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玉凤,终成涅盘四十一
两主仆一时间俱都沉默,再不多言。 好一会儿,媚娘才抬起头来,强笑一声道: “是以此番虽然是有治郎的心思在里面,可未必濮王殿下,自己便也不知…… 给他些时候罢! 他总是能想明白的。 想明白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瑞安点头,又沉默一会儿,然后才轻轻道: “不过jiejie,接下来的事…… 怎么办?” 媚娘想了一想,却不动声色道: “杨婕妤那里如何?” 瑞安上前一步,俯在媚娘耳边,轻轻耳语几句。 媚娘点头,这才道: “那便好。 这样一来,治郎那边安置好了朝中近时大事之后,便可立时动手处理这些了…… 如此,便是长孙太尉,只怕也是想不到的。 不过你还是要防着些,免得事机败露。” 瑞安点头道: “jiejie安心。 早先我哥哥与瑞安说这些时,瑞安便想到了这一点上,是以特特地通禀了李师傅。接下来的日子里,哪怕千秋万春二殿死了一只小老鼠,咱们也能立时得知。” 媚娘点头: “如此最好…… 那便依计行事罢!” 瑞安点头,悄悄退下。 …… 次日。 太极宫中。 因近日朝中喜事繁多,虽有濮吴二王离京之伤使李治心中不快,却也仍难掩其喜。 是以朝后,为求李治龙心大悦,天下百姓群而效之,内侍监王德遂传令左右,道宫中各殿小膳房中,可各制“欢喜饼”(一种以荔枝为主料做馅儿的甜点),以博其吉祥名儿。 于是,宫中各殿内,便各制其饼,各斗其心。 且更有萧淑妃所在千秋殿为首,头一个做出新花样儿的饼来,四处分赠,以示其殿中新厨之手艺高绝。 是夜。 太极宫。 万春殿内。 “萧淑妃还在那里,送她那些没人要吃的饼么?” 王皇后端坐凤位之上,一壁仔细吹着茶中浮沫,一壁缓缓问道。 侍怜奴淡淡一笑,叉手躬身行礼,道: “娘娘说得正是——其实依奴婢看来,这饼别人吃或不吃,她倒是不在意的。 要紧的是她要送出去便是。 说句失了尊卑的话…… 奴婢以为,她这却是在做戏呢! 却不知是做与陛下看呢,还是做与宫里其他的人看。” 王皇后抬起描得精致的眉梢,看了她一眼,却合起茶碗,然后慢慢道: “既然是做戏给别人看,那自然是做给最大的那位看是最好…… 这等戏,自然是要做给陛下看的。 只可惜眼下陛下眼里虽还有她,可心…… 却早是已然被拴死在立政殿了。 她那些小伎俩,也不过哄一哄自己罢了。” 怜奴含笑应是,又问: “那娘娘,咱们……要不要也给她添上一些喜庆呢?说起来,娘娘到底是这太极宫之主。这些事情,本就该是以娘娘为首。 眼下这萧淑妃这等行事,虽则宫中人,甚至是陛下都知晓是怎么回事…… 可是宫外的人却未必如此呢!” 王皇后想了一想,却摇头道: “不,不必。 既然她已然有此举在前,那咱们便不能跟而从之—— 便是想做些什么,也当是有些新意出来。 若是一味跟着她走,反而会教陛下觉得,咱们是在刻意与之争锋。 一个不好,说不得陛下方将对咱们起了些重视的心思,便又被打没了。” “那娘娘,咱们却也不能看着萧淑妃一边儿独大呀?” 王皇后点头,轻轻放下茶杯,缓缓走下台阶,来到花架之前,一边看着那些花,一边慢慢道: “所以,咱们要等。等着她出手,然后再说。” 怜奴一怔: “萧淑妃?” “不…… 是立政殿的那个人。” 同一时刻。 立政殿中。 媚娘啜着微冰的果子冻,一边儿听着瑞安的回报。 慢慢地,她点了点头,叹息道: “说到底,萧淑妃还是没有放弃她对后位的心思…… 罢了,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当真是不必再替她拦着治郎…… 一切自然便如治郎所愿为是。” 瑞安会意,点头退下,直奔太极殿而去。 …… 三日后。 太极宫。 朝中大事初平,好难得宫中平静几日的时候,突然却从后苑之中,传来一条令人震惊的讯息: 昨夜子时,杞王生母杨氏婕妤,突然中毒,一倒不起! 消息传开,立时三宫六院,七殿十八轩,都是一片轩然。 李治如何震怒,自不必说,单单是万春千秋二殿之主,王皇后与萧淑妃,便是再无那般吃惊之态了! 所有的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要害死一个小小的,已然被贬的,绝对无法再度复宠的婕妤? 而她的死,又能给宫中眼下已然是晦暗不明的格局,带来什么改变?! …… 午后。 立政殿中。 **之中。 媚娘早早儿地叫人在**之中搭起了凉棚,架起纱幔,摆上凉桌,凉点…… 只等着素琴前来。 不多时,果然便闻报,道素琴将至。 媚娘欢喜不胜,便亲自去迎了她来。 两姐妹许久未见,这初一见面,自然是欢喜不已,于是手牵着手儿,好说了一会子话,这才携手同归,歇于凉棚之中。 媚娘见素琴虽然还是一身新孝,可好歹也是气色好了许多,不由欢喜,又是宽慰,便着瑞安文娘上前来,先见过素琴,又上了茶点,这才摒退诸人,饮乐一番之后,开口道: “杞王此刻,是跟着主上走了么?” 