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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O七 圣女

    一o七圣女

    星子开口,宫中旁人自无异议。【】待尼娜走近,星子轻轻执了她的手,转头问伊兰:“我说过,她是我的meimei。我想留她在我身边服侍,不知可否”星子欲将尼娜留在身边,一是怕她独自一人再被人欺负出什么意外,二是这宫里全是陌生女子,与其让她们服侍,不如让尼娜陪伴,到底曾朝夕与共,相处也自在些。

    殿中一众女子见星子与尼娜神态亲昵,皆有不忿之色。伊兰略一迟疑,即道:“奴婢悉听尊者吩咐。”

    尼娜大喜过望,眼中闪着晶莹的碎光,忙要跪下谢恩,星子却握着她手,温言道:“不必这般拘礼,我们从前是怎样的,便还是怎样。”众人愤愤不平,星子只是好笑。让我当什么真神使者,我便得全然听你们摆布么

    星子便又问起伊兰,关于使者之事,伊兰所道与尼娜大同小异。反复验证之后,星子信了大半,但就算我是真神使者,料得也不会是什么好差事。星子弯弯嘴唇,谑笑问道:“我想来使者不是白当的,你们究竟要我做些什么,不妨直说吧”

    “奴婢绝不敢命令尊者做什么,”伊兰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合族有难,尊者为救难而来,神谕上早有明示,也轮不着奴婢置喙。”

    “神谕在哪里拿来给我瞧瞧吧”星子听突厥人言必称神谕,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编出来胡说八道的。

    伊兰却摇头道:“神谕并不在此处,而封存于圣殿所在的天门岛上。待尊者身体复原,奴婢再为尊者带路前往。”

    星子闻言奇怪:“天门岛不是在原色目境内么如今你怎么去得”

    伊兰抬头望着星子,语气坚定如磐石:“天门岛是天使曾降临的圣地所在,神谕乃第一代圣女奉真神意旨亲手封存,历代圣女皆倾毕生之力保卫神谕,如今天门岛虽落入敌手,圣殿被毁。但尊者临凡,神谕当重见天日,奴婢虽百死亦必亲往。”

    星子看伊兰这神情,莫名地心念一动,正想说什么,忽报国王摩德求见。星子一听见摩德的名字,便想起被他吊起毒打的惨状。昨夜要行剜心焚身之刑,他虽在伊兰的坚持下,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也是不情不愿。星子不由蹙起眉头,他这会又来做什么是和伊兰串通的阴谋还是来探听风声的

    伊兰察颜观色,低声问道:“尊者愿意见他么”

    要我决定,当然是不见为好,见了面徒生尴尬,有何益处星子正要拒绝,又想到杜拉的遗言总该带给他,现在说应是无妨了,仍是开口道:“请他进来吧”

    摩德进殿时,星子仍半躺在水晶榻上。摩德远远地便跪下了:“小王摩德,叩祝尊者圣体安康。”星子心道,我差点就被你亲手活活打死了,你还来祝我圣体安康,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么便沉默不语。摩德复再拜道:“小王前日冒犯尊者,差点铸成大错,罪该万死乞请尊者降罪”

    摩德今日的态度,不但与囚室中亲手毒打星子之时的狰狞凶恶辨如霄壤,与昨日刑场上的不忿神情也大相径庭。前倨后恭,怎么总是让我碰到这种事星子哭笑不得。但风向变得如此之快,定有缘由星子猜想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必是有求而来,斜睨了摩德一眼,嘴角轻轻一弯,口气带了三分嘲讽:“陛下客气了,在下本该叩谢陛下的不杀之恩的。”

    摩德惶恐伏地,不住地磕头,全不见半点一国之君的威严:“小王该死小王该死”

    星子微微一笑:“陛下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敢问陛下驾临,有何指教”

    摩德手足无措地站起,愣了愣,回头瞧见身后的随从,忙让其抬过一口大红描金紫檀木箱子,亲自捧到星子榻前:“这是尊者的随身宝物,请尊者过目。”摩德打开箱盖,里面果然是星子的启明剑、师父赠送的各种药丸和随身的衣物之类,悉数在列。摩德又道:“尊者的宝马,小王也已送到了天方殿。”

