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童生身份
路腾是路家的骄傲，从小就天资聪颖，聪慧过人，早早的就考上了举人，进了国子监。 四老爷一直都想走三伯父的路子，把谢衍承送到国子监读书，可三伯父不愿意。正经的谢家子弟没能进国子监，一个卖花商贾的儿子却进了，还被三伯父收为徒弟，父亲一直都耿耿于怀，他不敢对三伯父有什么不满，就把怨气都发到了无辜的路腾身上。 这种无理取闹的无赖行为真叫谢澜气愤又无奈，这些年，路腾来他们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次来了，都只是匆匆拜见了路氏后，就去了三房那里，找三伯父讨教功课。若不是舅父和舅母是宽容大度的，不和父亲这种人一般见识，只怕早就不和他们来往了。 父亲大概从来都没想过“莫欺少年穷”这句话，路腾中秀才的时候是案首，考举人的时候是第二名，为人谦恭，待人坦诚有礼，要说有美中不足的地方，便是出身商贾这点了，除了这点，他哪点比别人差了？将来金榜题名是板上钉钉的事。 父亲心里有气，不知道是不是嫉妒心理作祟，每次见了路腾，不是拿出身的事刺他几句，就是说他有今日全是靠沾了谢家的光。非得在未来的进士郎面前摆足了长辈的架子，拿捏着路腾，非得让路腾窘迫的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才舒坦！ 谢家四房是最弱的，谢衍承和父亲都没有读书的天分，都没有功名，谢衍承不到十七岁，在读书科考上可能还有点希望，可父亲都已经三十六岁了，还是白身，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他们不去想着怎么和未来的进士郎打好关系，只想着怎么羞辱他，怎么压他一头，只图自己一时得意痛快。 其实谢澜并不指望路腾做官后能够帮衬他们什么，但路腾是路氏喜爱骄傲的侄子，四老爷这么羞辱路腾，难过伤心的是路氏。 “父亲拿什么身份教训表哥这个举人的？”谢澜抬起头，无所畏惧的看着四老爷那双猩红暴戾的眼睛，“您的童生身份吗？” 四老爷勃然大怒，羞恼的整个人脑海里一片空白，瞪着谢澜，指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衍承大概也没想到一向胆小安静的谢澜会这么辛辣的讥讽父亲，愣在了那里。 谢澜赶紧对路腾说道：“表哥赶快走吧！” 路腾惊讶的看着她。 “三伯父该等急了！”谢澜催促道。 路腾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谢澜，拱了拱手，赶快离开了这里。 四老爷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指着谢澜，目光凶狠，恨不得要把这个女儿撕了，咻咻的喘着气，跳着脚大骂，“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我打死你！拿棍来，我要行家法，我要打死这个小畜生..” 谢澜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吓的魂不附体，泪如泉涌，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直的朝四老爷走了过去。 四老爷反而后退了一步，瞪着谢澜，好像谢澜被什么恶灵附体了似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你想打我？那朝这里打吧！”谢澜说道，指着自己的脸，“要快点，趁着外面宾客还没散，让大家都瞧瞧，谢家四老爷好大的能耐，好大的威风，考不上秀才没什么，打女儿才是真本事！” 四老爷羞恼的满脸通红，巴掌扬起来却不敢打下去，怕这个突然间跟疯了一样的女儿真的跑去宾客那里哭闹一通，丢人现眼。 他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 这会儿上，路氏掀开帘子，从屋里出来了，眼眶发红，冷冷的看着四老爷。她原本是不想出来的，可她怕她再躲在屋里，她唯一的孩子就要挨打了。 “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简直无法无天，就是个忤逆的小畜生..”四老爷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发泄对象，指着谢澜对着路氏叫嚷了起来。 谢澜看向了四老爷身后的小厮松柏，喝道：“老爷喝醉了，还不赶快扶老爷回去歇息！” 松柏和院子里的下人原本低着头，装作没听到父女两个的冲突，这会儿上经过谢澜提醒，纷纷上前去，七嘴八舌的劝道：“老爷，赶快回去歇息吧！” “老爷，五姑娘还小，不懂事，您消消气..” “您喝多了，别跟五姑娘一般见识！” 四老爷得了台阶下，骂着“小畜生”之类的话，在下人的搀扶下，带着谢衍承走了。 路氏看着谢澜，刚要开口，谢澜立刻说道：“娘，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歇着了！” “去吧！”