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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O 大德

    二六o大德

    箫尺凝望着星子的遍体鳞伤,出气也好,泄愤也罢,这些天他所受的非人折磨也够了。【】既然我很快就要送他回黄石山见师父,不如就此了结这段恩怨。从中原到西域,山长水远,万里迢迢,他带着透骨钉亦是十分麻烦。而到了黄石山,师父也是要为他取钉的,绝不可能就此废了他一身武功。与其等到师父开口询问,不如我自己早几日动手。总之当初亲口承诺了他,也算是履行诺言兼做个顺水人情。做个人情箫尺记起适才海哥的谏言“更不能再养虎为患”,呵呵,箫尺苦笑不已,岂止是养虎为患,更是要放虎归山了我真是擅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罢了罢了到底星子本性不坏,又是师父的得意弟子,想我堂堂箫尺,怎能拿不起放不下,再用这些不入流的龌龊伎俩去折辱他而我看到他这般痛苦,也并不曾有多少快意

    主意既定,今夜便要行动。不然,星子内伤沉重若此,再被透骨钉折磨一夜,明日能不能熬得过去都不好说了。何况白日里公务如山,更没有功夫来料理他。箫尺遂命随从亲兵等皆退了出去,自己独坐灯下,从怀中摸出子扬那夜所写的取钉之法,仔仔细细地又读了两遍,又在心里默演了一番,确认无误。

    取钉并不比入钉好受多少,箫尺轻轻拭去星子唇边的血迹,无奈叹一口气。照理说,现在并不是取针的良机,但事不宜迟,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怕星子挣扎,箫尺先点了他的昏睡xue,复用绳索将他的手足分开,牢牢缚在四面墙角,令他动弹不得。星子全无知觉,任他摆布。

    箫尺准备停当后,左手压住星子的颈后,在他的背心上比划片刻,确认七枚透骨钉的位置,复深深吸气,右手疾如闪电,探向那一片血rou模糊中,点点精芒闪烁的银色钉头七星连珠透骨钉的取钉之法,除了需用特殊的手法外,更重要的是一个快字必须赶在血行之前拔出全数七枚透骨钉这不但要求武功高强,出手精准,更要求冷静坚决,绝不能拖泥带水。而星子这些天屡受苦刑,透骨钉已深深地嵌入骨rou,甚难分离。寻常医士,若不动用器械,也是束手无策。

    不过这些对于箫尺都并非难事。手疾眼快,一气呵成,七枚沾满了鲜红血rou的透骨钉,已落入他的掌心而鲜血从那七个血洞中争先恐后地喷出箫尺拿起事先备好的止血药粉,倾倒在伤口之上,又迅速地用白布包扎完毕。忙完这一切,箫尺吁出口气,只觉内外衣衫皆已汗透,浸湿了白布下的伤口,竟是火烧般的疼痛。

    七钉齐出,犹如穿心,星子虽被点了昏睡xue,口中仍含糊不清地发出惨叫呻吟,但到底并未清醒。箫尺一言不发地在床边守了一会,待他渐渐平静下来,方解开绑缚他的绳索。幽幽的灯火下,掌心的七枚透骨钉泛着邪魅的光,箫尺心生厌恶,一扬手,透骨钉透窗飞出,没入草丛之中,再不可寻。

    听外面已打过了四更,案上残灯已快燃到了尽头,箫尺忽觉浑身脱力,疲惫难言。这一日一夜,实在是太累了,星子既已脱险,我也该去休息休息了箫尺唤了两名亲兵守在星子的房门外,以应对突发事件,这才回屋暂歇。

    星子是在铺天盖地的剧痛中醒来的,睁开眼,周遭暗黑如墨,不知是在何处。一时间,星子只以为自己仍是在地窖里被人肆意群殴。手足似乎都无法移动分毫,痛感却愈发敏锐了。四肢百骸疼痛似被野兽叫嚣着撕扯,筋骨仿佛已寸寸断裂,每一处关节处都有一簇不灭不熄的火焰在燃烧,将一身血rou烧成灰烬,化为粉末。而后背,却是鲜明而尖锐的刺痛,哪怕最轻微的呼吸也撕扯着脏腑

