外,他已发现到荣氏双眼略红,发梢微乱,想是思念死去的夫君,感到塌了自己的天,身边缺少了同床共枕鸳鸯好合的亲人,才以引起垂泪与悲伤。 大少李彬夫人荣氏,二十三、四年纪,长得美如书中之女,美如花,娇艳欲滴,双眉微皱,潜藏着柔情蜜意,双眼低下,蕴含着哀愁与无奈。但她在郑飞的眼里,却总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至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一时说不清楚,总觉得这女人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有点虚伪和做作。 “未知先生与先夫是什么关系劳您驾临与破费,未亡人替夫表示感谢。”荣氏说罢,微微施礼祝福,予以答谢。 “嫂夫人勿必过谦,是我莽撞。多年前我与李大少曾为一笔生意而认识,也就时相往来,最近两三年因大家都忙且又不在一处,也就像是疏远了许多,今闻讯大少遭遇到不测,心里万分悲痛,特来吊唁,带此些许花果不值几何,难表对大少的敬意,嫂夫人你客气了。”郑飞彬彬有礼予以回答。 “敢问先生台甫” “不敢,郑飞。” “郑先生又怎知未亡人蜗居于此” “这听一友人提及。” “贵友何人” “这嫂夫人未必认得,他只是一江湖人。” 荣氏嘴角一撇,露出一抹不信任的姿态,她的一双眼睛似欲看透了郑飞一般,弄得他窘迫不安,心里犹如吊了十五付吊桶七上八下的。说谎的人,心里往往都是虚的。郑飞明知道这一道理,却不敢面对这词锋犀利的大少夫人,佩服她是个非比寻常女人,有着敏锐的观察力,有着擅长于辩解的能力。 “为你不白来一趟,我想你有什么话就请问吧只要我能答的,我一定告诉你,鬼见愁郑先生。”荣氏不屑一顾道。 郑飞耍时面上一阵青红,想不到人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来意,犹如把二百钱掉在水盆里,把他摸清底了,对他的谎言并没放在心上,可他郑飞却感到十分的尴尬与无奈,没想到在这里会遭人这般言词相对,堂堂一个男子汉,竟受到她如此的奚落,羞愧得脸上实在挂不住。 男人的谎言一旦被拆穿,那种感觉好像没穿裤子站在人面前一样,羞愧的无地自容,如果对方又是个女人的话,这世上好像再没有比这更“糗”的事了。话说回来,如果这个人有点暴露的习惯,那又另当别论了。 郑飞乃是在江湖上混的人,见多识广,缓和稳定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请嫂夫人见谅,莫要责怪,公事上我是来査证一下事情的始末,私事上,我与李二少为旧相识,想为他尽些微薄心力。” “罪证确实,铁案如山。郑先生你若有疑问,可去调衙门里的案卷,再不然也可去问那人面兽心的畜生。我虽是一柔弱女子,你鬼见愁吓不倒我,你请自便吧” “嫂夫人,事情的真相你最清楚,我实在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那就是你会武,尚且不弱,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吗” “我不会武功,李家的仆人以及认识我的人全都知道,你以为你看出了什么” “这不过是我的听觉上的感觉,当然我现在就能试得出来,诚如你说的,如今铁案如山,就算证明了你会武,也阻止不了什么,不过这件事并不会因为李二少的伏法就作罢,我仍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是吗我希望你这鬼见愁的招牌可莫砸在了这阳平县。” “请问,你一个寻常妇道人家,又怎么会知道我是鬼见愁呢”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我不想说,你总不能向我嘴里掏吧为找到你心中的疑问,你也可以去查啊” “那是,嫂夫人,莫忘了还有四条人命,恕不奉陪。” “好了,我逐客令已下了许久,恕也不能再陪你。” “很抱歉,打扰了你许久,我还会再来的,而且很快,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你能换一双鞋子,这双鹿皮小靴,好像不太配你这一身的装扮。”郑飞说罢走出了李家大门。 郑飞现在坐在茶楼里,他在等着王憨和弥勒吴。他此时脑子里想的全是李大少的夫人。一个女人真会为了家产而陷害自己的小叔子吗李二少明知是自己受到污陷,既然不会做那种为人所不齿的事,又怎会那么忍辱负重,不为自己加以辩白呢难道一个女人会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大少李彬的死充满着玄疑,他又是怎么死的呢这个女人并非如外传那样不会武,这点二少李侠他知道吗他方才去李家的时候,她哭过不错,可她又为了谁而哭这些事情如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鱼线,要是想解开,恐非是一时之间所能办得了的。他只希望王憨和弥勒吴早些来聚会,共同研究这些伤脑筋的问题。 一代武林名人,最年轻的江湖少侠在阳平县犯了命案,还剩三天就要开刀问斩。好事难闻名,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传了出去,是怎么传了出去的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去査证,反正消息传开了就是。 于是乎江湖沸腾了,武林喧嚷了,小小的阳平县也热闹了起来,街上每一家客栈全住满了从各地来的武林人、江湖客。得到消息晩的,仍然是大批大批的朝着阳平县里赶路,就像去赶着投胎般,是那等的惶不可终日的急窜而去。