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奇制胜(续)
小黄,地面之下,宇文温行走在一处地道中,这地道比他想象之中要宽阔,为砖结构,顶部为砖制拱券结构,看起来当年是以较高规格挖掘。 只是地道内部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已经能在许多地段看到裂痕,不过万幸的是,顶部结构看上去还算牢固,虽然有裂缝,但没有渗水的迹象。 宇文温呼吸着有些浑浊的空气,探手去摸墙壁,摸着冰凉的青砖,感受着时光的流逝。 他的前后都是侍卫,点着几只火把,一行人就这么在昏暗的地道里走着,宇文温心中默默记着走了多少步,回想起自己下地道时的方位,大概估算出自己差不多出城了。 又走了一会,前方依稀出现亮光,那光芒不是火把的火光,而是从地道口漏下来的阳光,随着一行人渐渐走近,亮光也越来越明显。 沿着坚硬的土坡向上走,宇文温重返地面,地道出口是一出院子,院外早已有士兵布防。 刚从昏暗的地道里出来,宇文温的双眼一下子不适应外面强烈的阳光,好一会才缓过来,他抬头向后看去,只见小黄城墙就在院子后不到百步距离。 如果有敌人围城,却不知道城内有地道通往城外,那么守军可以组织骁勇之士,走地道出城偷袭敌人,来个出奇制胜。 之前,行军总管史万岁领兵攻打小黄,设计引诱守军主力出城然后一战歼灭,小黄守将见大势已去,便走地道逃出城池。 对方走的那条地道,就是宇文温刚才走的地道,不但可以走人,还可以走骑兵。 总而言之,这地道可以运兵,历史久远,据说是东汉末年时修筑的运兵道,如果传言没有错的话,是魏武帝的运兵道。 魏武帝曹cao,沛国谯县人,而汉时的谯县,就是现在的亳州州治小黄。 谯县是曹cao的家乡,按照后世的说法,谯县是著名旅游景点“魏武故里”,传说曹cao联合其他诸侯讨伐董卓失败之后,率兵回到家乡以图再起,为壮声势就使了个计策。 曹cao在城内挖掘通往城外的地道,然后让为数不多的士兵在城外由城门入城,然后偷偷走地道出城,换一身不同颜色的衣服,扮作另一支队伍再入城。 如此反复数次,换了据说有五套不同颜色的衣服,使得不明真相的百姓以为他有很多兵,实力很强,于是消息渐渐传扬出去,各地有志青年纷纷来投军。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不得而知,而城内的运兵地道究竟是不是曹cao命人所挖也只是传说,但地道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所以宇文温要对其采取措施。 他走出院子,早已准备就绪的士兵和青壮们涌入院中忙碌起来,他们要将地道填了,免得被敌人借此破城。 自从有了轰天雷,破城就有了新花样,只要挖掘地道直达城墙底部,堆上足够数量的轰天雷,“轰隆隆”之后,城墙就会垮塌现出一个大缺口。 所以,这个年代悠久的地道,其城外一截必须堵上。 宇文温漫步在街道上,虽然他已经出了城,却身处大片民居之中,这是平民百姓在城外的聚居区,如今已经人去房空。 许多青壮正在拆房子,把石块、木头,茅草等所有能用的东西运到城内,以免为敌兵用于搭建战具攻打城池。 尉迟惇亲自率领大军南下,兵锋直指亳州小黄,可以预见大战即将来临,为了尽可能给对方造成不便,小黄守军在城外适当坚壁清野是必要的。 宇文温看着东面一条大河,那条河就是涡水,自小黄北面流过,然后转向东南,向着东南方向继续流淌,下游大概两百里处就是谯州州治涡阳。 宇文温领兵从涡阳北上进抵小黄,为的是作为侧翼,协助堂兄宇文明击破许昌的尉迟顺,一起平定河南,而领兵大举南下的尉迟惇,成了他的当面之敌。 对方卷土重来,气势汹汹,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势,宇文温知道这不是尉迟惇虚张声势,而是真心要趁此机会把他解决掉,借以扭转颓势。 尉迟氏一方接连几场大败,损兵折将无数,战争潜力已经接近极限,宇文温判断尉迟惇手上的军队,应该是对方能够拼凑的最后一支大军,只要能将其击败,己方不出什么纰漏,那么尉迟氏距离覆灭为期不远。 早日尘埃落定,早日休养生息,中原各地这十年来几乎年年都在打仗、用兵,宇文温知道百姓苦,真的苦,所以战事该结束了。 宇文温来到一处院落前,和周围正在被拆除的民房不同,这处院落现在还没有人动手拆,不过守在院外的许多士兵和青壮表明,这院子迟早逃不出被拆的命运。 宇文温走进院子,院内一侧有颗大树,随行侍卫拿来胡床放在树下,宇文温坐在胡床上在大树下乘凉。 他看看这个规模尚可的私第,感受着些许阴凉,开始浮想联翩:当年,年轻的曹cao,在这里想的是什么事呢?如果曹cao忽然附身于他,面对当前局势,对方会如何应对?
此时此刻,宇文温正在曹cao故居发呆,据说年轻的曹cao在洛阳不得志,告病回乡,就在谯县城外东侧起了私第居住,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射猎以自娱乐,过了几年,次子曹丕在私第诞生。 这可不是宇文温道听途说,因为之前已经有“专家”探访、考究过,那位专家就是编写了的北魏官员兼学者——郦道元。 郦道元实地考察涡水走向,来到小黄,来到这座相传为曹cao故居的私第,认真考究了包括等许多典籍之后,认定这里确系魏武故居。 所以宇文温顺便“旅游”一下,看看魏武帝曹cao当年住的地方,顺便找找灵感以破敌。 尉迟惇来势汹汹,兵马众多不说,骑兵也不少,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区,真的是一支强悍的野战力量。 宇文温手上的战马虽然比起年初要多了许多,但在尉迟惇大军面前,他的骑兵依旧显得寒酸许多,如果他要是放开手脚浪一把和对方搞骑兵对攻,到最后吃亏的恐怕还是宇文温自己。 当然,宇文温去年守悬瓠,守得领兵围攻的尉迟惇身心疲惫,最后反攻得手,以邵陵大捷告终。 有了成功的先例,宇文温及将士们并不怵尉迟惇,但当时和现在不同,宇文温不可能故技重施,把小黄变成第二个悬瓠。 悬瓠以南,是东南道行军好不容易收复的淮北地区,如果他带兵在小黄龟缩防守,尉迟惇完全可以分兵绕开小黄,以骑兵席卷淮北地区,将各地驻军逐一吃掉,将宇文温的锅碗瓢盆全都砸得稀烂。 又或者,尉迟惇留兵钉死守小黄的宇文温,分兵西进到长社,与尉迟顺合兵对付宇文明,一旦出现这种态势,搞不好宇文氏这大半年收复的地盘全都得吐出来。 宇文温想得很明白,一场大决战即将到来,而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野战决胜,想要重现悬瓠攻防战的壮举,根本就不现实。 野战决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平原上和骑兵占优势的敌军决战,胜了只能打个击溃战,若是败了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这就是以步制骑战法的痛苦之处,然而作为全军主帅,宇文温心里再苦也得想办法击败敌人。 所以,还是得靠出奇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