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战机
卫父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杨奉如今这一道软禁的命令,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但却也知道,倘若不是卫宁拥重兵在外,卫氏一门今日必然是难逃覆辙。而杨奉将卫门上下囚于安邑,也未必不是有要挟卫宁的意思。 但他,终究不敢拿卫家一门血脉,去赌,去为卫宁铺路。若卫宁做的事情,能让他理解,他也必然绝对不会向杨奉妥协,但这一次,卫宁的行为,显然让卫父也盛怒难平。 甚至,失去了一些理智。 卫家的暗藏实力,还未暴露,卫父这才有胆子向杨奉受降。实际上,也是为了等待力量集结而争取那么一些时间…… 在私兵退去,张杨一干人马,这才缓缓查没卫府,但终究不敢随便放肆,而卫氏一门也不甘不愿的被一众军吏“请”向了杨奉专门为他们安顿的别院。 …… “杨奉果然还是动手了么……?咳咳……”典韦忐忑不安的将河东惊变消息上报卫宁,却惊讶的现卫宁不过淡淡一语,很快便有将视线放到了案几上,一道道斥候游走雁门坚实鲜卑人东线的情报来。 “呃……公……公子……”典韦愣了愣,看着卫宁平静的脸色,反而大为担忧,不由得结结巴巴道。 “呵……呵……是不是觉得我收到这样的消息为何还如此平静?”卫宁放下书帛,淡淡的笑了一下,“将军既然将我视作大逆,那我家眷必然为掣肘之用,必然不甘擅自加害。而……我父亲又岂是那任人鱼rou之人?否则,昔日我这一脉,血脉凋零,便早被旁支所夺了……放心吧,倘若将军要害我家人,父亲必然霍进全力以作自保。倘若在平日,或许卫家难逃大噩,然,董卓逼近,河东陷入战乱之中,军心不齐,军力不整,卫家潜藏的实力,甚至有部分连我也未知,要逃出安邑,不难……” 语气很淡,很平静。但饶是如此,典韦却依旧能从他眉宇间现一丝无奈的苦涩。但便是这丝担忧的表情,终究还是让典韦心里松了口气。 “倒是这消息,却让我终于松了口气来……”卫宁别过话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招手将典韦唤来递给他看。 典韦心里叹了口气,但看那书帛上所写,却也替卫宁颇为高兴。 公孙瓒出上谷,自高柳山正巧遇见东鲜卑援军南下,骤然突袭,破敌三万,斩万余,俘敌甚多。 东鲜卑自檀石槐死后,素来不服中鲜卑王庭号令,此次见步度根声势浩大,却也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打着增援的旗号而欲分一杯羹。而公孙瓒如此巧合,正可将东鲜卑的贪婪之心打压下去,使其不甘南下。 至少,可以断了,东,中两部鲜卑合作大军压境的可能。 而在这个时候,黄忠引军北上,也已经到得北弹汗山……不管鲜卑到底还有何援军。卫宁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等待,也没有理由再等待下去了。 战机已到,迟则不等。 河内。 “哈哈……卫家!卫家……终于失势了!你们终于也有这一天了!哈……哈哈!卫宁小儿引兵在外,抵挡鲜卑蛮夷,已是自顾不暇,而河东又受董卓兵危,卫氏自身难保,河内掣肘大消。正是我族雪恨之时了!”阴暗中,本满脸苍霜的柳胜此时此刻却是病态的狰狞,卫家大半族人被杨奉软禁夺权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心中久久积郁的怨气霎时宣泄出来,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杀我族弟,灭我根基,挟我傀儡!我柳胜岂能让你这黄口小儿如此肆意摆布!昔日大辱,我当百倍奉还!卫宁,我的好女婿!且看你卫家到底如何挺过这一关头!” 密室内,柳骏虽同样一脸怨怒,但此时此刻,柳胜那一脸狰狞的模样,却让他没由来得一阵心颤,忍不住身体一阵微微凉。 根本没有察觉到亲子那不自然的害怕,柳胜收敛住张狂失态的笑容,回头双眼如毒蛇般,对着柳骏道,“我儿!前日里,暗中瞒过卫家放出去的暗探如今如何?可有差池!?” 一想到昔日贵公子般的生活,竟全在他那个妹夫亲手摧毁下,成了河内士族中人人指手画脚,背地里肆意嘲弄的失败者。