    启明剑和乘风宝马是星子至为珍爱之物,失而复得,心情好了不少。忽想,昨日若是被他处死了,这些东西就成了我的遗物了旦夕之间世事变迁,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星子请摩德在榻前坐了,方谈起杜拉临死的情形。“陛下失子之悲,在下也是感同身受。杜拉殿下豪气干云,在下佩服之至,若非他不愿趁人之危倚强凌弱的义气之举,让我侥幸获胜,我也活不到今天。”

    星子便将如何为解赤火军先锋之围,夜袭突厥军营,杜拉提出单打独斗,比武定胜负。星子胜出后挟杜拉为质,他不愿受辱,自杀身亡的经过讲了一遍。末了,星子一字不差复述杜拉的遗言。杜拉之死星子印象极深,此刻道来,便连语气神态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摩德静静地听着,待星子说完,沉默了半晌,突然万分激动地站起来,仰首向天比划着:“是他这就是他的话他死后,我总是梦见他,却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原来是这样他的遗言,便是上天对我的暗示”复拜倒于地,“犬子幸与尊者相遇,能解救尊者危难,正是死得其所是他的荣幸,更是小王的荣幸。小王愚蠢之极,不知这是神旨天意,竟对尊者怀恨在心,若不是圣女教诲,几乎不可挽回”坐在旁边的圣女伊兰,一双湛蓝的明眸本是无悲无喜,闻之却似微微动容。

    摩德匍匐在地,声泪俱下。星子见摩德这样子,心下软了几分,转念一想,他们表面尊敬,而实则仍将我囚禁,不得自由,不知到底有何用意直截了当又问:“陛下不必如此,究竟因何事驾临还请赐教”

    摩德咬咬牙,神色悲怒交加,声音亦是微微颤抖:“昨夜小王接到加急军报,派去新月城的精锐援军先中埋伏,后遭阻击,几乎全军覆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听得咚的一声,侍立星子榻前的尼娜已一头栽倒在地上众人皆被吓了一跳,星子无心细述尼娜的身世缘由,只解释道因她身体虚弱,听了战败消息,受了惊吓。伊兰遂命人将尼娜带下去休息。

    安顿了尼娜,摩德仍伏地不起,星子方得空听他讲完。“援军覆灭后,今日又传来消息,新月城已落入赤火国手中敌人大军三路汇合,将要长驱直入突厥面临没顶之灾,恳请尊者大发慈悲,救我族人”

    云达中伏,新月城破,果然一切不出所料父皇运筹帷幄妙计得售,而云达也没听取警告。如此煌煌战果,星子却无丝毫喜悦之心,反倒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一阵阵发冷星子明白了,国王摩德匆匆赶来,不顾颜面向自己下跪请罪,哀哀求告,是想要抓住自己这根救命稻草,还真是临时抱佛脚,病急乱投医啊呵呵。且慢,他们是否已知道我的身世,打算从我这里探听赤火军情么

    星子便故意叹了口气:“陛下恐求错了人。如今我伤势沉重,手无缚鸡之力,形同一介废人,怕是爱莫能助啊”

    摩德脸色变了变,由赤红转为惨白,随即深深俯首,声音里带了无助的哽咽:“都是小王的罪过云达将军称赞尊者神勇无敌,小王鬼迷心窍,却加害尊者,如今如今咎由自取”

    伊兰开口为他解围:“陛下,昨日天方殿里的医官已为尊者诊治了伤势。有天方殿的神医秘药,尊者静心调养几日,便可大有起色。”

    摩德闻言转忧为喜:“多谢圣女大恩”又复对星子叩首道,“惟愿尊者早日康复,拯救我族于水火之中。国中兵马钱粮,悉听尊者调遣,小王愿执鞭坠镫,为尊者驱使,万死不辞”

