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红颜逝

    韩星走出蓝衣的结界，正不知该往哪里好，但听风中传来隐隐的打斗之声。她循着声音找去，却看到素言正被一群吸血蝙蝠围住，陷入苦战，韩星赶忙上去相助，可是这群吸血蝙蝠妖全不是前日那群乌合之众。

    “然而一不留神，韩星被一利爪抓破左肩，不由得痛叫一声。

    “没事吧？”素言关切的问道。

    “没事。”韩星问道：“你怎么没和龙恒在一起？”

    “我见这群妖物追你，就过来帮你了。”素言正待说下一句话，走神间也被利爪划伤。

    韩星用魔笛挡开一只吸血蝙蝠的利剑，使了招“星芒万丈”，将那群可恶的丑妖逼退几步，但他们又立时攻来，始终将她和素言围在两个圈中，不让她们联手。

    又斗了半个时辰，韩星和素言都累的气喘吁吁。

    韩星关切的用余光注视着素言，大声提醒道：“素言，小心。”

    “啊——”一只吸血蝙蝠手执长剑，从背后刺破素言的身体，穿心而过，素言痛的睁大了双眼。

    “素言！”韩星使出最厉害的招式“冰星寒月”，飞身上天，又划出一道“星刃”，将伤害素言的妖物杀死，闪到素言身边，拦腰抱住了即将倒地的她。

    一只吸血蝙蝠提剑又来，剑芒擦过韩星的脸颊。韩星划出“星刺”，刺穿那妖的眉心，他便目瞪口呆的从空中跌落。

    四周仍是剑和利爪的“唰唰”声，吸血蝙蝠的“叽叽”声，可是韩星只觉自己已脱离了这里，世界静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拂在她的脸上，温柔说道：“你的身子虽然很冷，但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韩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轻唤素言的名字。

    “没事的。”素言疲惫的闭上双眼，身子向后一挺，韩星正好抱着她落到坚实的的大地上。

    “素言。”韩星柔声唤道，可素言再也回应不得了。

    秋天的风从茂密的林中流过，自然界的风吹着枝叶“沙沙”作响，它们似在低语，又似要告诉韩星什么。但是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偌大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生灵似的，空虚、孤独、寂寞……

    这时一只萤火虫似的灵点发着光在韩星眼前飞过，她追着那光细看，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只见素言静静地躺在她的怀中，身上飞出无数的萤火虫，美丽、平静、温暖……那就是素言生命的灵点——一个年过千年的生命离世的征兆。

    “怎么这样？”她在心中问自己：“明明答应过的要带素言离开，为什么我没有办到？为什么？”

    韩星的心中憋着无数的气，那气堆在一起越来越重，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时成群的吸血蝙蝠妖一齐向她们攻来，韩星本能的默念咒语，时空顿时变了颜色。

    广袤无垠的黑暗里悬浮着无数的星石，韩星与素言就悬浮在宇宙似的世界里。黑暗中，素言身上飞出的亮青色的灵点更加的耀眼，它们飘飘荡荡，如蝴蝶般绕着韩星飞舞。

    原来韩星无暇应对那群吸血蝙蝠妖，就念动真言，自己将自己和素言关进了“星空无极”幻阵中。这样做很危险，因为她自己若无力破阵的话，可能会永远的被关在自己的虚幻之地，最后慢慢的和幻阵一起消失。

    然而韩星已经不在乎这一切了，能和素言一块死，她心甘情愿。

    然而素言的身子微微一动，韩星忙低头下看。素言的身体如冰雕之躯，冰冷透亮。

    “星，救救我。”不知从何处传来素言的声音，在她耳边不住的回荡。

    韩星抬头，但见自己右侧聚起无数的亮点，它们似在震动。

    “星，一定要走出这里。”素言的另一句话传来：“走出这里，走出这里……”

    “素言。”韩星循声望去，自己的左首边也聚起了同等数量的灵点。

    左右两边的灵点同时震动不已，从中传出伴着回音的素言一句又一句的话。

    “星，我不想死，我想见龙大哥。”

    “星，不要难过，富贵在天，生死由命。”

    “星，你说过你会带我离开的。”

    “星，你一定要平安走出这里。”

