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歉
连着几日蒋梅娘都留在望月楼，闭门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美其名月，养病。 府内上下无不奇怪。三太太向来不喜欢七小姐，如今却一反常态，他们终归只是蒋府里的下人，主子们的心思又岂是他们能猜得透的？ 蒋毓茹却气得要死，咬牙盯着铜镜，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那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鸡汤明明是要倒在蒋梅娘身上的，最后怎么反而倒在自己身上？自己烫伤背，被爹训斥，而她，不止住进望月楼，娘免了她每日的请安，还送了厨娘跟丫鬟过去侍候。 她才是蒋府嫡女，蒋梅娘的地位却快超过她了！蒋毓茹握起拳头，心中恨道，蒋梅娘，你等着，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茹儿……” “奴婢见过三太太。”采洁跟探菊、桑mama行礼道。 “都起来吧。”肖氏抬了下手，走到蒋毓茹跟前，道，“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 “没有。”蒋毓茹展颜一笑，扶着肖氏在桌前坐下，指了指芳信捧着的衣裳，道，“是给我的吗？” 芳信将面上两套颜色鲜艳的衣裳递过去，肖氏道，“茹儿，你穿上试试，不合身好拿去修改。” “那是给谁的？”蒋毓茹指着另外一套颜色素净的衣裳问道。 芳信回答道，“是七小姐的。” 又是她！蒋毓茹磨牙，正要说话，看到夏mama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便住了口。 夏mama跟蒋毓茹行了礼，跟肖氏道，“回三太太的话，荀夫人、李夫人、和夫人来了。” “她们现在在哪？”肖氏转头道。 “老奴已经将她们请到花厅。” “如此，我这就过去。”肖氏起身理了理衣裳，吩咐芳信道，“芳信，将衣裳给七小姐送去，让她试试合不合身。” 眼珠子一眼，蒋毓茹一把夺过衣裳，“芳信jiejie跟娘一块儿回去，我一会儿把衣裳给七妹送过去。” “茹儿……” 蒋毓茹拉着肖氏的手，笑着说道，“上回是我误会了七妹，娘不是也要我跟她好好相处吗？就让我替娘给七妹送衣裳吧，正好给七妹道歉。我保证不找七妹麻烦，不让娘为难。” 肖氏素来了解这个女儿的性子，虽然任性胡闹，对她却极其孝顺，她既如此就绝不会闹事。另一边她也怕怠慢了荀、李、和三位夫人，便没有多言，只叮嘱她不许闹事，又吩咐了桑mama、采洁、探菊三人一番，方领着夏mama和芳信出去。 “小姐，是要现在送衣裳过去吗？”采洁走过来道。 “急什么？娘又没说现在就送，先搁着，午饭后再说。”蒋毓茹看着桌上衣裳，眼睛里闪着些算计。 午饭后，蒋梅娘在外待了会儿便回了屋子，她的腿已经基本痊愈，每日进出依旧拄着拐杖，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在弄清一些事情前，她必须小心谨慎，以免行差就错。 搬来这里当晚，她睡下不久，蒋靖和派小厮传春柳去书房问话，问她摔下悬崖是怎么一回事，春柳按着肖氏说的将云雾寺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又问她是不是当真不记得从前。 蒋靖和有没有怀疑她没有失忆，她不知道，但是蒋毓麟怀疑了。因为那晚他眼睛里的审视和狐疑她看得明明白白。 第二日，肖氏让夏mama送了两个人过来，一个红姑，负责膳食，小丫头坠儿，帮着打下手。又说天冷，路远，她腿伤未愈，身子虚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屋内不见春柳，喊了两声也不见回答，她拿着拐杖，往外面去。 “小姐，您醒了。”春柳推开门进来，屋内顿时涌进一阵寒意。 蒋梅娘放下剪刀，指了指她抱在怀里的包裹，奇怪道，“你刚去哪里了？从哪里拿了这么一大包东西回来？” 春柳把东西放在桌上，垂了垂有些酸痛的手臂，解开包裹道，“这里面都是小姐从前用过的东西。” 她从前用过的东西？蒋梅娘伸脖看了看，笔墨纸砚、书籍、毽子、木雕玩偶、写下的字、竹风铃、绣线、剪刀、几样精致的首饰、还有一张锦帕。锦帕右侧绣着一株寒鸦春雪，旁边用墨色丝线绣着个‘习’字。 “你去过水云苑？” 春柳点头，手伸到火盆跟前道，“三太太让小姐搬来这里，又送了红姑跟坠儿过来，大概是不准备让小姐回去了，所以奴婢就去把这些东西给小姐拿来，还好没被他们弄坏。这些可都是小姐的宝贝，特别是那只竹风铃。” 蒋梅娘没注意春柳眼神中的揶揄，笑笑道，“既然它们是我的宝贝，你还不赶紧把它们放好，不然坏了我可要罚你。” 