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男版的她,女版的他
季简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这么从容不迫地撒谎。 对一个自己想要真心相待的人撒谎。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季简年的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那天在环球娱乐的时候,任连城最后说的话。 两岁到六岁,他在陪她,她忘记了。 十二岁到十六岁,他在陪她,她忘记了。 二十六岁,她重逢他,失踪三天,忘记了一周的事情,一切从头。 任连城说:“找到诗意之后,请你离开她。” 季简年知道任连城的担忧和猜想,之前他的想法是,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放开她。 可是,在她今天晚上睁着那么一双清澈而又干净的眼睛看着自己,柔柔软软地说:“你好,男票!”的时候,他动摇了。 蛇是冷血动物,所以记忆只有三秒。 一次一次硬生生地抹去这些记忆,又一次一次地重复之前的路径,她的心里有他。 他却舍不得。 季简年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绝望,一种绝望的无奈。 那天,他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夜未眠。 宛如雕塑。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动了动,半边脸在晨曦灰白的光里,有一种普罗米修斯最后把一瞬间苍颓的美感。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英国,火红的夕阳点燃了天边的云朵。 剑桥旁边的一个隐秘实验室里,两个男人穿着白大褂站在流水实验台面前。 一个年轻,唇红齿白,倾城绝色。 一个年老,皮肤枯槁,一双眼睛却分外有神。 Hook的心情有些复杂,在倾倒高锰酸钾的时候差一点泼到了外面去,身旁的老科学家及时扶住了试管,“休息一下吧,你有心事。” “嗯。”hook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xue,从善如流地走到了茶水区,倒了一杯苦荞茶,递给了老人,又倒了一杯,自己一饮而尽。 老人接过杯子,取下口罩挂在脖子上,轻抿了一口茶水,姿态优雅。 Hook盯着老人布满皱纹的一张脸,很久很久。 老人也不遮挡,任由他看着。 突然间,hook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他惊呼道:“突然发现你好像一个人。” 老人笑了笑,面上从容:“谁?” “那个MIT的天才物理学家,Sherry,研究超弦理论的!” 老人摸了摸自己老树皮一样皱皱巴巴的老脸,认真地问道:“是吗?” Hook点了点头:“之前不觉得,但是刚刚猛然间发现,越看越觉得很像!” 老人慈爱地看着hook,轻声问道:“你喜欢她?” “啊?”hook发出一个单音节,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老人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明显了,“我和你认识将近十年,你那点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听到老人都这么说了,hook也不再否认,他回答说:“她本来就是自带光环的女子,三年前我便见过她一次,没有交流过,但是这一次去MIT的飞机上,我和她坐在一起。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是什么吗?” “是什么?” “感觉像是碰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更完美的自己,逻辑,思路包括情感态度价值观,像,太像了!” 老人脸上的神色出现了一秒的炙热,很快便被他压制下去了,不动声色地问道:“有多像?” 说到Sherry的时候,hook的语气都不自觉地放柔和了许多,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说自己的心一般,柔软。 “外面曾经有一种说法,Sherry是女版的hook,hook是男版的Sherry,你觉得呢?” 老人继续问道:“那你之前喜欢过别人吗?要是Sherry和你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Hook白皙的俊脸上出现了一抹明显的红晕,他腼腆地扬起唇边的弧度:“十八岁遇见你,几乎都和你待在一起,你是想暗示说我喜欢你吗?!要是放在古代,你妥妥地算是我的师傅了,师徒恋什么的,我还没有重口到那种程度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劈啦啪啦一鼓作气,像是从来没有想过他有这么好的口才,老人很明显地被噎了一下,然后,淡淡道:“你这算是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后一个呢?” 这下子,轮到hook来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淡淡开口:“Sherry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们是相亲认识的,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到Sherry的喜欢,虽然她不说,但是我看到过。提到那个男人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会有光。” 老人睨了hook一眼,语重心长:“你提到Sherry的时候,眼睛里面也有光。” Hook笑得有些无奈:“所以我没有否认过自己喜欢Sherry呀,只是Sherry喜欢的人不是我?” “她喜欢季简年?”老人问了一句。 Hook惊讶:“你怎么知道?” 老人没有说话呢,只是合上了自己的眼眸。 躺在沙发上小憩。 形容枯槁,这样的词语来描述他的身材容貌一点也不为过。 Hook的视线在老人身上逡巡,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十年之前,那是他最天才的时候,出版了好几本关于生物的科普读物,被全球很多知名大学邀请去做演讲,发表过将近一百篇的A级论文,无数机构和老教授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任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一身白大褂,清风道骨,深夜敲开他公寓的门,给他讲述了一个叫做《伤仲永》的故事。 讲完之后,他留下了自己的实验室地址便离开了。 当时他很愤怒,自己的智商自己的才情怎么可以受到这种质疑,十年之后会成为普通人?! 这怎么可能?! 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愤怒来自于对这种结果的相信。 第二天,他找到了实验室,卸下自己的一身骄傲和光环,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任”。 父亲早逝,母亲和哥哥是他仅有的却不再愿意去亲近的亲人,从那以后,老人便成为了他的第二个父亲。 就在他以为老人不会说话的时候,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科学的探索可以让人知晓世间一切奥秘。” 一句献给科学家的箴言。 Hook笑了,老人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