素琴点头,轻轻拂了拂手中茶盖,淡然道: “主上一大早儿便到素琴殿中来了。 是时杞王还没起,所以素琴也没叫,只等着杨婕妤处来了消息,这才叫了杞王起身,跟着主上走呢! jiejie安心。” 媚娘却失笑道: “你办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 她沉吟之态,却叫素琴有些意外,不由轻轻叫了一声jiejie。 “无事……” 媚娘见素琴担心,不由笑道: “我不过是想到,主上此番去你殿中,却是替你挡了一挡那些流言了…… 至少日后若是杨婕妤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不会再有人,说是你的心思了。” 素琴点头道: “有皇后这个例子在先,只怕眼下四位皇子中的其他三位,无论哪一位有些异动,都会引得前朝后宫,一并发难…… jiejie倒是仔细为素琴着想,借着主上治理那前朝之事的机会,硬是将王皇后纳嗣之事,推了半年有余,且还在素琴纳嗣之后…… 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觉得素琴纳了杞王为嗣是件怪事了。 而且此番,主上又是特特地赶在杨婕妤之事兴起之前,到了延嘉殿里…… 如此,再也不会有人想到,杨婕妤之毒与素琴有什么关系。” 媚娘却接口道: “本来便与你没什么关系。 虽然咱们姐妹俩,为了你jiejie,总是有些事,不得不为之…… 可是这毒杀杨婕妤,却是她自己的本意,与你jiejie,与咱们姐妹均是无关。 只是奈何在这太极宫中,你便是再清白的人儿,若不小心提防着,只怕也会落得个一身污名不得清的地步…… 所以才无可奈何,强力而行罢了。 不过总是还好,说到底,事态也一如咱们希望的那般发展就是。” 素琴点头,又轻轻道: “说到底,还是主上跟jiejie,一味地护着素琴…… 否则素琴只怕早就不知尸骨何处存了。” 媚娘叹息,然后又问了一句: “这个月…… 几次?” “带前些日子萧淑妃送饼之事…… 已然是六次了。” 素琴冷笑道: “她是当真见不得我活了。 jiejie,只怕接下来,她便也要害你……” 素琴这般说着,却见媚娘神色如常,不由大吃一惊道: “难道她对你也下手了?” 媚娘却也冷冷一笑,放下茶碗道: “老对头赠饼给死对头…… 这般好的机会若不良加利用,反而不像她的行事为人了。 不过她倒也聪明,早料到萧淑妃只怕也是小心着要算计她,是以只不过是将计借计罢了—— 只是将萧淑妃安排好,用来诬陷于她的死士,早早儿拿住了其家人做柄,危胁着一旦事发,便立时易节反攻萧淑妃罢了。” 素琴闻言,皱眉厌恶啐道: “这两个女人…… jiejie,当真是如主上所言,若是她们一日不死,只怕这太极宫里,便是一日不得安宁呢!” 媚娘却摇头道: “这些话儿,不过是主上的气话,咱们却不能往心里去。 至少,不能指望着主上替咱们报仇—— jiejie这话儿,倒不是说主上是个为了皇权国政,可以牺牲你jiejie这份仇的人——” 素琴却点头道: “jiejie这话儿说得明白,素琴也明白,其实若论起来,只怕主上想杀她们二人,还有上一多半,都是因为我jiejie…… 可到底他眼下也是处境微妙,再者这些事,本来就是后宫里女人家的事,若是把主上也扯了进来,总是不好。 咱们自己行事便是了。” 媚娘点头,这才道: “也就是你明白了…… 不过也好,主上虽然不参与此事之中,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念着咱们的。 否则这一系列的行事,便不会是他这般事事处处,给咱们制造机会。 只是奈何咱们朝中无人,不能替咱们将一些话儿,按着咱们的意思,传入那些关陇重臣的耳朵里…… 否则王萧二人,早就不得活路了。” 素琴也是点头,戚戚然道: “之前我也是试着跟父亲说过的,可是奈何父亲虽然也是有心替我jiejie报此大仇,清洗污名,却实在是生性耿直,又是素日里不常与朝中重臣来往……” 媚娘点头道: “你父亲的确不能做这些事—— 你jiejie的清名,我未能保得住,结果害得她为证自己对先帝的情分,证自己的清白,而自寻死路…… 已然是叫我遗憾终生。 若是再因着这些小事,把你父亲也连累了,那我便是立时死了,也是无颜去见你jiejie了。 所以,咱们却是得换个人行事。 ——毕竟,她们在后宫有权有势,若要除之,只有依靠前朝之力。 而且说起来,前朝到底也是比后宫势大的。” “jiejie说得有理。自古一妃难敌三臣…… 只是却要换谁呢?” 媚娘想了一想,却转头笑着看素琴道: “唉呀!倒是把他忘记了…… 那个姓许的好色小人,你还记得么?” “jiejie是说…… 许敬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