柳骏同样眼中颇为怨毒,狠狠点了点头道,“父亲放心!密信想必已经到了那几处了!不过……我柳家虽要求外援,但为何同选如此之多的诸侯,倘若几家兵马齐来,若起争端,我柳氏……” “哼!如今河内不是王家,也不是我柳家的天下,卫家虽已失势,但依旧还有能力倾覆我等。卫家那个老东西,为父又岂能不知他的阴毒!”柳胜哼了一声,又道,“为父便就是要让河内陷入战团,陷入混乱,倘若以一家兵马前来,必定得陇望蜀,河东富庶,恐怕来军反倒弃我而寻卫了!若多几家兵马,互相掣肘,却反而正是我柳氏寻隙得利之时!乱中取利,才是如今最好的局势!” “但我听闻,那东郡曹cao素与卫宁相厚,若他肯来,恐怕反是卫家助力……而冀州韩馥性情懦弱,濮阳鲍信也似与卫宁乃是旧识,豫州孔伷又是杨氏门生如何肯出兵攻取杨奉治下,这三路兵马恐怕不肯前来……”柳骏想了想,却还是小心翼翼道。 柳胜静静听着柳骏有条有理的分析,心中终于泛起一丝安慰,“骏儿也终于能够勉强审时度势了……不错!这几家兵马,或多或少皆与卫氏,杨氏有所牵扯!但,杨氏根基乃在关中弘农,几乎被董卓连根拔起,早不复往日威势。如今天下大乱,人有异心,河内四战之地,易守难攻,西可出夺河东并州,东可进谋冀,兖,南以黄河相隔,可望司隶,豫州,河内又乃河北少有富庶之地,何人不欲夺之?更何况如今杨奉自顾不暇,焉能有余力震慑群雄!?情谊?哼……乱世之中,人皆逐利,这又有何用!?” 柳骏握了握拳头,对柳胜的话深以为然,便如卫氏与柳氏,结亲数年,竟也可顷刻刀兵相向。乱世,所谓的情谊,终究只能建立在相符的利益之中。 …… 东郡。 “诸位,以为此信如何!?”曹cao一脸沉稳,将一封信帛大大方方传阅与在场众人相看,这才问道。 下位处一文士,面有苍白,但眼光炯炯有神,时不时闪过一丝了悟的斟酌,正是曹cao如今赖以臂膀的席军师,戏志才。 而第二席位上,又是一青年书生,面如冠玉,俊朗非凡,美髯须,沉稳肃然,正是昔日卫宁的好友与兄长,荀彧。 随后,同样一青年文人,一身素雅,也是面貌俊朗不凡,依稀又与荀彧有了几分相似。仔细看时,任人都能从他脸上看出睿智的自信,此人,便是长荀彧几岁却是他侄子的荀攸。 且看满堂之上,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李典,乐进,文武人员,济济一堂,东郡小小一地,又如何能得如此多的贤良一展所长? “哈哈!既然有柳氏暗中投诚,正是主公谋夺此郡的大好时机!主公还须犹豫作甚?”却正是曹洪心直口快当即跳将出来,大声道,脸上很是兴奋雀跃。 “子廉所言甚是!某也以为,主公当取河内,而得白马,牧野,则刘岱再难与主公相争,兖州尽可入囊中!”乐进闻得曹洪出声,也是随后符合道。 武将方面,几乎不花半点功夫,很快便有大片请战之声,群起激昂。曹cao看着身前重将士气高昂,暗自点了点头。 “不可!主公与刘岱争夺兖州,虽有诸位将军武勇,数破州县,但如今我军中缺粮,只有守成之力,再难进取。中原之地,兵凶战危,烽火狼烟四起,倘若主公引兵在外,刘岱趁虚而来,恐怕东郡有所差池,万万不可轻动……而主公又与杨奉有昔日共讨董卓之义,河内虽有柳氏暗乱,但依旧为杨奉治下,若擅自攻之,恐留背信之名。兵无义何以成仁师,既不得仁,何以成武功?还请主公三思!”却在这时,荀彧这样一个大家风范的长者,自然是最瞧不起柳氏这样背信弃义的士族中人,当即出言反对道。 曹cao微微捻了捻下颚短须,脸上神色不变点了点头,这才又对其余文官询道,“文若所言有理……诸位以为然否……?” 荀攸在荀彧下处,听到荀彧如此激动,心中闪过一丝无奈,瞥眼看了看位处,戏志才虽紧紧盯着手中那卷书帛,脸上却已是一副淡定而胸有成竹般的模样。荀攸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敬服,这才大笑道,“主公,为何不问戏大人?或有所得……” 曹cao也早看见戏志才那苍白的脸上难得的显出一丝红晕,这才笑道,“志才以为如何?” 戏志才抬起头来,回头看了荀攸一眼,双眼灼灼,再与曹cao相视之下,张开有些涩然而微弱的声音道,“河内此信……正是主公谋取兖州的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