路氏叹了口气，说道。 谢澜赶快走了，她看路氏的脸色就知道路氏要说教她了，无非是四老爷再怎么样，她作为女儿也不能如此顶撞四老爷，惹四老爷生气。 母亲虽是商贾出身，可外祖父疼爱母亲，给母亲请了专门的女夫子教导，三从四德学的很好。 她也知道，按照道理来说，她是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父亲就是她的天，是母亲的天，她出言顶撞父亲，是极大的反叛和忤逆。 被父亲出卖，被丈夫杀害的谢澜早就不信女德女戒了，四老爷真的配当一个父亲吗？她早已经不把四老爷当父亲看了。 经过四老爷醉酒闹这一场，路氏身心俱疲，她回到屋里，握着汪氏的手流下了眼泪，泣不成声，摇头道：“嫂子，你都看到了听到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澜娘打圆场，给他台阶下，他还不肯放过腾哥儿，气急说了他一句，他就要打死澜娘..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汪氏心里也不好受，儿子被四老爷无端羞辱，她也生气，看路氏生气难过成这样，汪氏再大的气也烟消云散了，搂着她说道：“他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别生气了，何苦跟个疯子计较？” “他是澜娘的父亲，我怎么能不生气？”路氏叹道。 汪氏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仔细自己的身子，气坏了可划不来。我看澜娘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小小年纪就胆大的很，你有个好女儿！” 谢澜维护了她的儿子，先礼后兵，为了让路腾脱身不惜顶撞四老爷，汪氏心里对谢澜还是满意的。虽然四老爷和谢衍承都是一路货色，不是什么好东西，谢洛和谢湄也不像是本分女孩，但谢澜还是个好的，四老爷这棵歹竹总算出了个好笋。 路氏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澜娘小小年纪就这样，对她不好，将来为人处世难免偏激..是我不好，只顾着忙家里的事，忽略了澜娘！” 汪氏拍了拍路氏的手背，没有再劝下去，各人看法不同，没必要强求。路氏觉得谢澜要温柔恭顺才好，她觉得谢澜泼辣能干好。 回到家里，汪氏和路良东说了今天的事。 “我看澜娘是个不错的孩子，想把澜娘说给咱们腾哥儿，你看怎么样？”汪氏问道。 路良东大喜过望，揽着汪氏的肩膀，笑道：“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就是怕你不愿意！” “一开始我的确没看上澜娘..你也知道的，澜娘以前胆小，话都不敢多说，四老爷哼一声她都要吓的恨不得躲到她娘身后去，我虽然疼爱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她当我儿媳妇。”汪氏坦然说道，“最近她长大了，也懂事了。知道去庄子上学着干活，知道帮她母亲分忧，还是个胆大泼辣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都清楚，是个明白人。她爹糊涂混账成那样，她娘不敢说，是她站出来制止了..” 汪氏越说越觉得满意，又说道：“我想着，将来便是腾哥儿做官了，家里的买卖也不能丢，咱们还能干几年？将来不都要交给腾哥儿媳妇？澜娘来了，能接手家里的生意，又不是那些架子端的高高在上的官家千金，瞧不起咱们家。而且澜娘模样长的好，和腾哥儿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也在这摆着，将来两人日子过的不会差了。” 路良东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虽说咱们家门第比谢家差了些，好在腾哥儿争气，宜秋那里应该也是愿意亲上加亲的，四老爷那副德行，她唯一记挂的就是澜娘了。澜娘到咱们这，就等于是嫁到了娘家，咱们还能对她不好了？” 汪氏高兴的点头，“那是自然，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在我眼里，澜娘和玲娘是一样的，等澜娘嫁进来，我就多了一个女儿。到时候玲娘也能跟着澜娘好好学学，别整天想着做官家小姐，不切实际！” 虽说丈夫的想法出发点和她不一样，丈夫是抱着照顾meimei的女儿的想法，才想让腾哥儿娶澜娘的，她是真的看中了澜娘这个姑娘，澜娘是清贵的谢家姑娘，又肯放下身段做买卖，知道心疼体恤母亲，敢和糊涂混账的父亲抗争，再没有比澜娘更适合腾哥儿的姑娘了。 “那你尽快去宜秋那里提一提这个事，探探口风。”路良东说道。 汪氏想了想，说道：“四老爷和澜娘才因为腾哥儿吵过，这个时候提不合适，不如等两天宜秋气消了我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