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设计,引蛇出洞三
青玄含笑:“娘娘,有趣的便在此了,那武昭却承认她确曾请了药王爷来询问那萧氏之事,然因药王爷未曾告之,便做了罢。” 淑妃想了想,笑道:“她这是欺稚奴年幼……不,不对……”淑妃忽然收敛笑容,摇头道: “武昭此女,本宫自她入宫之后便多加关注,以她之手段心性,若果曾向药王爷询问,又得稚奴这般逼问,她当以实告之,再以情动之才对——她比谁都清楚,这宫中可为她做靠的,不是徐惠,而是稚奴。再加上那孙思邈忠于稚奴,必然不会助她……看来,她是真的没有问得凤麟方之事。” 青玄点头:“正是如此,可更有趣的是,晋王爷却似乎早有准备,冷笑问那武昭,道:若非你问,那药王爷又是将那解凤麟方之毒性的办法,告诉了谁?” 淑妃微惊,抬头道:“果有人问过孙思邈解凤麟方之法?” 青玄点头笑道:“正是。而且听晋王爷的意思,以孙思邈这般对王爷效忠,竟然也不肯向王爷透露此人身份。更因此连番躲避不见……” 淑妃终于坐直了身体,正色道:“继续。” “是。娘娘,那武昭闻得此言,也是惊得半晌无语,良久才道:虽然她不能证明自己未曾将凤麟方解法告知萧氏,诱她服下落胎丸。然那落胎丸并非她所投却可证实一二。还道如晋王不信,可着人即刻调查,看看她有没有向宫内宫外任何人寻得此物。便可得解。 娘娘,最奇怪的便是这里,青玄见那武昭言及此事之时,竟似是有天大把握一般。” 淑妃不语,只示意她继续。 青玄这才道: “因她如此,晋王爷一时倒也信了,便问道那为何宫内传出这等不堪流言,道她与此事有关?武昭未做答,倒是徐惠上前来说了一句只怕此事是有人欲行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手段,设计挑拨陷害呢。 且还言之凿凿道前些日子她便发现有人动过她与武昭存在延嘉殿内小书房中的密信盒子,似是将她与家中来往的书信给取了出来看过。” 淑妃终究是变了脸色:“她与家中来往的书信?” “正是。” 淑妃起身,慢慢踱至殿中央,沉声道: “继续说。” “是,娘娘。徐惠此言,着实让晋王爷惊得不轻,便忙问何时。徐惠便道正是前些日子他们方从昭陵回来之后。娘娘,最重要的是,那徐惠依晋王爷所言,取了存信的盒子来与晋王爷一观之后,青玄才发现,那盒子竟就是当年咱们王爷赠与晋王爷的九宝如意盒。” 淑妃闻得此言,猛然回头,一头珠玉叮当乱响,寒声道:“此事当真?” “娘娘,若非如此,青玄也不会说此事有些新鲜了。想那如意盒乃何等宝物?这天下间知道它开启之法的,只怕十个指头便数得过来。如今那晋王爷竟然将它赠与延嘉殿…… 娘娘?!” 青玄正说得得意,忽然间脸色大变,一脸雪白: “这是……娘娘?!” “不错……” 淑妃浑身一颤,目光如冰:“能够开启这如意盒的,天下间不超过十人。除了这稚奴与他送了盒子的武徐二人之外,稚奴能够怀疑的……只有咱们锦绣殿……” 淑妃紧紧握住手指,任指上一枚犀角镶金玉的云龙韘顶得手心发疼,才寒声道:“青玄,此番却是咱们疏忽了,竟叫那起子小人借了这如意箱来挑拨稚奴怀疑咱们……” 青玄脸色更形苍白:“不止晋王爷。娘娘,那徐惠可是长孙无忌送入内的人。她那些书信,说是传向家中,只怕却是传与长孙无忌的…… 娘娘,若长孙无忌再将目光转向咱们,那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 淑妃轻轻抬手,止住她之疑问,冷道:“先且不必慌张。那徐惠为人谨慎不在武昭之下,此事中间的蹊跷,想必她也能想透一二。便是她疑咱们,那武昭身处局外,也会提醒她或有别人栽赃之嫌……说到这儿,对了!她为何要在稚奴疑她之时提出此事?只怕便是因为她要借此事,点醒稚奴她也是被人栽赃……” 转身,淑妃问: “稚奴可信了她们的?” 青玄此刻闻得淑妃发问,才恍然道: “是了,是了!难怪晋王闻得此事,竟然相信了她们,且还道此事只怕必然有问题……当时青玄还奇怪。怎么全然摸不明白这晋王爷在想什么—— 明明方才还在质问她们,可她们一提这风马牛不相干的如意盒之事,他便信了她们……” “你当然不明白。徐惠谨慎稳智,武昭灵慧机断,尤其是稚奴,天资聪颖过人,又得陛下与jiejie多年亲授……他之知机,只怕不在当年jiejie之下。只是因他心性单纯,不欲与人为害,是故便处处隐藏锋芒便是。 