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白玫
芳信端着药进来,看到肖氏靠坐在床上,额上绑着抹额,面容憔悴,双目无神。夏mama跟蒋毓怜、蒋毓茹守在床边,面色凝重,欲言又止。她脚下一顿,少顷,端着药过去。 “三太太,该喝药了。”她用勺子搅了搅,送过去。 “喝什么药,早死早超生,免得丢人现眼!”肖氏抬手一挡,饶是芳信反应快,汤药仍洒了些出来,落在锦被上,脏了一片。 老爷说湘儿令他丢了脸,让他在朝中抬不起头,将所有过错推到她身上,怪她当初不该心软应下这门亲事。她为人母,如何对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湘儿郁郁而终? 一切皆因傅笙华!如果不是他,湘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蒋府更不会被人当成笑话! 回来当日,二嫂她们问起湘儿的伤,未免多生事端,她只说是不小心摔的,外面人又如何知道事情的真相?还知道的如此清楚,像是有人故意借此生事。目光变幻,银牙碎咬,看来得让人好好打听一番才行。 “夏mama……” 待夏mama附耳过来,肖氏在她耳畔叮嘱了几句。夏mama点头,福身,往外面去。 “药到才能病除,母亲不吃药,身子如何能好?知道娘病倒,大jiejie已经很内疚了,若您不肯喝药,大jiejie知道只怕要难受死了。为了大jiejie,娘还是把药喝了吧。”蒋毓怜端过药递过去,笑着宽慰道。 “姐夫怎么那么坏?不止打了大jiejie,还要休了大jiejie!”蒋毓茹拉着肖氏的手,愤然道,“母亲要早点好起来,好了才能让爹给大jiejie做主,不然大jiejie的苦就白受了。” 茹儿说的对,绝不能让湘儿的委屈白受!只是……肖氏叹气,“你爹这两日都留在廷尉府处理公务,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病了两日,老爷对她不闻不问。 “爹在家啊。我过来时,看到爹好像往慧姨娘院子里去了。”蒋毓茹冲口而出。 “是吗?” 蒋毓怜看到肖氏看向自己,微微一怔,把药递给蒋毓茹,起身道,“五meimei先陪着娘喝药,我去请爹过来。” 待蒋毓怜出去,肖氏端过药一饮而尽,然后问,“你大jiejie这两日身子如何了?” 蒋毓茹道,“娘放心,大jiejie服了药精神好多了,身上的伤不像先前那么严重了,丫鬟mama们也都尽心尽力照顾着,我跟四jiejie、六meimei每天都会去屋里陪大jiejie说话。” 心下稍安。然,想着湘儿浑身的伤,眼神骤然一变,她定会把湘儿受的苦十倍百倍的还给傅家!还要傅笙华生不如死!转眸看向芳信,“府里这两日如何?有没有出什么事?” “三太太放心,府里一切都好。”芳信恭敬道。 肖氏点了下头,瞧见染夏进来,于是道,“七小姐走了?她有没有说什么?是不是巴不得早些离开?” 染夏回答道,“七小姐原本是不去的,说三太太病了,要留下来陪您。宁小姐一直央求七小姐,七小姐拗她不过,这才答应的。走时,七小姐要奴婢转告三太太,说很快回来。” 府内几个子女,属她最孝顺懂事贴心,可惜…… “老爷。”芳信福身行礼。 “爹……”看到肖氏欲掀被子下床,蒋毓怜急忙奔过来扶着她,“娘,您的病还没好,不能下床。” “娘没事。”话落,便一阵咳嗽。 “躺着吧。”蒋靖和走过去,面无表情道,“太太让怜儿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五meimei,我们过去陪大jiejie说话。”蒋毓怜扶肖氏躺下,拉着蒋毓茹出去。芳信染夏行了礼,跟着离开。 “什么事,说吧,我还得过去照顾慧儿。” 慧儿,慧儿,他眼中只有一个慧儿!她跟湘儿又算什么?肖氏心下暗恨,下床跪下道,“求老爷替湘儿做主。” ×××××× “爹,娘,你们快出来,我把梅儿接回来了。”宁姝冰边扯着嗓子喊,边拉拽着蒋梅娘往里面去。 一男一女从花厅出来,看到面前景象,赶忙提醒道,“冰儿慢点跑,仔细摔着梅儿。” 宁姝冰像没听到般,拉着蒋梅娘跑过去,手撑着腰呼呼大喘了几口,转头吩咐宝莲,“宝莲,你跟春柳把梅儿的行李拿到我屋里放好,然后带春柳去客房,告诉厨房,晚上做几道梅儿喜欢吃的菜。”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宝莲跟宁祥松楚氏行了礼,拉着春柳往左边听雨轩去。 蒋梅娘福身行礼,“见过宁伯父,宁伯母。” “快起来。”楚氏扶起她,一脸柔和,“手怎么这么凉?屋里烧着火,快进去暖暖身子。” 