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心狠之人

    深夜的汴京一片寂静，三更天，外面只有打更的人叫着口号，敲着铜锣路过。人口密集的西城区，一座静悄悄的宅子内，还点着昏暗的烛光。

    “殿下，你吩咐的事情，属下都办好了。”黑衣人伏跪在地上，语气恭敬地说。

    “很好，完成了这次的事情，你就可以回国跟家人团聚了。”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响起，男子一身蓝色镶金丝的长袍，黑色玉檀冠将黑发束起，坐落在凳子上，周身尽是贵族气质。

    听到他的话，黑衣人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惊喜，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可是声音里还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是，谢谢殿下，属下一定会尽心完成这次的任务。”

    “本殿会在这里待上半月，在这半月之内，你要将所有事情办好，然后跟着本殿一起回去即可。”男子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是，属下一定会尽力，早日完成任务。”

    “小心景王慕景枫，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沉吟了一会，男子还是出声提醒，不是在为黑衣人担心，而是怕慕景枫察觉到什么，坏了他的计划。

    “是，属下一定会小心谨慎的。”没想到殿下居然还那么关心他，他一定要早日完成任务，不能耽误了殿下回宫的时间。

    “嗯，你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是，属下告退！”

    灯熄灭，屋内人息尽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宗人府内，西边一角。两个血红的大字刻在门前，两个神情严肃，手握长枪的侍卫正守在门口。这里就是关押着犯了过错的大臣以及钦犯的天牢！

    曾祺从远处走来，拿出令牌给他们看了一眼，抬脚进入里面。在天牢这个地方，他们不看你的官职，就算是皇上来了也要出示令牌，不然他们会死拦着不让你进去。

    进入里面，一阵阴凉扑面而来，带着些许腐味的空气，四周的墙壁挂着火把，阴阴沉沉的。牢房内关着不知多少年的犯人，或坐着，或躺着，对于他的到来，没有一个人关注，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灰暗，昏沉，死气最重的地方，非这里莫属了。

    “怎么样，他说了吗？”进入最里面的牢房，跟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曾祺直接开口问。

    “没有，这丞相大人嘴咬得紧，什么也不肯说，其他人，一打就叫冤，什么也不知道。”狱卒啐了一下，拉紧手中的牛皮绳。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嘴硬的犯人，我看那些下人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没再审他们了，里面关着，这些主子，一个个都拉出来审了，都上了刑，可是谁都说不知道，就那个……”手指指向吕氏，“她说她是代安国的七落群主，其他几个夫人都是京城富贵人家的小姐，那几个公子小姐也什么都不知道。”

    “刘家大公子说了吗？”曾祺看着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刘奕邢，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白色的囚服上血迹斑斑，可见吃了不少苦头。

    “没有，他一直都说不知道。按照属下在这审讯多年的经验，如果不是他们太能忍，就是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所有的真相都在刘丞相身上呢！”狱卒回过身，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大碗酒，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那就继续审问吧！本将去看看那个陈氏，对了，你知道她在哪个牢房吗？”曾祺对他这个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这里面的狱卒差不多都这样，在这里待久了，就不会在意那么多皇宫的规矩了。

    “是前两天皇上叫人带来的那个陈夫人？”听到陈氏，狱卒貌似有些印象，便开口问。

    “就是她！”

    “出去往左边拐，第三间就是了。德公公过来传的口谕，皇上说不能对她用刑，一直在里面待着呢！”对于他们天牢的狱卒来说，进来一个犯人，不能对她用刑，严刑拷打，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既然不用拷问，还送进他们天牢来做什么啊？外面的地牢不能用吗？

    “嗯，我过去看看，一会回复皇上。”说着看了一眼刘菩善，“一定要在他嘴里挖出点东西，否则皇上那里交不了差，皇上现在正大怒呢！”

    “放心吧！这才刚开始呢！我就看看他这把老骨头能撑多久。”狱卒摆摆手，示意曾祺放心，随手拿起桌上的钢牙棒，向刘菩善靠近。

    曾祺转身出去，不再看一眼，任凭背后传来刘菩善惨烈的叫声，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刘菩善本就与他没有关系，而且现在又背着jian细之名，他就更不会理会了。

