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封陵刻名
哪有未亡人，哪有离sao客。 哪有将进酒，哪有独上望月楼。 白帝陵坐落西蜀十余年，葬下数十万悲情人物。 他们都是大隋王朝的绝世好儿郎，也许是为了成为从龙之臣，也许是为了安邦定国。 可后世，他们只有一个名字，那便是西蜀步卒。至于他们原本的名字，有人记得，却记不清那张面孔了。 杨秀沉默的坐在一张蒲团上，久久不语。可是杨未央却不能不说，继续说自己父亲老了。 虽然这很是残酷，可事实如此，更改不了，更改不掉。 世人皆不见长生，自不知长生未来。无论是哪种情况，世人怕死。 死，好像亘古以来就没有留下不死的传说。彭祖，也仅仅活了八百岁。 “也许你认为你上半辈子造的杀孽太重，想要现在给我们积阴德。可是你忘了，战争是要死人的，死很多的人。 我不信你不懂，你经历了那么多，老了却是越来越胆小了。你要知道，或者你看看这几十万的骨灰罐，他们是为了什么死的。 我和杨绫罗真不怕贼老天，如果将来真要下地狱，你先走，我们后来陪你。西蜀要是守不住，大楚以后照样会有百万铁骑，他们也不会让我们老杨家活着的。” 杨秀继续沉默，他知道等自己死了以后，西蜀的重担子全部都将压在杨未央的身上。若是守不住这道国门，自己只是先死，剩下的也仅仅是跟着自己来吧！ 杨未央并没有中断，而是继续开口:“世间多是离sao客，何必需要我们去惺惺作态。你儿子前几年没干什么好事，但也花钱为西蜀保留了读书的种子，即便他们不会留我们的好。可是天下将来还是记得，在无论哪座庙堂之上，都有西蜀的朗朗读书声。 他们就算念不得我们的好，可他们是西蜀人，年轻的时候可能还会记着，可是老了，终究会回到这片土地。他们的魂是这里的，他们是四百万西蜀遗民里面流传出来的。” …… 很多年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回到这片土地，听到西蜀的朗朗读书声，不由得老泪纵横。 他突然想到很多年，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年轻人对他说过一句。 “就不怕你们这些读书人花钱，毕竟治理天下靠得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 年轻的时候，他对这个年轻人充满着不屑。可是很多年以后，他才发现他是对的。 自己那时候，不过是嫉妒而已。 但是他现在才明白，那个年轻人在很早的时候便已经明白读书人的出路在哪，读书人为何要去努力学着读书。 心中怀有天下志，又怎么可能是庸人。 后来据说他沿着南海一直往南去了，哪边好像叫做南洋，从来没有人去过，也没有人再见过那个人。 也许根本没有所谓的南洋，他还躲在某处看天下大势的分分合合。 可是不管如何，历史总该留下他浓厚的一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史官故意遗忘，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历史，便划掉了这三个字。 老人最后死在了西蜀，死在了这片故地。他叫狄怀英，那个年轻人喜欢叫他豆芽菜。 因为他一直很瘦小，吃不好，身体发育不良。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三朝元老。内阁大学士，整个王朝权利最大的官员之一。 他死后，没有埋入白陵。而是让他的后人把他的骨灰撒在了长江之中。 因为那个人，曾经差点死在长江之中，被那时的天下第一差点打死在长江之中。 他没有死，那么就让自己代替他死吧！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也算是赔他一条命。 杨秀他沉默的走出了白陵，这里留下过太多的伤心与难过。 杨未央知道，也许母亲死的那一刻开始，杨秀就已经心死了。但是他还是用他不太宽的肩膀抗下了一切。 至于报仇，杀谁？王少杰这阉人肯定要死，可是最该死的莫过于贼老天。莫过于魔教的教主，可是西蜀能够杀得了他们吗？ 西蜀这些年网络了无数的江湖人士，甚至是名动一时的高手，可是，他们不足以和那群人抗衡。 天下高手皆出武评，天下第一徐长生，虽然他不承认，可是高居榜上无人能敌。 杨未央看着杨秀离去的背影，感觉他真的老了。那般萧瑟与孤寂，可是这份寂寞从很久就开始的。 他能够感受到杨秀身体大不如从前，就连杨广也是。 上一辈的人都在老去，年轻的人开始迸发奋进。 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老师说过，天下早晚会是年轻人的天下，也是你们的天下。 杨未央始终记得老师看着初升起来的太阳好像看到了什么，似骄傲，那也是杨未央最后一次看到老师。 后来进来太阴学宫，大夫子说过，天下分分合合，总是有大势的。也许有人能够一统天下，也许会一直这样纷纷扰扰下去，不管是哪一种，百姓都希望能够安定。 杨未央后来还是见到了大夫子，因为夫子是人间仙，所以徐长生只敢称自己第二。 夫子有多高，自然不可能有三层楼那么高。只是他所看到的，比天还要高。 杨未央对着这无数的骨灰坛子郑重的拜了三拜。未跪，因为他是西蜀世子。 第一拜，拜他们死的光荣。第二拜，拜他们死的其所，第三拜，拜他们不必再为世俗所烦扰。 杨未央走出白陵，并没有看到杨秀，想来他回去了。 杨未央喝道:“封陵！” 无数的悲泣声再次响起，漫天的纸钱好像在告诉他们在另一边要生活的好。 活着的人能够为他们做的只有这么多，未来，谁知道这里会成为一片荒地还是香火不绝。 杨未央招手:“刻名！” 数十名工匠站在白帝碑的台阶上，开始刻下死掉的三万余名步卒的名字。 时间持续很长，将来这群死掉士兵的家人都可以在每年清明和过年之前来这里祭拜他们。 每一个名字刻下，杨未央的心都抖动一分，愿他们能够投胎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