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灯会
马车走出巷子，走到了大街上。此时夜幕不过刚刚降临，金陵城的街道上已经是人山人海，路氏让马车停到了一边，有管事们护送着，她带着谢澜几个人下了马车，徒步在街上走着。 路两旁摆满了摊子，有卖小吃的，有卖小玩意儿的，最多的当然是卖灯的。 谢澜目不转睛的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中唏嘘良多。再过一年，皇上就要驾崩了，太孙即位后战‘乱’四起，虽然金陵尚且安全，但那时人心惶惶，谁知道还有没有这热闹的灯会可看。 这会儿上放烟火的更多，天空一个接一个的炸开了烟‘花’，姹紫嫣红，像盛开在夜幕中的巨大的‘花’朵，把夜‘色’照亮如白昼。 彩绣拉着谢澜，指着天上她觉得好看的烟‘花’让谢澜瞧，喃喃道：“真漂亮啊……” 谢澜听到旁边有人叫道：“这边的烟火是秦老爷家放的，预祝秦大公子后年能金榜题名！那边的烟火是成国公府的大夫人放的，说林家三公子要去西北剿匪了，她不但散了上百两银子的烟火，还在‘鸡’鸣寺做了几天的法事，求菩萨保佑林三公子凯旋！” “到底是富贵人家，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有人感慨道。 “关咱们什么事，咱们有烟火看就行了！”有人笑道。 还有人说道：“听说那林三公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说是金陵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还文武双全，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他才多大，一个少年郎罢了，‘毛’都没长全，还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有人不屑的嗤笑，“不过是虚名而已，也就是哄哄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 然而这个声音，很快淹没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了。 谢澜听了几句，觉得这些人十分无聊，出来看个烟火都不忘提几句林三郎，原本她是‘挺’高兴的，听到林三郎这个名字高兴的心情就少了一半。 看着天空中此起彼伏的璀璨烟‘花’，谢澜伸出双手，默默的合十，朝着烟‘花’许了个愿。 愿这世上再无战‘乱’饥荒。 只有经历过那些苦难的人才能体会到，这太平安宁的不易。皇子皇孙们争龙椅，关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什么事，战‘乱’一起，苦的只有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你要不要去放河灯？”路氏问道。 谢澜笑道：“母亲不放吗？” 路氏摆摆手，“那是你们小姑娘干的事，我一个半老婆子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你若是放河灯，我在这边歇着，叫人带你们去河边。” “好，那母亲在这边等我吧。”谢澜笑道。 路边不少卖灯的摊子，摆放着各种形状奇特，造型各异的河灯。 几个人先去买河灯，文娟和彩绣两人觉得这个兔子灯可爱，很是喜欢，又觉得那个荷‘花’灯也不错，很适合她们这么大的‘女’孩子，挑来挑去，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就是拿不定主意。 谢澜直接拿了一盏最普通的长方形灯，灯笼纸上写着敬奉先贤之类的话，毫无特‘色’，大街上随处可见。 “啊，您怎么挑了这么一盏灯？感觉像是老爷子们用的！”文娟惊讶的问道。 谢澜看了看手里的灯，笑道：“这盏就很好，能在水面上飘很久。” 处在她这个位置的人，经历风雨后，就希望返璞归真，刨去那些华而不实的外表，只追求实用的内在了。 最终文娟和彩绣一人挑了盏兔子灯，一人挑了盏荷‘花’灯。 正准备付钱的时候，谢澜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叫道：“澜娘！” 她扭头循声看过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少年公子，白‘色’直裰，手里提着盏南瓜灯，面容白净斯文，看向她的眼神满满都是惊喜。 “冯公子！”谢澜笑道。 “还真是你！”冯‘玉’桥笑道，几步趟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了谢澜身边。 “这么长时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冯‘玉’桥腼腆的说道。 大街上灯火通明，烛光中谢澜的笑脸甜美，像是夏夜里静静绽放的‘玉’簪，冯‘玉’桥只看了一眼，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他早已经给自己立下了誓言，再也不见谢澜了，再也不许自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但见到谢澜这一刻，他又后悔了。 这么漂亮甜美的姑娘，他真的很喜欢…… 谢澜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们见过几次面呢！