    星子看这情形,似乎他们并不是要套取赤火国的军情。国王说的若是真心话,将合族兴亡寄予我的身上,那可是极大的冒险。我若为内应,西突厥岂不顷刻遭遇灭顶之灾那摩德此举,要么是因危在旦夕不顾一切赌上一把,要么是全心全意相信我便是那救苦救难法力无边的天使了。若真是如此,突厥人对这个什么使者的崇拜迷信,当真已无以复加,我从来不信神佛,是无法理喻的了星子复想到,父皇在前线攻城略地,敌国的国王却跪地向我求援,星子面对如此荒谬之事,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星子沉吟不语。半晌,伊兰打破沉默:“陛下先请回吧尊者伤重,需要静养。尊者既然是真神使者临凡,对此危局,必有处置。”摩德无奈,只得怏怏告退。

    待摩德离去后,伊兰复屏退侍女,殿中只剩了她与星子两人。星子料想伊兰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伊兰站在星子榻前,相距不过三尺,目光闪烁不定,星子则静静地等她开口。

    良久,伊兰说的第一句话便让星子一愣:“昨夜奴婢曾为尊者诊断内伤,发觉尊者中了血海之毒。”血海之毒星子暗道,难道自己体内那西域怪毒便是叫这个名字她知道这毒的来历星子不明她的用意,不敢贸然接口。伊兰下面一句则石破天惊:“这毒是奴婢下的”

    “你”星子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伊兰,中毒以来,已近一载,便是师父见多识广医术如神亦全无头绪,而下毒之人竟然是眼前高贵圣洁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圣女星子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念:“不是冰雪化骨散么你和色目王室有关”

    伊兰肯定地点点头:“对此毒的方子曾有部分泄露于外,外人便取了冰雪化骨散的名字。因为此毒性极阴寒,如万古冰川凝结不化。但奴婢却称之为血海之毒,这是色目国王室多年前一位擅毒之祖先传下来的,甚少动用,只在万不得已时,针对不共戴天之敌。”

    伊兰对毒性的描述,与师父相契合,不象编造而来。星子遂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原来万国盛典刺杀赤火国皇帝是你的主使”

    伊兰从容不迫地屈膝跪下,坦承道:“奴婢是原色目国王阿曼达的遗腹子,色目王室留存于世的唯一血脉。赤火国的暴君辰旦与奴婢有杀父之仇,灭国之恨。奴婢和暴君,只有一人能活在这世上奴婢”

    她果然是色目王室。星子忍不住打断她道:“你是阿曼达的公主他不是战败自杀的么并不能全怪在赤火国皇帝头上。”星子怕她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世,有意不称辰旦为父皇。

    “呵呵,尊者有所不知。”伊兰冷笑一声,将阿曼达死前的情形讲述了一遍。她本如圣洁雪山般冷静自持,但讲到激愤处,却语调急促,身体也微微颤抖。

    伊兰的话语象是开启了一扇暗门,随着她的叙述,星子仿佛穿越了时光的烟尘,正置身于当时的桑干湖畔,残阳似血,碧草如茵。每一个人的神态,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那么清晰,活生生直逼到眼前最后阿曼达倒下了,唯有那双如大海般深邃的蓝眸不肯阖上

    “尊者尊者”伊兰发觉星子神情恍惚,连声唤道。

    “啊”星子叫了一声,如从一场噩梦中骤然惊醒。

    刚才的情形太奇怪了,我就象是站在父皇的身边,亲眼目睹了那惨烈的一幕,而阿曼特横刀自刎之时,我也亲身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状的痛苦这不是做梦,这就是留在我脑中的记忆怎么会这样我当时明明尚在襁褓之中,难道是什么灵魂附体了么

    父皇要将初生不久的我溺死,阿木达见到我亦是惊慌失措,竟是这样师父曾说过,我的眼睛象极了阿曼特。原来我初见伊兰,便觉似曾相识,因为她是阿曼特的遗腹子,我和她有着一双相似的眼睛为什么我是中原人,竟会有这双蓝色的眼睛为什么我竟对当年阿曼特临死前的情形感同身受还有那红色胎记和出生时辰,太多太多的巧合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难道我真与和他们的真神有什么关系星子说不清此时的心情,只觉得如身处一团迷雾之中,急于冲破迷雾找个出口看个明白,甚至一时忘了中毒求解之事,我得去找到那神谕,我要知道这答案