是故他们三人若认真论起事来,别人便是用跑的,也追不上他们的心思…… 这武媚娘与徐惠,其实便是以如意盒之事提醒稚奴,宫中近来关于她们的流言,或是有人刻意陷害,便如这如意盒之事,似是有人有意栽赃咱们锦绣殿,欲挑得咱们与延嘉殿为敌呢! 以稚奴之慧,自然知道本宫不会也不屑与延嘉殿这两个小辈为敌。是故他也自然明白她们的意思。” 淑妃似极欣慰道。 青玄想了想,点头道: “确是如此。不过娘娘,您这般说,也有不对之处。别人或者不懂,可娘娘却是明白了,不是么?” 淑妃却只是淡淡一笑,坐下道: “这些孩子们是聪明,可是说起来,终究还是心性单纯得过了,且又自信过满……却忘记了,这太极宫,本就是天下最聪明最富心计之人聚集之处…… 所以,被人挑出些问题,也不奇怪。” 青玄想了想,点头道:“所以,娘娘今日才借此机会,故意挑在晋王在场时点起此事,借机点醒他们?” 淑妃摇头:“本宫再知机,也非神仙。今日本意,是看那稚奴对武媚娘似有沉迷之意,因不满此女行事为人,是故借机拉稚奴一把。却想不到,竟然反被稚奴与这武媚娘徐惠二人救了一次。” 青玄大惑不解:“娘娘?” 淑妃含笑:“青玄,方才你有一句话,点醒了本宫。或许此番韦氏之事,当真并非这徐武二人为之。你且想一想,武媚娘何等智计,那徐惠又是何般心思。若真存了诱萧氏落胎的心思,何必亲自动手?大把机会可为之。 只怕那萧氏之事,确实不是她们所为……而是另有人为之。只是因为目的与她们相同,她们又是最大得利者,是故众人便皆以为是她们所为了。” 青玄心中一动:“娘娘的意思是……” “去查一查,陛下,还有长孙大人,是否与此事有关。切记要小心。此二位可与那延嘉殿的两个孩子不同,凡事定要谨慎方可为之。” “是。” 同一时刻。 大吉殿后配殿,佛堂之中。 堂中仅德妃与司药刘氏二人。 德妃摒退了众人,安详盘坐礼佛,一面听着刘司药窃语。 听她报完,德妃才倏然睁开眼道: “你说那锦绣殿的,今日去,三言两语便挑得稚奴与延嘉殿二女争了起来?他们争什么?” “回娘娘,近日宫中多有流言,道那萧氏落胎,是武昭为替那死去的元昭媛复仇,故意将凤麟方一事透与萧氏知晓,又知她被韦尼子软禁不得落胎药,是故便与萧氏串通好,亲手将药丸缝入香囊送入安仁殿。一来可替元昭媛复仇,二来也可借机扳倒韦尼子。 晋王之前似是信了这些流言,今日又闻得杨淑妃一番言语,便一怒之下去斥责那武徐二女了。毕竟,武徐二女当日之事,全凭晋王一力保下才得不死。晋王想必是以为武徐二女利用了他,是故对二女寒心。” 德妃沉吟片刻,才又道: “那武徐二女如何说?” “说也奇怪,她们不但坚不承认是自己所为,还扯东扯西地说什么……什么徐惠的信,被人盗了的事情。那晋王更奇怪,听说信被盗了,竟然就信了她们……真是莫名其妙。” 德妃眉头一皱,便道: “你仔细将整个事情经过,她们说的什么,一字不差说与本宫听。” “是!”刘司药便将今日听得之事,巨细无遗地说与德妃听,又道: “娘娘,您说奇怪不奇怪?” 德妃想了一想,忽然起身,厉声道: “幸好你将这话记得清楚,芍儿(刘司药的名字)……否则只怕此次,咱们大吉殿是万劫不复了!” 刘司药闻言大惊:“娘娘何出此言?” 德妃似是心烦意乱已极,不多言语,只在殿内来回走动数次之后才开口道: “武媚娘此女,灵慧机断,非同一般。徐惠谨慎稳智,此二女对宫中诸事向来洞查,且看她们之前曾于大朝会时借了甘露殿之力除了春盈的手段,便可知一二。是故以她们的手段心性,便是要借萧氏一事扳倒韦氏,也不会做得如此莽撞,竟自己动手——理当是借人而为之,不留后患才是。 是故这萧氏之事,必非她们所为。这一点只怕稚奴也在怀疑。是故才会特意跑了去质问她们。 此其一。 其二,稚奴是本宫自小看着长大的,他之天赋智慧,聪颖过人,这宫中小辈之中,只怕也仅那青雀可敌一二。只是他向来单纯不与人争,又得众人喜爱,是故也不多做思虑。然此番之事既然牵扯到他,他必然是思虑一番,且仔细推敲过,才会来问的……想那武才人与徐婕妤何等人物?自知他的心性,是以才将那存了密信的箱子取出,交与稚奴一看,解他解惑—— 要想解得这般聪明人的疑惑,仅是解释是不够的,还需得提出些证据来。是故武媚娘才知道,孙思邈的证词,稚奴或者不会信。可是这密信被窥一事,却能向稚奴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 德妃转过身来,寒声道: “那装着密信的箱子太特殊,特殊到这世上能够打开的不会超过十个人。而这十个人里,一旦被仔细推测起来,最容易被怀疑的便是那锦绣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