    一切都不陌生,一切都漫漫无止境,仿佛从生到死,不,仿佛生生世世,千百万年,永在这样的痛苦和昏迷中无尽轮回星子缓缓地闭上眼眸,今夜的那些人都走了么没有人了么那也就是说,天快亮了吧自己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到明日白天,又有得受了。无论如何,我都得熬下去啊,一日日地熬下去哪怕度日如年,哪怕生不如死,求仁得仁,尚有何怨

    星子放缓呼吸,不久后,复又沉睡。与往日不同,这一觉却睡得十分安稳,无梦无惊,直到夜幕重临方悠悠醒转。

    这一回星子总算是彻底醒了,再睁眼,方诧异地发现,已不是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窖里,而是趴在一张舒适宽大的卧床上。环顾四周,桃木案几,青瓷茶碗,陈设虽简单倒也整齐,象是大户人家的客房。侧头望去,镂花窗棂中透进黯淡天色,一抹朦胧的余辉斜斜地落在青案前。室内未点灯烛,亦不闻人声。

    这是哪里自己怎么躺在了床上发生了什么事星子欲要回想,或是失血太多,脑子里却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略略活动下手足,无处不在的疼痛似乎也有所减轻。慢着,有什么不对了星子的气息本能地在周身游走,竟能聚起一两分内力连日来星子在地窖中备受折磨,内伤沉重,不要说运功调息,就连开口说话都极为困难。口中时时都满是血腥气,必须得咬牙死死忍住,一不留神便会咳血不止。但现在,肺腑间难忍的内伤之痛竟似好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谁放我出来了谁为我治伤星子垂眸,望着床榻上的团团血痕,那血迹已干涸凝固,转为深褐色。不用多想,除了大哥还会有谁这意味着,惩罚结束了么还是我将面临最后的判决不管怎样,大哥并没有放弃我,没有忘记我星子本是沉郁的心情忽转为雀跃般的欢喜。大哥,他到底是我的大哥他会同意我留在他身边么只要他能答应,就算再多十倍的痛也划算啊

    星子正琢磨着,房门忽然开了。星子看来人服饰,知道是箫尺身边的亲兵,心头更是一暖,愈发证实了方才的猜想。亲兵捧着托盘,是送晚膳来的。饭食倒是简单,只有一碗稀粥、一只馒头,一碟小菜。

    亲兵将托盘放在床前的案几上,点燃一支蜡烛。见星子醒了,倒也不奇怪,语气敷衍而冷淡:“用饭吧”

    星子急急地问:“小兄弟,我这是在哪里箫尺大哥呢”

    听他问起箫尺,亲兵鼻中冷哼了一声,似十分不满:“算你命好前夜柴房突然起火,是主上冲入地窖将你救出,却害得他受伤。你倒是昏睡了两日。后来他还守了你一夜,为你治伤。你现在就住在他的院子里”

    啊亲兵这几句话犹如连环雷击,震得星子脑中一片轰鸣,呆若木鸡。什么,地窖失火了,大哥救了我,还为我负伤我怎么全然都不知道星子咬住嘴唇,用力回想,模模糊糊中,似有一些混乱的场景一闪而过,犹如跌落一地的碎片不可拾缀。灼热的气浪中,仿佛有谁抱着自己,仿佛是那坚实如山的温暖怀抱,仿佛我曾无声地唤过大哥原来那竟然不是梦原来大哥不但没放弃我,他更舍命救了我

    大哥还守了我一夜,为我治伤星子低头看着胸膛的累累血痕,这些外伤并没有处理啊突然电光火石地一闪念,难道是察觉背上似被厚厚包扎,星子的心跳呼吸都似已停止了。照理说,哪怕伤重昏迷,每夜透骨钉发作之时,我都会被生生痛醒,而昨夜我醒了么为何我想不起缓缓运气通过背心的xue道,这是星子自被钉入透骨钉后就不敢也不曾尝试之事,但竟然未感觉到那碎裂般的刻骨剧痛

