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诀别七十八
元嘉见状,心头一动,面上却无甚表情道: “你说青雀这些年来,并未曾放弃过争位之念? 这样的话,你以为本王会信么? 青雀是什么样的人? 他与陛下又是何等的骨血相连…… 你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博得本王的信任罢了。” 青河淡然: “殿下会这般想,青河也不觉奇怪。 毕竟那无能君主,与青河主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又是自幼最受青河主人宠爱的人…… 可正因如此…… 殿下,您才应该会想到,正因如此,我家主人,才会选择了这样的路。 不是么?” 元嘉面色微变: “原来青雀自尽在恪儿府上,竟是真的……” 青河怆然一笑: “想我家主人才绝当世,无论出身、气度、谋略…… 哪一样输得了如今这个无能无为的昏君?! 若不是这昏君当年好机心,利用一个韦昭容逼得我家主人乱了方寸,失了一切…… 他又怎么会能有机会坐上这至尊之位? 哼! 什么甘愿做个无为无求的逍遥王…… 我看他才是当年夺嫡之战中最阴险的那一个! 先是利用我家主人斗倒了太子承乾,又是利用吴王斗倒了我家主人…… 这样的气,便是主人肯受,青河又如何相受!” 他目眶红裂,咬牙切齿的表情,似乎是教元嘉有些意外了,扬了扬眉,他终究还是沉声道: “如此说来…… 你来,是希望本王助你复仇的了? 可惜,本王眼下也不过只能自保……” “青河言已至此,殿下还要继续与青河绕下去么? 殿下,如今青河主人已失,再难得觅。 虽青河不才,自知难入殿下金眼。 可也愿意为了殿下,为了旧主遗恨,做些能够做的事出来! 便权当是青河为了旧主,复一番仇罢了!” 元嘉见火候已到,便道: “原来青河兄弟是这般一位有情有义的忠仆…… 倒是本王小觑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便不多远言了。 诚如兄弟所言,本王虽生于皇家,可却从未有过什么争位之心,说到底,究竟也自知其才难堪大用罢了。 先帝那般伟略,本王如何能尝胜一二? 也只不过是能仰望一二。 可孰料先帝一生英明公威,却偏偏在这承嗣之事上,犯了一个大错…… 竟选了李治这等无能好色的小儿为储…… 唉,事已至此,也是难以挽回,本来希图可以借着三公诸臣,多少扳回些心性。 谁知先帝一走,那些权臣们也只知争权夺利,竟将先帝嘱托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便是本王能看得下去,只怕为了天下人,也得做个看不下去了…… 只是奈何眼下李治已然对本王起了猜忌之心,又有意借荆王与吴王二人之口来钉死了本王…… 便是青河兄弟有心,只怕本王也是无力啊!” 青河却淡淡一笑道: “那又如何? 只要殿下肯信青河,青河自有本事,将眼下这等局面扭转。” 元嘉一怔,看着青河,半晌突然小声笑道: “青河兄弟……” “青河明白,在殿下眼里,青河此言,却实在是太过自负了,是不? 只是殿下,青河既然说了此言,自然便有妙法,可保殿下于此难之中,平安无事…… 只要殿下能够做好一件事便可。” 元嘉目光一凝,看着青河: “何事?” “殿下,眼下吴王之所以能够活着,全因为他对如今的皇帝陛下毫无危胁,于皇帝而言,他不过是块搁在砧板上的rou,想要切了,随时都可切掉。 所以吴王自己也很清楚,眼下他能做的,只有安分守己,保住自己一条命再图后计。 殿下,虽说比起吴王来,殿下究竟不过是旧主长辈…… 可于青河而言,青河更相信,主人便是甘愿奉殿下为君,也不愿看着李恪小人得志。 所以……” 青河冷笑一声: “李恪这条命,他想保,青河也要让他保不得住! 还请殿下相助青河一臂之力,也助自己一臂之力罢!” 元嘉目光一利,看着青河: “何谓助青河兄弟一臂之力,也助本王一臂之力?” 青河不语,只是附耳至元嘉身边,细语几句。 只是这几句细语,便叫元嘉愀然变色,立时后退,瞪大眼睛看着青河。 “你……” “殿下不必惊异,青河此番行事,自然有万全之策。” 青河冷笑一声道: “因为进宫去做这件事的人,一不是殿下,二不是青河…… 而是吴王的故人。 殿下只要能够提供一些方便入内的道路,便可以了。” 元嘉目光一亮。 …… 永徽四年。 正月末。 夜。 丑时过半。 太极宫。 立政殿内。 媚娘是被一阵紧急的步声给惊醒的。 当她看到急匆匆奔入殿来的德安时,一时间觉得心里抽了一下,心脏的跳动竟然也停了片刻。 “娘娘!” “怎么了…… 是不是治郎出事了?!是不是!” 她立时坐起身,看着德安。 德安摇了摇头,拂去了一头汗珠然后道: “娘娘安心,安心…… 德安此番前来,就是怕娘娘先知道了什么误传才来的。 娘娘安心,主上无事,无事。 眼下金吾卫全部入殿,风云雨雷四大高手已入殿护驾,主上不会有事的。” 媚娘的心揪了起来,半晌才轻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 娘娘且务必安下了心,再来听德安讲述可好?” 媚娘定了定神,然后轻道: “你说罢,我好着呢!” “是……今夜亥时过半,主上正待起驾往立政殿来时,突然传得殿下有消息报,说一个旧日里杨淑妃宫中的老奴婢求见主上,说有一件关乎吴王殿下性命的要事相告,请主上务必接见。 主上一听是吴王殿下的事,当下也就没了疑心,兼之又是认识那老婢的,于是便应下来,准了那老东西上殿请奏。 孰料那老东西根本没安好心,上殿来时,借口说有一样先淑妃的遗物要请主上亲自过目,不能假手他人,引得主上近她身前,竟欲行刺……” 媚娘听得心头一片冰凉,只觉得全身震得咚咚直跳,好半晌才道: “……那后来呢?治郎可受伤了?” “娘娘安心,娘娘安心!主上无伤,亦无任何大事,只是受了些惊吓——那老婢正欲行刺之时,赶巧德奖师傅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个消息,竟连夜拿着主上早年御赐金牌闯进宫来救驾,当场斩了那老婢握着刀的手,主上虽然为血所污,又受了大惊吓,可到底也是平安无事!” 媚娘听至此,已然再也捺不住,起身迭声唤着瑞安与文娘,速来替自己更衣,她要去见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