春柳站起身福了下，俏皮地答了声是，麻利地将东西摆好，走过来道，“从前小姐虽好，不过奴婢更喜欢现在的小姐。” “为何？” “小姐要答应不生气奴婢才敢说。” “你说，我保证不生气。” 春柳抿嘴想了想道，“老爷共有十二个子女，小姐是最善良那一个，可是善良的有些过分，跟云姨娘一样，不管三太太如何刁难，责备，都不肯告诉老爷，总是一个人闷在心里。” 不是不肯说，而是知道说了也于事无补。蒋梅娘道，“春柳，母亲对我娘不好吗？” 春柳朝颔首，压低声音道，“三太太说云姨娘是狐狸精，一直不喜欢云姨娘，也不喜欢小姐。可是老爷疼爱小姐，三太太才对小姐好……” 原来如此。蒋梅娘微微一笑，掩去眼底浮现的冷意。 “小姐，这个挂在哪里？还是床头吗？”春柳提起竹风铃道。 蒋梅娘看了一眼道，“挂在屋门上吧。”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听到坠儿喊，“八小姐，您慢些跑，仔细摔着。” 春柳放下竹风铃，过去打开屋门，正欲行礼，只见一道只淡粉色身影一阵风似的从面前掠过。 “七jiejie……”蒋毓瑾一头栽到蒋梅娘怀中，她抬起头，沉沉吐出口气道，“累死我了。”说完又大口喘了几口。 蒋梅娘忍俊不禁，道，“知道累还跑那么急做什么？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七jiejie又不会跑。” “人家想七jiejie了嘛。”蒋毓瑾扑进她怀里蹭了蹭，睁着水晶般的眼睛望着她道，“七jiejie不想瑾儿吗？”这几****一直想过来找七jiejie玩，可姨娘说什么都不许她过来。 “八妹这么可爱，七jiejie怎么会不想？” “就知道七jiejie最疼我了。” 蒋梅娘看到又扑进自己怀里的人儿，不由一笑，扯起她道，“八妹，你怎么一个人？于mama跟银杏银霜她们？” “我不喜欢她们跟着，没让她们跟来。”于mama很疼她，就是太唠叨，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银杏银霜也是一样。 蒋梅娘看着她，道，“八妹，你告诉七jiejie，你是不是偷跑过来的？” “不是。”蒋毓瑾头摇成拨浪鼓，站起身道，“我想七jiejie了，求了姨娘，姨娘允许我过来的。”像是想起什么，她转身拿过坠儿拎在手里的食盒，笑嘻嘻道，“姨娘做了点心，让我拿来给七jiejie尝尝。” “坠儿，别站在那里了，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蒋梅娘把蒋毓瑾扯到跟前，道，“你也赶紧过来暖暖身子，不然病了让你喝黑乎乎的药。” 烤了会儿火，蒋毓瑾打开食盒把点心拿出，亲自给蒋梅娘喂了一块，她则不停把点心嘴里塞，吓得春柳又是倒水又是叮嘱她慢些。她嘿嘿笑着，不以为然，继续把点心往嘴里塞。 “这是什么？”蒋毓瑾拿起一张窗花，瞪大眼睛，惊叫道，“呀，好漂亮的窗花！是七jiejie自己剪的吗？七jiejie可不可以送瑾儿几张，瑾儿好回去贴在窗户上。” “八妹喜欢？”蒋梅娘笑笑道，“这些还没剪好，剪好的都在屋里，你跟七jiejie进去选好不好？” 蒋毓瑾点头如捣蒜，给蒋梅娘把拐杖拿过来，扶着她慢慢往里面去。春柳跟于mama留在外面。 蒋梅娘取出柜子里的窗花，过来道，“八妹你看看喜欢哪些，选好了七jiejie送给你。” 蒋毓瑾看看那张，瞅瞅这张，每一张都那么好看，让她爱不释手。半晌，她吐了口气，鼓着腮帮，一脸愁苦道，“怎么办？瑾儿每一张都喜欢，不知道怎么选。” “八妹原来这么贪心啊。”蒋梅娘笑着道，“好吧，既然八妹都喜欢，七jiejie就把它们都送给你好了。” 蒋毓瑾闻言顿时蹦起来，欢呼雀跃，笑得灿烂。她的眼睛澄澈透明，仿若水晶。她的笑容天真烂漫，却比眼光耀眼。 蒋梅娘静静注视着她，良久道，“八妹，那晚你为什么要帮七jiejie？” 蒋毓瑾毫不犹豫道，“因为五jiejie总欺负七jiejie，而且我说的都是真的，七jiejie没有故意打翻鸡汤。” “你帮七jiejie，不怕五jiejie高兴吗？” “七jiejie是不是怕五jiejie会欺负我？”蒋毓瑾道，“有爹爹在，五jiejie不敢欺负我，她要是欺负我我就告诉爹，让爹打她板子，再把她关在屋子里让她面壁思过！” 蒋梅娘笑了笑，摸摸她柔软的头发道，“八妹，你为七jiejie说话七jiejie很开心，但是你要答应七jiejie，往后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为什么七jiejie跟姨娘都让她保护好自己？蒋毓瑾茫然，还是乖巧地点头，答应着。 屋外传来春柳的声音，“奴婢见过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