    “尊者”伊兰又唤了一声。

    “什么你说到哪里了”星子拉回思绪,尽量平静地问。

    伊兰眉心微蹙:“奴婢提起先父往事,并不是想要推诿罪责刺杀暴君辰旦,确实是奴婢的策划。当时只道是刺杀失败,不料是尊者救了那暴君,反让尊者中了毒,奴婢罪大莫及,恳请尊者降罪”伊兰口中请罪,语气却无太多的惶恐悔恨之意。

    星子猛然惊醒,如今情势未明,既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知道了她正是下毒之人,看她肯不肯主动交出解药,或是要以此做什么文章,便可见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星子决定以静制动,以退为进,听她如何收场,便淡然地道:“不知者不为罪,我中毒之事并不能怪罪于你。”

    “如今之计,奴婢自当为尊者解毒,”伊兰随即主动谈到解毒之事,但却有几分踌躇:“只是此毒乃是以下毒人的鲜血制成。若要解毒,下毒之人需要服下另一种相生相克之药,二十五日之后,再取自己的血制成解药。但下毒之人服下的此药亦有莫大毒性,解药一旦制成,下毒者很快便会死去。中了这种毒,中毒之人和下毒之人便只能有一人活在这世上。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中毒之人轻易得到解药。因此这血海之毒是真正的不共戴天之毒,非血海深仇而不得用”

    伊兰句句泣血,犹如刺心之语,听得星子惊心动魄。天底下竟有这等古怪的毒药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背心冷汗密密沁出,身上的伤口似乎也齐齐作痛,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强撑着摇头道:“哪有这等怪事你何必编些话来骗我”

    伊兰双手合十,声音肃穆而虔诚:“奴婢以真神之名起誓,绝不敢欺瞒尊者,倘若违誓,永坠地狱,万劫不复”星子无言以对,如果她说的是真话,我该怎么办让她以死来换这解药伊兰停了一下,又道:“所以圣女本不该参与俗务,更不该下毒杀人,这都是圣女的大忌奴婢为了报仇,竟不惜触犯此戒律”

    伊兰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中没有忏悔,唯有坚定不移,“但奴婢没料到,竟会误伤了尊者,这正是真神降下的惩罚,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今日便开始为尊者制作解药。奴婢本当奉献一切,服侍尊者,却致尊者中毒,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只是奴婢死后”

    星子已知道她将说什么,伊兰的举动已直截了当明白无误地表明,定是要我解毒之后,杀了辰旦为她报仇。父皇的仇敌满天下,但伊兰却是不同的,如果说师父、师兄和尼娜的亲人都只是因为父皇的意旨而死的话,阿曼达却近乎被父皇亲手杀死,而且还是最残忍的一种死法这种仇恨无法化解。但辰旦是我的父皇,我无论如何不能为她而弑父,因此,便不能让伊兰为我送命。如果她当真以命相换,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我从此背负她两代血债,如何了结

    星子不等伊兰说出口,忙打断她道:“难道这血海之毒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解了”

    伊兰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星子心乱如麻,不由攥紧拳头,艰难地道:“伊兰,此事我不能帮你完成复仇的心愿但我也不会怪你,你不必为我制成解药,我自己会另想办法。此毒已暂时被我压制,短期内并没有生命危险。你起来吧”伊兰依言站起,垂首无言。

    星子亦沉默半晌,又道:“你若真的视我为尊,方才的话是我的命令,不得有违听到了么”

    伊兰抬头望了星子一眼,眼中平静无波,应声:“是”却又道,“尊者若因毒发而亡,奴婢也定会殉葬。奴婢昨日诊断尊者情形,可让医官调制些药物,能有一年以上的解毒时间。但在此期间,奴婢必须得制成解药。”