这些人里,大多数是赶来看热闹的,当然也不乏有其他有心计的人,至于他们有什么目的,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人有一种共同的通病,就是本能的好奇之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那就是喜欢看热闹,或随大溜去干什么。如你去赶集或是去赶会,若是看见那里围了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喧嚣之声不绝于耳,便不由自主的走向前去看看热闹,到底是怎么回事引起那么多人的围观,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人在大街人行道上走,看到前面亮出红指示灯,便自然而然停滞不前,若是看到有一人闯红灯走过无事,便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随大溜而闯红灯而过。 他们都抱着一个法不压众的心理,彼能事而我乃不能是他既然那样做,我也能会那样做。故此在阳平县里聚集了好多好多的人,在人多的地方,卖东西的小贩一定最多,当然绝大多数的小贩是卖吃的。 你什么时候看到有人摆个摊位到死人堆里去卖吃的若是有,这个人肯定是神经不正常,不正常的人做事,其行径常人当然猜不透。在死人家门前摆个吃摊不算不正常的人吧在李家门口的斜对面,一排矮屋前的滴水檐下,有一个胖子摆了个吃摊,有三张长桌面,放了五、六张坐凳,卖的是豆腐脑。卖豆腐脑者不是别人,正是弥勒吴装扮的。 弥勒吴的生意也还真不错,只因为风声早已传出,李家大少奶奶已离开李家堡搬到这阳平县的家院里来了。整天络绎不绝的人到此来吊祭大少李彬的人就不知有多少,虽然大少死了将近一年,早已入了土,消息却是最近传出,来人灵前悼唁一番却是一种心意,聊表朋友之情。 李大少生前虽没有二少李侠那般名气大,但是他的慷慨解囊的豪爽,以及助人为乐,也为自己在江湖上博得一个“及时雨”的雅号。 弥勒吴摆摊卖豆腐脑,这是郑飞、王憨与他三人商议的結果,其目的是要监视李大少夫人的行踪,因为郑飞自从发现了她会武功后,就一直忧心忡忡,在他的记忆里,以及他去回李家堡打听的结果,大家都没听说过大少夫人会武,为此更引起了他对她的怀疑。她犹抱琵琶半遮面,使他很难看清她的真面目,为此也更引起他对她的困惑与不解。
从早上到黄昏,李家大少夫人都没出过家门一步。弥勒吴的豆腐脑却已卖了多少钱了。这一天没有人认出弥勒吴来,本来嘛,在此人群热闹不堪的场面中,谁又会去注意一个卖小吃的商贩呢如果有人知道了弥勒吴在此卖豆腐脑,恐怕他这摊子早已给挤烂了,只因为他也是武林中少有的著名人士,都爱看闻名遐迩的弥勒吴的笑脸,尤其是女人,他那迷死人的弥勒佛笑脸,曾吸引多少女人的青睐。 监视人也是门学问,不仅要对被监视的人所有行踪掌握清楚,而且要对他所接触的人和事了然于心才行。弥勒吴在江湖上已是混了不少日子,举凡有头有脸稍具一点名气的江湖人物可以说大都认识,这也是让他担当这一任务的原因。 他在李家斜对门以卖豆腐脑为名,从早上到黄昏,没见李大少夫人出过家门,也没见外面有陌生人走进李家。入夜了,来李家吊祭的人也少了,就在此时,弥勒吴竟有了发现,看见一个戴着宽边马连坡帽的神秘的男人匆匆进了李家。那人眼、鼻全被帽沿遮住,只露出下巴,看其穿着打扮似一江湖中人,中等身材,行动如此诡异。 弥勒吴从外面可清楚看见那人在厅堂前上香祭拜,大少夫人一旁陪礼,奇怪的却是本来该很快就完成的仪式,却足足耽搁了有盏茶的时间,还不见那人离去,为什么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大少夫人和那人正悄声谈着话。 弥勒吴等了一天,有了这个发现,可就留了意,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说些什么,但依那人神秘的装束,其中应该有所名堂和其古怪可疑之处。顿饭光景,那人行了出来,大少夫人在那人走后也就随手关上了大门。 “豆腐脑。”弥勒吴大声吆喝起来,朝着正从前面过来的那人说:“这位爷,来碗豆腐脑吧好喝得狠。” “弥勒吴,你真好兴致,在此摆了一天了,也该回去歇歇了。”那人未回头,边走边道。 弥勒吴惊得张大了嘴,那一抹平日看来甚为可爱的笑容,现在倒给人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般,就像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团狗屎上一样。卖了一天的豆腐脑,没有一个发现自己是弥勒吴,如今竟被这个不敢露面的神秘人却一语道破,岂能不使他弥勒吴感到惊讶呢 他眼见那人已快走到街的尽头,就要混入前面大街上的人流里,便又大声吆喝:“豆腐脑,豆腐脑哟”这可是两短声,唯有后面那个“哟”字拖长了尾音,这是在告诉王憨去追踪那个人。 王憨的任务是追踪发现了的可疑的人,他已坐在这间小吃店里等了一天,从弥勒吴挑着摊子卖豆腐脑开始。这个临街的位置刚好正对着弥勒吴的摊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当店老板收到他那么多的钱后,就把好的房间及好的位置任他挑选,别说三天,既是十天半个月的,他看在钱的份上,也不会说什么。 王憨桌上的酒壶已不下十只,说明他已喝了好些酒,花生壳也遍地皆是,就在他醉眼惺忪时,他听到了弥勒吴给他送来了暗号的吆喝声。他从窗口望出去,正好见到那戴着马连坡帽的人匆匆走入人群里,刹那之间酒醒了大半,振作精神立刻追了出去,那人却已被掩没于人流中。 弥勒吴为之心想,背人没好事,好事不背人,那人夜里来此李家到底有什么诡秘之事吗他和大少夫人有什么瓜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