    大哥竟然竟然已为我取出了透骨钉热泪霎时涌入眸中,几要夺眶而出星子紧紧地闭上眼,抿住嘴唇,侧头转向床里,压下喉间的哽咽抽泣。大哥大哥你怎能如此,你怎能如此以德报怨你这样待我,这样的恩情,江河无竭,昊天罔极,我何以为报我何以自处

    星子明明听到箫尺舍生忘死救了他性命,为他受了伤,竟然无动于衷,趴在床上不动一动,还转过头不理不睬。送饭的亲兵几乎气炸了肚皮,暗想,此人真是冷血无情,居然一句话不说,真是忘恩负义之辈,狼心狗肺之徒主上竟还要让他好好养伤,有吃有喝地将他供着,简直是好心没好报亲兵气不过,朝星子背上啐了一口,愤愤地摔门而去

    星子极度震惊之下,哪还在意旁人的表情。听得来人走了,索性扯过被子将自己连头蒙住,缩在被中,颤抖不止。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来,嗓子似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大哥,原来你才是我命中的天使,命中的救星,每当我走投无路濒临绝境之时,总是你救我于水火之中。你救了娘亲,救了我,可我可我却又给了你什么我又还能给你什么

    星子兀自颤抖不已,房门又砰地一声开了。“大哥”星子惊醒,差点跳将起来,一声呼唤冲到喉间,转头见来人不是箫尺,却是随军军医,又生生地压了下去。

    军医见星子已经清醒,似有点讶然,迟疑了一下,方道:“你醒了我是来为你上药的。”前些日子扎营永定河岸时,他也曾见过星子,为星子治伤。知他身份特殊,不好称呼,只得含糊其辞混过去。

    上药星子连日来在地窖中被海哥私刑折磨,新伤旧伤交叠,内伤外伤齐袭,每时每刻都如身在阎罗殿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可是此时,再重的伤都算不得什么了,只要有大哥在,只要能见到大哥

    “大哥呢他回来了吗”星子急不可耐,一面问一面便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仍是赤身,只得又躺了回去。

    “呃”军医扶住星子,“主上尚在前面处理事务,我是奉命来给你处理外伤的。”说着叹了一声,虚拭了下额头,似心有余悸,“主上还真是神通广大。前夜他救回救回公子后,公子吐血不止,昏迷不醒,情况殆危。我本以为以为回天乏术,已向主上请罪。哪知主上让我们都退下,他独自留下照顾公子,今日公子竟然就大有起色,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军医本害怕星子若有个什么好歹,箫尺那里无法交差,此时见星子病情稳定,显然已死里逃生,再无性命之忧,不由也松了一口气。一面为星子上药,一面絮絮地叨唠着前一夜发生的事。

    星子听着听着却走了神。这几日,海哥专拣透骨钉之处下手,明示暗示,让人百般折磨我,痛苦自不待言,内伤更一日胜过一日。我揣测这是大哥暗中授意,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前夜,大哥定然是见我已命悬一线,便果断为我取了透骨钉。一夜之间,便是两次救命之恩人说恩同再造,可又怎能与大哥的恩德相提并论

    星子从头到脚,伤痕累累,就连脸上亦刻下几道血痕,但身陷火海,却几无烧伤。星子明白,大哥救出我时,定是将自己护得极好,甚至不惜自己受伤可我,我又是怎么对他的呢他豁出性命救我,而我豁出性命去救的人,却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

    记得在上京宫中,率兵南征之前,我请旨去祭拜亡母陵寝,遇刺客偷袭。我受制于透骨钉,无法用力,仍拼死救下了父皇,以致身受重伤。我做到了这种地步,父皇仍然忌惮我,不肯召阿宝来为我取钉,以致贻误时机,差点酿成大患。而大哥只是想着我,见我伤势沉重,即行为我取钉。他却不顾忌我若武功尽复,天下少有人能制衡,他也无法再囚禁我。若任我自由来去,对他岂不是极大的威胁

    感谢冰焰燃天、caolin042、sz.禽兽等亲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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