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雏展翅,却遇寒雨三十三
李治却觉得好笑: “朕为何要生气?” 德安看着李治,讷讷道: “可……可那徐小妹,终究是将来要入宫为主上婕妤的……” “德安呀,虽然天下美女如云,朕也从来不曾介意过逢场作戏之事……可是你当知,朕其实不喜如此。 再者你也说了,那是徐jiejie的meimei。 朕可以当东宫诸女是摆设,可她…… 朕便是不念着媚娘,只是念着徐jiejie与晋阳的情份,那也是不能让她痛苦一世罢?” 德安想了想,还是觉得替李治不平: “可主上,徐jiejie与主上深交如此,当知主上心思。 如何还要为了保得主上日后……日后不幸那徐家小妹…… 她当真是有些过了。” 李治却笑道: “德安,朕早些年便与你说过,因着父皇宽怀天下,自父皇以来,大唐后宫之中,女杰甚多。 可是便是这等情态下,徐jiejie之智才机慧,那也是诸女难敌——若勉强说起来,能与她一较高下的,除了母后与媚娘这两个不得世出的天之娇女,那便只有昔年的杨淑妃。 所以今日她这番求,却是知道朕的为人,再不会生气怀疑,更不会无量至有意难为,才会相求—— 明白么? 若非她知朕还是个有些度量,更念旧情的人,你想,徐jiejie如此精慧之人,怎么敢对着大唐天子做此请求? 德安,你不知,今日徐jiejie能做此请求,朕实在是欢喜得紧—— 虽然眼下媚娘不在身边,可是朕与徐jiejie十几年交好却非假情假意,她虽不若媚娘一般知朕至深,却也是信得过朕,敬重朕的。 否则,她再不会当面这般设计。” 德安闻言,似也有所了悟: “的确…… 徐jiejie那般为人,自然是知道主上的…… 是德安多想了。 不过……不过若如此,那也不必非得是德奖师傅罢? 他可是比主上还年长许多呢! 论起来,做徐家小妹的叔叔都不为过……” 李治却含笑道: “正因为师傅年长,徐jiejie才这般算计—— 她是何等人物?又在这太极宫中多年经营,自然对人性知之甚透。对自家meimei的性格也颇为明白,所以才知道徐meimei不宜入宫。 同样,她于父皇临终之前,得托于影卫也是因为她对人性之懂。 既然得影卫之托,头一点她便深知师傅为人,自然知道师傅之才之德,实是世间罕见的好男儿奇男子。 德安,徐jiejie是个女儿家,为了meimei考虑时,她自然先想到的便是一个男子是否可靠,不让自家宝贝妹子心伤。 她又是见过了父皇这般痴情人,又是知道朕与媚娘之事…… 自然再不会将那一干凡夫俗子看得入眼。 若非师傅这等人,她也是看不上的。 毕竟她比那些普通的妇道人家见得多,自然明白一生只娶红拂夫人(就是红拂女张氏,李德奖生母,李靖发妻)一人,恩爱异常的卫国公夫妇次子,肯定是会将情之一字,看得慎之又慎的。 只怕德安……便是此番没有东宫那些人的算计,没有舅舅的强做媒,徐jiejie早晚也会求了朕,要将徐meimei许与师傅为妻的。” 德安这才明白,于是点头道: “这倒是,毕竟是主上看上的人物,自然是当世难觅的好儿郎。徐jiejie眼光倒是不差…… 是德安多想了。” 李治含笑点头,不过片刻又敛了神色道: “虽然此番事情,终究有些良果,可是说到底,那东宫几人还是做了些朕不喜欢的事…… 德安,你回殿之后便去找瑞安,叫他想些法子,给那一殿一宫里的人找些事做——便是闹得东宫翻天也是比这样算计徐jiejie来得好!” “是!” 同一时刻。 云泽殿中。 徐惠看着与德安提出同样疑问的文娘,轻轻一叹道: “你当主上不明白我心思么?” 文娘却道: “主上自然知道,可是娘娘,您这样,是不是也太冒险了? 再者主上一片全心信任……” “全心信任,也终究有不得已的时候。 若我果然是为了素琴与媚娘,还有主上三人皆好,那便只有如此。 好了,此事已然至此便不必再提,你且只把此事想个法子,通知了父母与素琴才好——记得,切切叮嘱他们万不可教外人知晓。 否则此事,便是主上有意坦护,那也是咱们徐家诛九族的大罪!” “是。” “还有,明日你安排一下,我想出宫,去感业寺见一见媚娘。” “是。” “还有,设法将此事告知濮王殿下,让他可借李德奖剿匪之机立些功劳,以寻机归京。 另外,也要提醒殿下,务必要设了法儿,激得长孙太尉将吴王殿下也一并调回京城。” 文娘一怔: “娘娘这是何意?” 徐惠看着殿外,轻轻道: “主上虽然没有明说,可我也知道,此番之事,若非主上尽力成全,再不得安。 说起来,咱们徐家却是欠了主上太多恩情,自然要设法报得一二。 想一想,主上眼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文娘会意: “是濮王、吴王二位殿下回归? 可是……可是娘娘,主上并未言明呀?” 徐惠却淡淡一笑: “主上并未言明? 那又何必强调李德奖武艺高强,极为得力之事? 只是为了要让我与徐家承下这份本就在意料之中的天恩么? 文娘,主上你也是自小便看着长大的,机慧如他,在咱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面前,会说些无用的话么?” 文娘沉思片刻,便张口结舌: “难不成主上这是在暗示……” “说到底,徐家也是关陇一系的,父亲之功,母亲之源,再加上我与素琴两个女儿家先后为两朝天子之嫔…… 自然长孙太尉与关陇一系是看重的——否则那贱人又怎么会算计到素琴与我头上? 父亲为人厚直,又是忠于大唐无半点私念,朝中尽知。 不日长孙太尉眼见着濮王先行归京时,若是有父亲在一侧敲打,他必然会坚定要将吴王也调回京中的心思。” 文娘想了一想,却心有余悸地点头道: “不错…… 若是依着主上日里的心性,这等行事才是他的素为。” 徐惠淡淡一笑: “主上这两年来,隐匿心思的本事是越发厉害。 今日之事便可说明,除去媚娘之外,只怕他连身边这些人,也渐渐留着些心思——一来因为身边人跟着他久了,自然明白他的心性;二来,也是有些事不宜说破…… 他当真是变了。” 徐惠的脸上,渐渐没了笑容。 叹息良久,徐惠才转头看着文娘道: “……所以自今日起,你需得时刻牢记—— 眼下的主上,虽然心性还一如往日的晋王殿下一般无二。可他究竟已然是这大唐天子,许多时刻,他的立场他的行事,都不会再如往日一般了。 你要多听多观,却少言少语。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察得上意,在这太极宫里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活得比别人好。明白么?” 文娘点头,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