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越女暮作妃二
狄青见自家公子暂无性命之忧,心中大定,一时间目光一厉,低啸一声,舞剑如练,气贯长虹,一招两式之间便断送了身边两三名刺客的性命! 狄仁杰眼见他得自保,心里倒也宽慰,可冷不防一眼看到些黑影竟往内院而去,不由脱口惊呼:“不好!他们是要杀刘二郎(刘弘业是刘洎次子,所以也可以叫刘二郎)来的!” 同样身手不好,只立在另外一边,却因视线所囿看不到内院方向情状的周六儿闻言大急,大喝一声,立时内院之中又飞起数道暗鸦似的身影,夹杂着数道寒芒,直奔那些正扑向内院的刺客而来! 两方一交手,便立时胶着——虽则影卫个个身手奇绝,可到底大部分的战力都被牵制在外院之中,内院只得三五人,一时间也难将这扑入内院中的十数人扑杀! 狄仁杰正看得忧心,眼见其中一个刺客竟侥幸得脱,直奔内院而去,不由惊呼一声: “小青!” “喝啊啊啊——” 叫声刚落,便闻得一声怒吼如雷平地炸响,一道雪白如瀑的华光,齐刷刷画过那刺客的腰间。 立刻,那刺客便在凌空中断作了两截,一壁落着血红刺目的血瀑,一壁“砰砰”两声自坠于地。 狄仁杰看得心口一紧,烦恶欲吐,却终究还是没吐出口,只是看着那个走剑如蛟龙的中年剑客,一入其内便自将内院之中诸刺客斩尽杀绝,再不留一个活口! …… 片刻之后。 庭中已然再无半个活着的黑衣刺客,只有影卫们默默地收拾着庭内满地的死尸,默默地从井中提了水来,冲洗一地的血污。 狄仁杰立在院中,先向那中年剑客行了一记大礼: “还当谢过李师傅之恩。” 中年剑客正是前太子剑师、影卫统领李德奖,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道: “狄大人到底是清贵文华之家出身,这样血腥的场面看着,也是有些惊心罢?” 狄仁杰淡淡摇了摇头道: “虽则有些惊心,却非为这样的场面……狄某实在不明白,不过是一个意图有私于主上嫔妃的糊涂儿罢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费了这样大的心力,要来杀他?” “狄大人以为,这些人是要来杀他的吗?” 李德奖看了看他,却笑道: “看来在狄大人眼里,主上此番所为,也不过是有些私心旧念——以为将这刘弘业关着,他便再不能烦着主上与武昭仪了,是也不是?” 狄仁杰被说中心思,却也不恼,只是叹口气道: “狄某本以为,主上……” “狄大人原本看到的主上是什么样子,那他就是什么样子。以前主上或者对这刘弘业,有几分不满之意。可经过了这些事情,你以为主上那样的人物,还会与这么一个升斗小民计较一些陈年旧事么?” “那又为何……” 狄仁杰不明所以地发问,却又突然住了口,面色上现出一片恍然来: “莫非……” “看来狄大人是明白,这刘弘业到底是要紧在何处了。” 李德奖点了点头,笑道: “其实也简单…… 论到底,究竟眼下武昭仪于主上,却是离不得更脱不开的人物。是以若是有人想要于主上有什么为难,让主上陷入两难之中,不得脱身理政,以图动摇眼下这等尚算平定的朝局…… 那毁了主上这根儿主心骨,碎了主上这颗定心珠…… 却是再狠不过,再准不过的手段了。” 狄仁杰深吸口气,看着李德奖: “若是要碎了主上这颗定心珠,自然是要从这定心珠最痛处着手了。 可这些年来,虽则诸多流言尽皆不利于武昭仪,可到底她行事端谨,竟无人能于她身上寻得些弱点——当然,除去代王殿下与小公主例外。 而若要从这二位殿下身上下手,只怕得不偿失——毕竟两位殿下可是主上的血脉,若动一动,便会引来关陇群臣的疯狂报复,甚至便是主上也难容他活命。 所以……便只有让武昭仪的德行有所失损了。” 李德奖点头道: “狄大人终究是明白人。” 狄仁杰却目光复杂,半晌才轻道: “若如此,那狄某还真当是自愧于主上之前了……竟将主上一番不欲绝杀刘弘业,以图永保安宁的柔善心肠,想成了是一些因儿女私情而囿他于此的……” 狄仁杰住口,摇头汗颜: “是狄怀英太过自以为是了。” 李德奖淡淡一笑道: “主上行事向来如此,便是当年……” 他住了口,半晌才轻轻道: “无论如何,他是个多么知晓贵重人心的君王,我是知道的。所以,这些年来,虽则主上多番三次,也要我远离这朝局之中,远离这些在外人看来,暗不得见天日之事…… 我却不肯。 原因无他,只不过是因为德奖知道,在外人看来是暗不得见天日的这些行事,其实却都是一番再光风霁月不过的心。” 狄仁杰动容,半晌才道: “是啊…… 细思量来,自主上登基以来,诸番暗中所行之事,无论如何阴谋计诡,无论如何看来于礼于制于为君之道颇不相合……其实却都是最合人心之事。 这样的主上,怀英竟会怀疑……” 狄仁杰苦笑道: “看来我也是被那些朝中官员对主上的怀疑目光,给带得偏了眼。” 李德奖哈哈一笑道: “偏了眼却无妨,只要还能看正过来就好。” 狄仁杰与李德奖,相视一笑。 …… 一刻之后。 太极宫中。 太极殿内。 刚刚从宫外归来,易了龙袍的李治,伸手抚着面上被刮得干净的胡须,颇有些不适应地问着德安: “你是说……那些人便只晚了咱们片刻么?” “是。” 德安轻轻道: “主上不必担忧,李师傅也只不过是迟了片刻,便赶到了,及时将诸逆剿灭,却不留一个活口。” 李治叹了口气,放下手道: “朕都把胡子刮了,也没能躲过这一次啊……” 德安却道: “主上以为不安,可德安却觉得,如此未必便是坏事……好歹,咱们终究是知道,这太极殿里,到底有哪些是韩王的耳目了。” 李治目光一敛,垂下眼来淡淡道: “该怎么处置,你知道,不必朕再多说。只是在处置之前,你也要好好儿审清楚了。太极殿里若有,那媚娘那边儿只怕也不会少。” “是,德安明白。”德安微行一礼,便自退下。