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刑部大牢十四

    后来秦泰多次回忆起他和王彤的初次见面时的场景，不由得笑了起来。不是因为他们的见面时的滑稽，也不是因为他们的表情多样，而是因为他们的心情。他们两个人都十分期待和对方接触，更是早就注意了对方，但是大家都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假装和对方无意之间才遇上。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两个人必然要会面，必然要正面接触，可是却要装出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秦泰后来多次和展小小说过，这个场景令秦泰和王彤感到尴尬，两个人再后来都有意无意地回避议论这件事情。两个人的尴尬，除了刑部大牢的人之外，只有展小小知道全过程，不过除了展小小可以对外人说之外，其他人都早就永远闭上了嘴巴。

    王彤并不像表明上的这么简单。这是秦泰刚刚看见王彤时，两夫妻共同的意见。王彤如期在这一天的上午来到了刑部大牢，虽然装出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是进来的速度并不慢。一般的人，特别是官员不愿意进这个刑部大牢。不但是担心刑部大牢有病菌会传染，更是因为里面的味道难闻。刑部大牢和其他的监狱一样，不但闷热而且味道难闻至极。血腥味、汗臭味、尿屎味、腐败味等等，简直让人受不了。展小小一来是练武的人，第二是经常见识过生死，这才能够忍受得住，就连秦泰也有时有点不适应。王彤这种每隔几天来一次的人，也总是要捂着鼻子来刑部大牢走一圈。但是秦泰和展小小发现一个问题，这个王彤眼光犀利，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

    王彤从外面到里面，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眼睛不适应才会，可是王彤刚进刑部大牢地下层，马上犀利地扫视了一遍。虽然做得很隐蔽，但是瞒不住早就注意到王彤的秦泰和展小小。秦泰和展小小都都发觉了王彤的异样，不过着重点不一样而已。秦泰用大夫的眼光看王彤，发现王彤并没有一般胖子的常见病，不但身体很健康而且应该受过什么特别训练。展小小更是发现王彤不但有本事而且是一个高手。一般的人不但不会马上适应陌生环境，而且会有一种不适应感才对。可是王彤不但没有不适应，而且马上产生了一种高手才能有的机警。虽然王彤刻意隐藏自己的本能，但是逃不过同样是高手的展小小的注意。所以王彤扫视到秦泰和展小小的时候，秦泰和展小小有意收敛自己的锋芒。不过王彤还是注意到了秦泰和展小小，这让秦泰和展小小更确定王彤的不一样。不管是王彤认出了秦泰和展小小，还是发觉秦泰和展小小不是刑部大牢的人，可见王彤对刑部大牢已经相当熟悉，并不是大家所说的那种样子。

    秦泰和展小小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情，王彤这一次来刑部大牢，就算不是特地来找秦泰和展小小的话，也一定想和秦泰夫妻早日会面。但是王彤没有马上找他们夫妻，而且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可见王彤不但心机深沉而且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种人不是傻瓜或者笨蛋，但是给人一种笨蛋傻瓜的假象，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秦泰和展小小要重新对刑部大牢的人评估一下，不知道是大家太笨还是一些人太聪明？王彤这种厉害人物竟然被大家当一个傻瓜看，真的不知道是谁在玩谁？

    虽然王彤不认识秦泰，秦泰和展小小也没有主动接触王彤，但是大家都不着急。因为秦泰和王彤都相信一件事情，刑部大牢里面不缺少自作聪明的人。这些人有点自己的小心眼，想让别人当自己的“问路石”，想利用秦泰或者王彤，引起一些事端。为此他们会主动为双方作介绍，希望秦泰和王彤发生内部矛盾，从而知道更多的秘密。

    果断不出所料，一个自以为是的牢头主动向王彤介绍秦泰和展小小。当然这个人不但不知道秦泰和展小小的来历，而且连秦泰和展小小的名字也不清楚，但是不影响他为王彤介绍他们夫妻。这个牢头和其他人一样，都只知道秦泰和展小小的姓，秦泰和展小小对外介绍自己是“秦先生”和“秦展氏”。不过刑部大牢的人都是粗鲁人，不会这么斯文的称呼秦泰和展小小。秦泰和展小小发现这里的人，虽然每天用所谓的《大明律》教训着犯人，虽然代表着朝廷约束罪犯的行为，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文盲和半文盲。