    “星，我不要死在这里，我想见龙大哥，我想见他，我要见他。”

    “星，我一生愧疚的只有你和夜，对不起，请代我向他道歉。”

    “星，龙大哥就是我的一切，我想待在他的身边，我要待在他的身边。”

    “星，你是我的正义，夜是我的天使，请允许我代表神守护你们。”

    “……”

    “……”

    声音不断的在韩星的脑中争鸣，一个求救，一个安慰。“怎么办？怎么办？……”韩星在心中不停地拷问自己。

    三个声音使韩星原本空荡荡的意识空间，吵吵闹闹，一直不停休。

    突然一阵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似乎自己的心也要被这温暖融化了。韩星回过神来，看到左边的灵点化作素言的模样，正将自己抱在怀中。那通体透亮的灵点，更加的美丽非凡。

    韩星低头，自己只是傻傻的摊着双手，素言的身体早已消失不见，就连衣服都没有留下。

    韩星心里难过，伸手想要抱住抱着自己的素言，但是她的手穿过素言的身体抱在了自己的胸前。她忙回手再探，但是素言的身体早已变成虚幻的存在。素言就在她的身边，可她再也捉不住素言的质感了。

    “星，不要难过，只要你记得我，我的心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如果你还能见到夜，请代我向他道别。对不起，我已决定不再伤害你们，可还是让你们为我伤心，对不起。”

    “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了，素言。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好好的保护你，我说过我要带你离开，可是事情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不起，素言，真的对不起。”韩星痛苦的已经语无伦次了：“素言，我好笨，我真的好笨。你告诉我，我怎么样做才能救你，我该做什么才能救你。”

    “你已经救过我了，星。你让我重新做回了自己，这就是最大的拯救。星，认识你真好。”素言柔声安慰。

    “不好，不好，认识我一点都不好。”韩星伤心欲绝：“若不是担心我，你就不会来到这里；若不是担心我，你就会跟夜离开；若不是担心我，你就会待在龙恒的身边；若不是担心我，你怎么会死。”

    “但若不是三百年前，你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星，是我伤害你在先，这就是上天对我的的惩罚。我很开心，我得到了这样的惩罚。”素言深情的注视着韩星那透着绝望的眼睛：“星，我与你同在。所以，不要难过了……”

    在韩星听来，素言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就像慈母轻抚婴儿熟睡时的低吟，就像春天的风可以融化冬天的雪，就像灵效的药可以治愈受了千年的伤。韩星陶醉在她的声音和微笑中，但是时间使素言生命的灵点的光越来越浅。

    “星，我在与神灵要去的同一个地方等你。”韩星知道素言在安慰自己。

    没有谁能逃过一死，既是活的万年，也是如此。所以神与魔虽有千般不同，但是死后灵点都要归于自然。这既是自然之母对死后的馈赠，也是自然之母对的惩罚。

    可是残妖就不同了，她既不是神妖，也不是人类，而是这个世界第四种特殊的存在。死后既不能化为灵点回归自然，也不能像人类一样享受轮回，她们只有一种结果就是残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神。”韩星看着素言那太过迷人的微笑，喃喃自语：“素言，与我合为一体吧，我不想你离开。”

    “什么？”素言透明的玉面上满是惊讶之色。

    她见韩星闭目，嘴唇微动，小腹处便有一颗夜明珠似的东西在发光。

    “你要做什么？”素言虽然已猜出韩星要做什么，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星，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你说过与我同在的。”韩星突然平静了下来：“当年我修得仙元，本想成仙并压制诅咒和封印之用。如若你住在那里，也算它多了件用处。”

    “那是你辛辛苦苦修得的仙元，你是残妖，众灵都要杀你。你拿它容我，就等于自己放弃了一件护身符。没有了仙元的你要怎样过话，靠你那残缺不全的四分之一颗心吗？”

    “已经足够了。”韩星不容素言再说什么，小腹处灵光大盛，形成一个尺大的漩涡。在它的催动下，素言由人形变成鹰形再变成一道光束飞了进去。

    韩星顿觉利箭穿腹，痛的她几欲昏死过去。她咬紧牙关，伸出右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在自己小腹上一点，念了封印的咒语。