你一个人来逛灯会吗？” “不，不是。”冯‘玉’桥连忙摇头，“我陪我母亲一起出来逛的，我给她买盏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谢澜笑着点点头，暗自感叹冯‘玉’桥的母亲好福气，有一个懂事贴心的老实儿子。生儿子就得生冯‘玉’桥这样的，要是生出来谢衍承那样的，肯定是祖上失德。 冯‘玉’桥看着谢澜的笑脸，踌躇了一会儿，问道：“澜娘，你也是来放河灯的吗？” 谢澜点点头，给他看了手里提着的长河灯，笑道：“是啊！” “那我……”冯‘玉’桥鼓起勇气，手心都紧张的出了汗，话刚出口，就看到谢澜冲他笑了笑。 “那你快去陪你母亲吧。”谢澜说道，笑的十分善解人意。 冯‘玉’桥张张嘴，看着谢澜笑着向他点头，带着人离开了这里，窈窕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 他想说的是“那我陪你去放灯，好不好？” 冯‘玉’桥回到母亲那里时，冯太太笑着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碰到了一个熟人，说了几句话。”冯‘玉’桥笑道。 冯太太不疑有他，拉着儿子的手，说道：“那咱们走吧，去放灯。” “好。”冯‘玉’桥点点头，挽着母亲的胳膊，语气温柔。在冯太太看不到地方，暖黄‘色’的烛光下，他的神情有些怅然，谢澜虽好，却是他触及不到的所在。 谢澜三个人在几个管事的护送下，一路往秦淮河边走去。 河面上已经飘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照亮了‘波’光粼粼的河水，缓缓的向下游飘去，蔚为壮观，时不时的有一两盏灯浸透了水，打着旋沉到了河中，熄灭掉了烛火。 没走多远，她就看到薛焕提着一盏灯站在路边，白‘色’的锦袍，高大的身材，温文和煦的气质，很是显眼。 “五姑娘。”薛焕先朝她笑道。 谢澜又惊又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薛焕，连忙几步上前，笑道：“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一个人来的？”看薛焕手里提着的灯和她的灯一模一样，又笑着问道：“您也是来放灯的？” 薛焕看着像小鸟儿一样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谢澜，微笑着点头。 “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谢澜又期待的问道。 薛焕笑道：“五姑娘都开口邀请了，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早在谢澜和丫鬟们去买灯的时候他就看到谢澜了，也看到了冯‘玉’桥和谢澜说话，他便顺手买了一盏和谢澜一模一样的灯。 陪她一起放灯好了，薛焕心道。 谢澜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这会儿上，街上的人流猛然大了起来，都朝着一个方向奔涌，还有不少人兴奋的叫道：“灯王要入水了！” 每年金陵城的灯会上都会做出一个超大的河灯，不光体型巨大，而且制作‘精’美，放在水上可漂浮一天一夜不沉，被百姓称之为灯王。每年都会有富贵人家出钱买下这夺人眼球的灯王，并放到河里，成了金陵中元节必备的一个节目。 只是不知道今年买下灯王的是谁。 谢澜被人流挤的往前踉跄了几步，彩绣文娟和几个管事与她被人流隔开了，她突然觉得手上一暖，低头看去，薛焕握住了她一只手。 “不是要去放河灯吗？”薛焕看着她，镇定的说道。 谢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薛焕的面容依旧俊朗温和，可她觉得薛焕的脸好像红了。 薛焕的手宽厚有力，干燥温暖。她的手被薛焕的大手牢牢的包着，她能感受到薛焕的手指和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她知道，只有长期习武的人才会这样。她从来都知道，薛焕不是个闲的只会吃喝玩乐的王公贵族。 行走间，薛焕手上的茧子yingying的摩擦着谢澜细腻的掌心，磨到了她的心里，刺刺痒痒的让她脸上发烧。 这一刻，即便知道薛焕日后会有兵败流亡乡野的可能，谢澜也想牵着手和他一起走下去。 “姑娘！”彩绣和文娟眼看谢澜被人流裹挟着离他们越来越远，吓的大喊了起来。 “不用担心，往前走吧！”谢澜回头，在不远处看到了人流中拥挤着要过来的家中下人。 文娟惊讶不已，刚要开口，被彩绣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吭声了。”彩绣笑着说道。 “那怎么行？薛大人是外人……”文娟惊讶的说道，不光是外人，还是个单身汉，让他带着姑娘去放灯，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彩绣小声说道：“姑娘愿意就行，况且，薛大人又哪里不好了？” 文娟看着彩绣别有深意的眼神，猛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姑娘一早就喜欢上薛大人了！ “薛大人‘挺’好的！”文娟欢喜的说道。 那么一个温柔谦和的君子，一定会善待她家的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