    “陈娇。”站落在牢门前，曾祺看着那靠墙而坐的女子，与其他人不同，她依旧穿着自己的衣服，只是有些凌乱，可是周身气息有些灰败。

    陈氏听到有人叫她，赶紧抬起头，苍白憔悴的面容，泪迹斑斑。看到曾祺，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地站起，冲过来。

    “曾将军，你是来救臣妇的吗？是不是皇上说臣妇可以出去了？”扶着木制的牢门，陈氏哭得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皇上？”曾祺皱眉，他不过出于情谊，来看看自己好友的妻子，怎么变成皇上让他来的了？而且，什么叫做皇上说她可以出去了？难道是皇上叫她进来的吗？

    “不是皇上叫你来的吗？”看着曾祺莫名其妙的神情，陈氏的心一下子又掉了下去，不是皇上让他来的，那她还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啊？当初皇上明明就是说让她在这待上三天就可以的，可是现在都五天过去了，皇上还没让人来接她出去。

    这里太恐怖了，不能洗澡，吃的东西是馊的，喝的水是脏的，茅房也没有，晚上睡觉还有老鼠，蟑螂……不要，她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了，这里太恐怖了，她要回家，要回家……

    “曾将军，你去跟皇上说说，臣妇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天了，臣妇待不下去了，臣妇想回家，这里太恐怖了……”陈氏一手伸长，捉住曾祺的上衣下摆，使劲地捉着，不停地求着他。

    看着陈氏的模样，听着她零碎的话语，曾祺立刻就了解到了大概的事情。他不是笨蛋，自然能知道陈氏话中的意思。

    今天这样的局面，是皇上一手策划的，不……应该说是皇上早就想对刘家下手，而贤妃怀孕，刚好给了皇上一个机会，让他利用贤妃肚子里的孩子，设计了皇后，迁怒刘家……

    可是，看皇上的脸色，他应该是不知情的，看到那些书信的时候，他是那么愤怒，完全不是装出来的。难道，这只是凑巧？

    这些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曾祺觉得自己头脑有些乱了，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要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

    “本将会跟皇上说的。”留下这么一句话，曾祺用力扳开陈氏的手，急匆匆地往外走，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实在是陈氏的这副被折磨的模样，还有那散落的话语，让他大受打击了。

    曾祺离开，陈氏滑落到地上，嘴上呢喃着要出去，一副将近崩溃的样子。

    “怎么样？他招了吗？”御书房内，慕天明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曾祺，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大将军露出这副模样？

    “回皇上，犯人一句也没有招，其余人等皆不知其事情的真相。不过犯妇吕氏已经招了，她确实是代安国七落群主。”听到慕天明的问话，曾祺回过神，神情严肃地回答。

    “没有招？嘴倒是挺严实的。”慕天明冷笑，没招不怕，天牢的人没本事让他招，自然有点是人让他招。再一看曾祺，眼神飘忽，又不知在想些什么了，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接二连三敢在他面前走神，最近是太重视他了吗？不由冷了声音，“曾将军可是有什么比这件事还重要的事情未解决？”

    曾祺抬头，看着脸上带了些怒气的慕天明，最近皇上喜形于色，经常发怒啊！与以前有些不同。心中思绪不停，嘴上却也开口了。“皇上，微臣刚刚在天牢遇见了犯妇陈氏，她让微臣问皇上，她何时能回将军府。”

    “她？哼！虽然此事她不是主谋，却也是谋害皇子的帮凶，若是就这么放出来，如何给贤妃一个交代？如何给朕逝去的皇子一个交代。”想到他，慕天明脸上显现一丝厌恶，“朕念她诚实交待事情，已不让人对她用刑，不过是关着罢了！怎么？曾将军这是要为她求情吗？”

    “臣不敢！”感觉到慕天明的怒气，曾祺立刻跪了下来，低着头。

    “犯了错就要受罚，曾将军作为护国大将军，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虽然曾祺没有再说什么，可是慕天明也能感觉到，他定是知道了什么。

    “臣不敢！”依旧是这三个字，这是他的固执，也是他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算了，你退下吧！不要再议此事了。”慕天明摆摆手，让他退下。

    “微臣告退！”

    曾祺一直低着头，慕天明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也能大概猜出来了。该死的，这陈氏果然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