    从此之后韩星活着所靠的内在灵质只有四分之一颗心了，可她并不害怕反而欣慰，因为有素言那句“我与你同在”已经足够了。

    韩星深吸了口气，缓去了小腹处的疼痛。抬头却见刚刚立于她右边的素言的灵点，在莫大的宇宙空间中来回飘动，盲目的寻找出口。

    而聚起素言形体的灵点，所发的光越来越浅。她不住焦急的念道：“我要见龙大哥，我要见龙大哥……”

    韩星默默地注视着她，想到刚才那个素言。也许每个生灵都会不由自主的被一分为二，无论善与恶、悲与喜、幸福与悲哀、愿与不愿，他们在同一个体质里相护斗争，不断地、永远地……

    她紧了紧身后的包袱，飞过去正好迎上素言怨恨的目光。“你是个骗子，你说过你会带我离开的。”

    韩星惭愧，也许在素言的内心深处，一直矛盾着是否要相信自己，而这个矛盾使她更加不自觉的被分为两个。一个是她想对自己和夜的愧疚赎罪；一个是对于龙恒的爱慕使她念念不忘，至死不渝。但是无论是素言灵魂中的哪一个，韩星都无可厚非，因为怎样都掩盖不住素言的坦诚、体贴、温柔与善良。

    “素言，你想和龙恒在一起对不对？”韩星为自己刚刚想到办法而欣慰，但是话一出口，又犹豫的想自己能否实践它。但是有些事不去尝试一下，永远都不知道可不可以。

    “对，非常想和他在一起。”素言听到龙恒就满脸幸福的样子。

    “虽然我无法成为你的载体，守在龙恒的身边。但是我有一物，你愿意待在里面吗？我会尽量将此物赠与龙恒，让你与他同在。”

    “什么东西？”

    韩星解下背后的包袱，拿出她的七星剑，虽然剑鞘很精致，但寒气扑面，令素言不由得后退一丈。

    “你应该认得，这是我生前一直在用的七星剑，我死后它也追随我而死。我放它不下，就一直将它背在身边。虽说它是死剑，但是它的阴寒之气正好可以冰冻你的生命灵点。你若愿意，我将你封印其中，交于龙恒，让你永伴他左右。”

    “真的可以吗？”

    “我用我仅有的四分之一颗心起誓，我若不能兑现誓言，就万劫不复。”

    素言相信了她的誓言，她激动的在心中承诺，如若完不成，自己就以死来谢罪。

    韩星下完决心，左手握剑，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剑柄与剑鞘接口处。七星剑发出万丈寒芒，一时连她自己的身形也隐没其中。素言盯着剑，寒芒刺得她双目疲惫。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化成鹰妖，冲天鸣叫一声，尔后凌空扑下，化成一道光束冲入寒芒之中。

    “好冷！”素言惊叫一声，有成千上万道刺反射。

    她耐不住寒冷，想要逃离。

    “对不起了，素言！”韩星心道，立即将那剑抛掷高空，双臂前伸，两掌拍出，两道寒光一向剑端，一向剑尾，顺着剑身如洪流一般向中间奔去。这光在两端汇合，万丈光芒升至上空又折身变成径长两丈余大的圆形光环，光环将剑围在其中，形成一个结界圆。

    她掌心相对，中间出现一个五寸大的明珠，明珠与韩星眉心星记寒光相感应，随着眉心寒光顺时而转。两掌向中间挤压，明珠越来越小，围着剑的结界也越来越小，剑身里反射出的光也越来越暗，待到韩星两掌相接时，素言最后惨叫了一声。

    “乾天风夜起，星隐乌云间。八卦覆宇宙，阴阳和合烟。”韩星念完“咒”字诀，剑就变回黯淡无光之物，在空中顿了一顿便即下落。韩星飞身接住，触到它后依然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韩星看着它说出咒愿：“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这与其是韩星将素言的残魂诅咒在七星剑里所下的诅咒，倒不如说是她的祝福。

    韩星看向远方，偌大的宇宙无边无际，而自己不过是这空间里的一粒沙，她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是不是其他残妖在自己的幻阵中也是这样的感受呢？可是又有几个傻傻的残妖会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幻阵中呢？”韩星自嘲的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