    星子此刻但觉烦躁不安,诸事纷扰,先过了今日再说,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星子略有不耐地挥挥手:“此事再议,总之无我的命令,你不得擅自行动。若无他事,你且退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紧急时刻,星子说出这几句话,颇有上者之威。

    “是”伊兰行了一礼,躬身告退。

    沉重的宫门缓缓合上,寝宫内再无他人,幽静如千年古墓,星子只望着那对面的白玉墙壁发呆。新月城破,尼娜的兄长云达生死未卜父皇不日挥师西进,西突厥亡国在即圣女原是下毒之人,她是阿曼特的女儿,与父皇有杀父灭国之仇一件件巧合被揭开,我到底是不是真神的使者伊兰愿意用她的性命来为我解毒,只是要我为她报仇短短半日,无数变故接踵而来,压得星子几乎喘不过气。

    远忧未解,又生近患,我该如何解决这些难题星子枕头冥想,试图从这一团乱麻中理出头绪。忽忍不住笑了,本来该值得庆幸之事啊潜入西突厥虽然遇到了些波折,却不料这么快就实现了此行目的。顺利地找到了下毒之人,她不但救了我性命,为我治伤,且不等我开口,就愿主动献上解药,这不是梦寐以求的好事么

    可如果她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要了解药便是要了她的命,得为她报仇还愿就算她心甘情愿我也不敢,这倒更成了个烫手的山芋。还不如不知道下毒之人,至少保留了一分希望。也不知道师父那边的情况如何,如果他能进展顺利我就可绕开伊兰了。唉还是师父好啊他说过,收我为徒,就是要我变得更强大,方能脱困解难。

    但是如今我已经足够强大了么能应付这般复杂的局面了么可我怎么仍想不出解决之道星子沉思良久,如今自己暂无性命之忧,变故突来,既不能逃避,那么无论如何先去找到神谕,看看那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再做下一步的计划。

    星子回想西域地图,天门岛应在桑干湖中心。若骑了乘风,日夜兼程,约需要五六日可到,往返则是十日左右。不知何故,星子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幅画面,湛蓝的湖水浩瀚无垠,与天相接,湖心一座岛屿两座巨石相对峙,其形正如两扇天门相对,但奇怪的是,那直摩云天的万仞绝壁竟是冰雪般的纯白。与白云融为一色,倒影水波之上,天上水中,竟如一体。

    如此奇妙壮美的景致,星子无疑从来不曾见过,为什么提到这个地名,却会浮现这样的画面,绝对清晰,绝对真实

    星子按捺不住,又请伊兰进来问话。伊兰此时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星子先问起尼娜的情况,得知她已经醒了过来,并无大碍,略略放心。星子又征询伊兰,几时能前去寻找神谕。伊兰答之,尊者眼下身体欠安,若恢复良好,待能够骑马之时,便可上路了。伊兰还特意强调,尊者养伤期间,国王摩德不会再来打扰,万请放心。

    星子默默地盘算了一下,父皇攻破了新月城,进一步则是三路大军挺进安拉城,沿途多少会有些抵抗,待要合围安拉城,至少需要一两个月。也就是说,自己还有一月的时间。想到这,星子猛地一惊,难道自己已做好打算为拯救西突厥而与父皇为敌,战场上兵戈相见不,不,一切都尚未决定,他是我的父亲,我怎么能公然背叛他与之交战那以后我还怎么面对他

    天方殿中的膳食十分精美可口,与平日里突厥人大块吃rou大碗喝酒的豪迈粗犷大相径庭。星子用过了午膳,便又是昨日的那名女医官来换药治伤。星子既有要事,一心只想着伤势须尽快痊愈,便不再似昨日那般忸怩尴尬,大大方方地让医官动手。那双纤细柔夷在星子身上滑动,温柔的触感似乎减轻了许多伤痛。

    上药后,寝宫深处的音乐之声再次响起,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如丝如缕回荡耳边,颇有催眠之效,星子不知不觉阖眼安然睡去。一觉醒来,已近黄昏,侍女奉上晚膳。这般生活全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是将他如神仙般地供着,更胜过在京城忠孝府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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