刚在花厅坐下,立即有小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过来。宁姝冰伸手抓了一把糖酥塞到蒋梅娘手里,拉着她坐下,又抓了一把塞到自己嘴里,吩咐丫鬟再多拿些点心过来,糖酥沫翻飞。 “相公,你看梅儿,什么时候都规规矩矩,懂事乖巧,再看看我们家冰儿,整日疯疯癫癫,每个正形,这样下去,以后谁还敢娶她?”楚氏指着两人,摇头叹气。 宁姝冰不以为然,“没人娶算了,爹会养我一辈子对不对?如果爹跟娘一样嫌弃我,要赶我走,我就剃了头做姑子去。” “瞧瞧她说的什么话?”楚氏埋怨道,“都是相公宠的,冰儿现在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宁姝冰吐吐舌头。宁祥松呵呵一笑,幸福无比,“冰儿大了,知道分寸,随她去吧。” 宁祥松跟楚氏在一个村子长大,青梅竹马,十七岁互道心意,双方爹娘将两人感情看在眼里,给他们订了亲,约好宁祥松高中便给两人办婚事。天不从人愿,宁祥松名落孙后便绝了入朝为官的念头,用剩下的盘缠租了一个摊位,卖起布匹绸缎。爹娘知道后将他训了一顿,好在岳父岳母并未多言,拿出自家积蓄,让他做买卖。 三年后,他有了自己的店铺,娶了楚氏,生意做的是红红火火。许多人富贵后便忘了昔日誓言,三妻四妾,姬妾成群,宁祥松却只有楚氏一个妻子,两人恩爱有加,琴瑟和鸣,三个儿女孝顺懂事,不知令多少女人为之羡慕。 晚上,大少爷宁远愽跟二少爷宁仲辉从外面回来,楚氏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用过晚膳,大家移步去了花厅。 “梅儿,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摔下悬崖的吗?” 蒋梅娘摇头,一下午宁姝冰都在问她摔下悬崖的事,好容易被楚氏阻止,以为她忘了,没想到又提了起来。 “哼,肯定是肖氏那个恶婆娘把你推下去的!谁不知道她一直嫌弃你,对你不好,时常打骂责罚你,还不许你出门。她以为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她表里不一虚以委蛇,当别人都是傻子吗?”宁姝冰哼了声,气急败坏地骂道。 “冰儿,不许胡说!”楚氏赫然截断她。 “我哪有胡说,娘难道不记得她故意烫伤梅儿的事了吗?还有蒋毓茹那个死丫头,整日就知道欺负梅儿!”宁姝冰拉着蒋梅娘的手,道,“梅儿,别回去了,留在我家,免得再被欺负。” 宁仲辉道,“三妹,我们知道你关心梅娘,可是……你知道三太太对梅娘不好,你若让梅娘留在我们家,不是帮她,而是害她。” 宁姝冰皱眉,“难道要让梅儿回去,再让肖氏母女害她?” 宁远愽道,“往后你多过去陪梅娘说话,偶尔接她过来玩,跟从前一样。而且有毓麟在,梅娘不会有事的。” 宁姝冰气道,“蒋毓麟就是个言而无信的讨厌鬼,我走时他答应会好生照顾梅儿,结果还是让梅儿摔下悬崖,改天见到他,我非得好好问问他,都是怎么照顾梅儿的。” 心下暖意,蒋梅娘笑笑道,“jiejie别怪三哥,三哥对我很好,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所以总被人欺负。”宁姝冰叹气,接着道,“都怪我,如果我早些回来就好了。”外祖父去世,怕外祖母伤心,这才多留了一些日子。 蒋梅娘笑着,肖氏、蒋毓茹想要害她,就算她早回来,也是避无可避。 第二日用过早膳,主仆四人乔装打扮一番,往云锦坊去。到了云锦坊,蒋梅娘问了下,得知白掌柜在后院,便将锦帕交给小丫鬟,让她给白掌柜拿进去。 “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丫鬟看了眼蒋梅娘,拿着锦帕进去,不多时便出来,行礼道,“白掌柜让我带你们进去。”说罢,往后院去。 出来时,她们换了男装,只是眼角那颗泪痣太过显眼,为防万一,她早让春柳请人做了半张面具。 “白掌柜在绣屋指点绣娘,一会儿就来,请四位公子稍等。”说着,给她们倒上茶,退身出去。 屋子虽然宽敞,里面的摆设却极其简陋。两侧各放着两张七层高的架子,一边摆放着些绸缎、布匹、轻纱,另一边则摆放着一些书籍。屋子中央放着一张红木书桌,上面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图纸。离架子不远,各放着两张椅子和一张茶几。 白玫过来时看到屋内四人,微微惊讶,随后进来道,“不好意思,让几公子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