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已成,凤展华彩二十五
永徽元年三月末。 太极宫。 因高宗李治令,着于太极殿内广明厅中,密审内里中宫侍刘氏与皇长子陈王忠中毒一案。 此番事密,然因涉及宫中要事,故此大理寺不敢倾复,只令入大理寺修习导训等事宜的并州法曹狄仁杰代理。 …… “真是荒唐!” 闻得此事,长安长孙府中,即将入内听一听最后的廷劾的长孙无忌头一个便沉了脸: “这等大事,唐临也是糊涂了么?怎么就叫一个外省来京内修习的品末小员来处理?! 也不怕主上生气,罚了他的职?!” 一侧,长孙冲却道: “可是主上并无此意啊!而且看着听着,主上还是颇满意此人的。” 长孙无忌一怔,却道: “怎么? 这狄仁杰,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长孙冲看看左右无人,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 “父亲有所不知,方才初初得知要这狄仁杰来时,主上也是满脸不悦的。 可是后来这狄仁杰一上来,便先请了上旨,将皇后、淑妃等一干相关人等,包括刘宫侍等人一并摒退,只留下了那些声称见到过真相的仆侍们相审。 然后取得证言之后,又请了主上的准,只将皇后与淑妃还有刘宫侍等人在广明厅里留着,自己却跟着主上身边的德奖师傅,悄没声儿地就去了皇后与淑妃的寝殿之中。 结果这一手下来,就从皇后与淑妃处,都搜了些不该出现的东西出来……” 长孙无忌闻言一怔,想了一想,这才点头道: “看来这个狄仁杰,却也是个有些本事的…… 只是可惜,他还是犯了那些年轻士子们的毛病——办事不分清重缓急,更不知大局所在……只是一味地在君上面前卖弄自己的本事。 以博其名。” 长孙冲却摇头道: “父亲有所不知,正是这里才奇怪呢! 那狄仁杰论起来年岁轻轻,也是个毛头小子,可是行事却是极端谨的。 得了这些东西之后,他也不曾见当面宣扬,只是回主上时,只将这些事,托了德奖的口中,全部告诉主上。 主上这才知晓原来皇后与淑妃,皆是有意图取刘氏性命。 不过这图取刘氏之毒,却非出自二殿之中。 于是主上便大怒,欲将二位都召来一番申斥,结果却又是这个狄仁杰,拦住了主上道: 此事事关宫闱,不宜为外员所知。再者二人虽都其有心,却未能有成。 三来,也是最紧要的,便是二位毕竟无曾动手,又不见确凿证据,还是不当发作的好。 四来么,毕竟此事牵系到了皇长子陈王殿下,为了殿下着想,这些事还是不言为妙。 这一番话说得连主上都点头认同,立时召了皇后与淑妃前来,又避退了狄仁杰,只留了王德德安两个,还有那皇后淑妃身边的近侍在场…… 听说,主上好是申斥了一番二人,又说若非是她们身边那些近侍们自揽罪责,一个说是从别处殿中搜来的这些东西,不及告与皇后便收着;一个说是从自家殿中那小奉扇处发现了这些东西,不及禀明淑妃…… 只怕便是要立时处置了二妃呢!” 长孙无忌闻言,这才点头,带着长孙冲往外走,预备着入宫去,听一听这狄仁杰最后的审告,然后才道: “想不到这狄姓小员,虽然年纪轻轻,办事也算稳妥—— 如此一来,这主上心里有了分明,那王萧二人也好歹得安分一段日子。 最紧要的,却是这陈王的处置又得了两全。” 长孙冲一怔,却道: “陈王处置得两全? 何谓两全?” 长孙无忌一笑,道: “入宫罢!听了最后的审告,你就明白了。” …… 同一时刻。 太极宫中。 立政殿内。 媚娘听得瑞安来报廷劾之事后,便讶然道: “想不到这个叫狄仁杰的,却是这等机慧,反复之间,便将一桩难断的公案给做了个了结。 而且如此一来,治郎处置陈王之时,也是得了两全了。” 瑞安却一怔,也问道: “陈王处置得两全?jiejie这是什么意思? 陈王殿下不是已然定了要与皇后做嗣子,日后继承储位么? jiejie也答应了那刘宫侍,日后必然收他为嗣子…… 怎么又来个两全之说?” 媚娘却摇头,放下手中女则,理了理身上已然更替回常服的衣裳道: “先前虽然迫于局势,陈王嗣于皇后之事,也是算得上计全之策。可是其实却是有些隐患的…… 瑞安你想,皇后之所以默许我回宫,不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后位不固,又忧心萧淑妃受宠,一旦治郎立了雍王素节为太子,那她这后位便是不废,也是再无出头之日了么?” 瑞安点头。 媚娘又道: “所以,我对皇后的用处,便是助她巩固后位。 可是若助得太过,将陈王轻易便立而为储……那我在这宫中…… 不,在这世上,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皇后终究还是忌惮我的。也是容不下我活着的。” 瑞安这才省悟: “jiejie的意思是…… 若此番狄仁杰这一动手脚,王萧二人皆有错失,便是陈王殿下入嗣皇后处,皇后也未必能一下子得尝所愿?” 媚娘点头道: “正是如此。” 同一时刻。 寂静了许久的长安,高阳公主府中。 正对坐而饮的高阳、吴王兄妹二人,闻得豆卢望初来报这宫中王萧廷劾之事,也是讶然半晌。然后高阳才问自己哥哥: “哥哥怎么看?” 吴王点头: “主上想借此番机会,护住这宫里的一个人…… 不过却不是皇后,也并非淑妃,更不是那刘宫侍便罢了。” 高阳会意,侧头道: “哥哥是说…… 那立政殿中的武媚娘?” 吴王点头。 高阳见状,不由叹息道: “想不到咱们这个九弟,却是越来越不成器了。为了一个父皇身边的女子,他竟然这般无心正事…… 哥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说。” 吴王如何不知这meimei的性子?于是淡淡地道: “主上行事妥当,是我与你,与天下百姓朝中文武的福气;主上行事不当……那正是我与你,与天下百姓朝中文武的责任。 主上没有什么错与不错的。 再者,这收继婚的事,年年朝朝代代岁岁,都是常事。 便是这朝中重臣们,哪个家里又没有过收继婚的?更不能有资格去议论主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