    所谓的半文盲就是只会写自己名字和极少数的字的人，这些人为了在领俸禄不看错，才努力认识了这些字。就算有识文断字的人，他们也不会把自己当做什么文化人。他们本来有意回避秦泰和展小小，后来关系“改善”之后就多了一些招呼。他们管秦泰叫“秦大爷”，管展小小叫做“秦家娘子”或者“秦大嫂”，还少有人称呼展小小为“秦夫人”或者“秦展氏”。不过为了容易介绍秦泰和展小小，只好称呼他们“秦先生”和“秦展氏”。

    王彤顺着这个牢头的话，笑嘻嘻地和秦泰夫妻打招呼。虽然双方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第一次听说对方的名字，但是也相互故意暴露出一些小问题。例如秦泰称呼王彤为“王书吏”，展小小不称呼王彤为“王大人”，而是称呼他为“王先生”。可见秦泰和展小小不但知道王彤的身份，更知道怎么正式场合称呼王彤这种人。秦泰作为官员可以称呼王彤的官职，在他的职务前面加上他的姓氏，这是最正规的称呼方式。展小小作为官太太和丈夫的助手，称呼王彤为“王先生”而不是“王大人”，是因为王彤的职务不但不如展小小的丈夫秦泰高，更是因为王彤的职务在官场上不能叫大人，只能叫先生或者师爷。

    王彤也叫出了秦泰的职务和展小小的外号。王彤称秦泰为“秦大人”，称展小小为“展女侠”而不是“秦展氏”或者“秦夫人”。别人会以为王彤是在讨好秦泰和展小小，其实是王彤已经清楚了秦泰和展小小的真实身份。秦泰的职务和声望，绝对当得起“大人”的称号，在一些地方老百姓称呼秦泰是“青天大人”，“秦大人”一度成为了秦泰的专用名词。就算有其他姓秦的官员，老百姓也不会这么称呼他们，不是叫他们“老秦”就是“姓秦的”，而不是“秦大人”。展小小作为一代女侠，虽然已经嫁给了秦泰，但是依然喜欢打架称呼她为“展女侠”。可见王彤不但打听了秦泰和展小小的消息，更是有其他途径的消息来源。

    双方明明都知道对方的一些真实情况，可见对对方有所调查和了解，可是还要装作初次听说对方一样，真的有点很吃力。不过双方还是这么装着，装着给刑部大牢的人看。虽然他们知道这么做绝对不能瞒过有心人，但是依然把绝大多数的刑部大牢的人当做傻瓜一样玩。王彤更是在得意的微笑着，秦泰和展小小是从细节上捕捉到了这一丝的异样。看来王彤不但在和秦泰打交道，而且也在暗中观察一些人的表情。看来他经常这么作弄大家，以暗中作弄对方为乐。别人把他当傻瓜一样看，其实是被他当做笨蛋一样耍着玩。

    随着秦泰和展小小对王彤的观察，越来越觉得王彤不像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特别是展小小觉得这个王彤虽然有点狡猾，但是不会这么得意才对，这样不像是一个阴狠的对方。倒像是一个爱开小玩笑的老顽童，利用作弄别人的机会，满足自己的内心。他每次来刑部大牢不是为了知道更多的消息，而是为了满足他的欲望，看大家的笑话而已。这样的人会是对方的人吗？会是对方派人试探秦泰和展小小的人吗？展小小觉得这个人好像不会是秦泰所怀疑的人，不然的话这个人的面具太多了，心机也是太深了。

    倒是秦泰和王彤两个人，并没有放松自己的心情。王彤既然能够打听到秦泰和展小小的真实身份，可见这个人的情报来源不简单。已经知道了秦泰和展小小来历，还想要接近秦泰和展小小，可见这个人不会这么好打发。所以秦泰不会这么小看这个人，也绝对不会放松对王彤的警惕。王彤也不敢轻视秦泰，秦泰创造了太多的奇迹，两代内阁首辅毁在了他手里，多少大臣和太监因为他改变了命运，就连嘉靖皇帝和隆庆皇帝也被他左右着。这种人虽然没有太大的权力，也没有什么得力的助手，但是他有绝对的群众基础和正义感。往往在绝境的时候，犹如天助一样，不但反败为胜而且大败对手。秦泰不但运气好，而且胆子也特别大，就算海瑞也只不过敢批评嘉靖皇帝，但是秦泰敢于用嘉靖皇帝的祖先身份教训嘉靖皇帝。这种人绝对不是正常人，更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判断他的想法。王彤不但不敢小看秦泰，而且也有点惧怕秦泰。相互之间用闲话试探对象，希望能够尽快了解对方的真实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